葉錦瀟捻了捻指腹,不知在沉思什麼,掃了眼桑南國使者離開的方向,忽的笑了一聲。
隨即,解下樹幹上的繩子,拽著閻羅繼續往回走。
閻羅怒了一路,這會兒倒消停了不少:
「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爛心腸的好人。」
「你要帶我去哪,我是不會招的!」
「待我逃脫之日,便是你斃命之時!」
「……」
「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聿王妃,我現在有耐心,才會跟你好好說話,你若不知好歹,晚些可沒機會了。」
葉錦瀟皺眉:「什麼意思?」
閻羅看著她,緩緩勾起嘴角,忽然笑得有幾分詭異。
張開的嘴無聲的數著數。
三。
二。
一……
「唔!」
葉錦瀟的眼前突然一晃,兩眼發黑,踉蹌了幾步,扶著沉重的頭顱:「你……」
「哈哈哈!」
閻羅放聲大笑:「果然是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方才,桑南國使者給你的國賓令上,塗了特製的香料。」
葉錦瀟的身體好像即將融化的一灘水,沒有骨頭,沒有力氣,覺察時已經太晚,狼狽的單膝摔跪在地上。
她用盡全力,盡連一條胳膊都抬不起來。
「你……卑鄙!」
「論卑鄙,我可比不上聿王妃,斷了我的劍,你以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想起那斷劍,閻羅滿目怒火。
他彎下腰,用腿根處貼藏的匕首割斷了手上的繩索,揉著發紅的手腕,便要提起葉錦瀟的衣領子時,一輛馬車緩緩從昏暗的夜色中駛了出來。
沙沙——
那是一輛看起來很普通的馬車。
車前室處,坐著一個穿著黑衣,握著馬鞭的青年男人,他看起來穿著普通,可卻給人一股冷銳的氣息。
更別提馬車內坐著的人,該是怎樣的上位者。
閻羅側頭看去,自然明白了什麼,撿起繩索迅速捆住葉錦瀟的雙手。
「斷劍之仇,下次再見之日,便是尋仇之時!」
今夜,且饒她一命。
他衝著馬車道:「閻某欠你的恩情,抵消了。」
趕車的青年男人頷首:「主子知道了。」
閻羅登時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而葉錦瀟則被一條繩子捆在了馬車後,束緊雙手,來不及自救,便被那馬車拖著走。
「駕——」
車輪滾了起來,馬兒揚蹄的速度極快,葉錦瀟中了藥,體力本就不支,綿軟的雙腿根本跟不上馬車的速度。
勉強奔了四五米,便被慣性帶倒在地上。
「唔!」
她的身體在地上拖。
這車內之人,應該便是閻羅背後的主使,更是衝著她去的。
若是有仇,應該會痛下殺手,可把她在地上拖算什麼事?
馬車速度太快,一路掀起的灰塵碎石迷了眼,她不得不極力的低下頭,護住腦袋,用後背去承受這摩擦的傷害。
石頭、枯枝,颳得身上生生作痛。
灰塵嗆得開不了口:
「咳……咳咳!」
這人到底是誰?
她狼狽的不知被拖了多遠,只覺後背火辣辣的痛,像是被蹭掉了一層皮,馬車才緩緩停了下來。
「主子。」
她聽到了下屬尊敬的行禮聲。
車簾掀起的聲音。
「咳咳!」
她咳了好幾聲,稍微緩了下疼痛,這才艱難的抬起頭看去。
馬車上,一抹尊貴的紫色錦袍垂在地上,一雙黑色的金線鑲邊錦靴無比尊貴,視線往上,那塊墜在腰間的玉珏雕刻著龍圖騰,再往上,是一張妖邪的、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他!
四目相對。
「許久不見,聿王妃,倒是沒有當初的鋒芒了。」
北燕國太子——戰九夜!
他竟然沒死!
當初疫區一事,她跟隨楚聿辭追擊戰九夜,將他堵在江北大橋上,並親手將他打進浪濤滾滾的大江之中。
他沒死!
他來找她報仇了!
他坐在馬車內,高高在上。
葉錦瀟狼狽的趴在地上,衣袍凌亂,染滿灰塵與血跡,像一條落魄的喪家之犬。
「原來是你。」
「很意外?」
戰九夜下了馬車,緩步走向她,那俯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條可憐的狗。
從沒有哪個女人敢算計他,還能全身而退。
他們北燕國的人無論男女,生來好戰,就像桀驁不服輸的狼,記仇,那是刻在骨子裡最基本的修養道德。
他緩緩蹲下身來,捏住她削瘦的下顎:
「那桑南國國賓令上,沾染了我北燕國皇室特有的麝槐香。」
「麝槐香具有極強的功效,能夠在頃刻之間,瓦解內力,專門用來對付武功高強之人,縱使你有天下第一的武功,也逃不過麝槐香。」
矜貴而銳冷的紫眸盯著她:
「這是本宮特地為你從北燕國帶來的特產。」
「聿王妃,你可喜歡?」
葉錦瀟被迫仰起頭,想要掙開,卻被他牢牢的桎梏著。
被迫與他對視。
「許久不見,北燕太子仍如此卑鄙。」
當初,在南淵的兩座城池內投毒,殘害了無數百姓;今日的手段,亦是不怎麼光明。
「聿王妃謬讚了。」
那冰冷的指腹捏著她的臉頰,常年握劍的手指粗糲,摩挲著她臉頰刮破的口子,抹開血跡。
這張臉,倒是生得不錯。
「朔風。」
車室上,名喚朔風的貼身下屬走來,揚劍斬斷了捆在聿王妃與馬車之間的繩子。
戰九夜抓著繩子,「將馬車趕到別處去,聿王或許會尋來,引開他,再來與本宮匯合。」
「是,主子。」
馬車朝著那邊的方向駛去,戰九夜則拽著葉錦瀟,走進林間走小路。
葉錦瀟一身的傷,又中了麝槐香,渾身乏力得緊,跟不上他的腳步,幾乎是被迫往前奔著走的,好幾下踉蹌的要摔。
「北燕太子。」
她開口,聲音發虛,微喘著粗氣:
「當初的事,是聿王下的命令,我也是聽從吩咐辦事,你要尋仇的話,是不是找錯人了?」
戰九夜可不會忘記當初她與他交手時,那清冷而明媚的神態,肆意的模樣好似空中盤旋的鷹,桀驁不羈。
將他打入江中時,那俯視的目光,那滴著血的通紅手掌,那冷傲的模樣,深深激起了他心中的征服欲。
「你怕了?」
「我是凡人,不是神,現在我的命在你手裡,我總得看菜盛飯。」
光有一碟花生米,她不可能盛兩碗飯。
此一時,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