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瑞麗,這個讓人瘋狂讓人著魔的地方,每天都上演著人生大起大落的悲喜劇!
只是,這一切,都跟我無關,都離我太遙遠。
這時候的我,仍然掙扎在貧窮線上。
跟我有直接關係的,是飢餓。
早上忍著飢腸轆轆的腸鳴聲爬起來,我赤著腳跑到廚房裡,廚房裡空蕩蕩的,鍋里空蕩蕩的,一粒米都沒有,爸媽的房間沒動靜,看來,早飯又泡湯了。
我提了提沒有多少鬆緊力短褲,在床頭翻找著有沒有可以穿的衣服,已經是深冬,雖然瑞麗的冬天不結冰,早晚還是有點涼,長衣長褲還是要穿。
這幾件衣服被我穿的破破爛爛,實在替換不過來了。
我找了一套看上去破洞少的衣服,套在身上,背著書包往學校走。
這一年是一九九四年,我十七歲,上高一。
啥叫窮的揭不開鍋,可能就是說的我家。
經常兩三天不開一次火,開火也是幾粒米煮一鍋湯,把米煮到稀碎,一家人一人抱一個盆灌肚子。
肚子咕嚕咕嚕叫,看著街兩邊冒著熱氣飄著飯香的小吃攤,我吃力的挪動著步子,忍著不去聞。
走著遇到我同學喊我:「華子,華子,走啊,一起走。」
喊我的是劉一龍,他爸爸是殺豬匠,許是家裡吃得好,人也長得胖,沒人叫他一龍,都喊他小胖。
我緊走幾步趕上他,走近他的時候,不爭氣的肚子又叫起來。
小胖:「又沒吃早飯?」
我說,媽媽昨晚加班了,還沒起來呢,沒事,習慣了。
小胖也不說話,又登登的跑回去,從家裡拿出兩個包子,跟我說:「還熱乎呢,趕緊吃。」
他塞到我懷裡,拉著我往學校趕,再不走就遲到了。
我也是餓急了,兩個包子,兩三口就吞了下去,噎的直打嗝。
小胖身子沉,跑了幾步就跑不動了,彎著腰喘氣。
我站著等著他,突然背後被人拍了一下,我扭頭,是班上的大癩子,他揪著我頭髮說:「你他媽是不是找死?我的女人你也敢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說的是王欣,我鄰居,我倆一起長大,經常在一起做作業。
王欣不喜歡他,總躲他,每次放學都讓我陪著她一起走,大癩子沒機會,找我撒氣。
小胖上來拉他:「大癩子你給我鬆手!」
大癩子:「你他媽多管閒事是不,給我滾遠點!信不信今天連你一起揍?」
大癩子抓著我,還有四個人站在邊上,斜著眼看著我們。
小胖:「我草你媽的今天管了你怎麼地吧!」說著一拳打在大癩子鼻樑上,大癩子捂著鼻子鬆了手,我看著血從大癩子手裡流出來。
大癩子:「你們幾個是死人嗎?給我上!今天動手的一人五塊錢!」
四個人一聽像打了雞血一樣衝上來,兩個人一夥摁著我倆就打,小胖還好,比我力氣大,還能招架幾下,我就慘了,一下子把我撲倒在地,我抱著頭,拳頭像雨點一樣落下來。
小胖再狠,也不是兩個人的對手,沒一會兒,我倆都招架不住,被打得七零八落,我們被他們架著站在大癩子面前。
大癩子上來給了小胖一巴掌,問他:「你挺狠哪?敢打我大癩子!不要命了是吧?記住,今天是個頭,就你倆,我見一次打一次,打到王欣跟我為止,記住了嗎?」
小胖閉著眼睛不理他,大癩子過來又給了我一巴掌:「我說話你聽到了嗎?啞巴了?」
我一口痰吐在大癩子臉上:「你休想!」
大癩子一腳踢過來踹在我肚子上,瞬間巨疼傳遍了我全身,我忍著,兩隻眼睛使勁瞪著他。
大癩子沒再繼續,跟手下說:「讓他們滾蛋,今天放學看不到人明天繼續打!」
他們鬆開我們,小胖趕緊跑過來扶著我,我捂著肚子弓著腰,跟小胖說:「疼,直不起腰來。」
小胖把我抱起來,放到旁邊的馬路牙子上,讓我坐好,焦急的看著我,我跟他說:「你快去上課吧,要遲到了。我沒事,在這待會就好了。」
小胖:「你行不行啊,要不我們去診所?」
「真沒事,你趕緊走吧,遲到還得罰站,快走吧。」
都能聽到學校的預備鈴聲了,小胖無奈,一步三回頭的往學校跑,再不走就真的遲到了。
我逃課逃習慣了,也不差這一回。
疼痛輕點了,我試著站起來,望著安靜下來的學校,知道現在去了免不了老師一場責罵,還是不去的好。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瑞麗的街頭,不知道到哪裡消磨時間,這個時間肯定不能回家,回家就是一頓毒打。
我逃課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賭石店。
那時候賭石市場還沒有現在這麼繁榮,都是街頭小鋪,一個筒子屋裡面擺著好多石頭,門口有一個切割師傅。也沒有多少人,都是本地人玩。
我喜歡蹲在門口看師傅切石頭。
一個人賭石往往會招來好多看熱鬧的,一個人急的盯著切割機喊,好多人在那裡起鬨。
我不吭聲,蹲在旁邊看。
街上人不多,店鋪都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買石頭,也聽不到切割機的聲音。
切石頭的師傅坐在門口抽菸,看到我過來,咧嘴笑了一下,煙在嘴裡叼著,說:「又逃課了?」
我點點頭,沒好意思說挨打的事,師傅指了指旁邊一塊廢石頭,讓我坐下。
師傅:「乾脆別上了,跟我學切石頭吧,切一刀一塊錢,切出貨來還有紅包。」
那時候工人工資也就百十塊,還劃不到一天五塊,切石頭一天至少掙十多塊,還不算紅包。
好多人想拜師,人家還不一定收呢。
師傅三十多歲,一臉的鬍子,我叫他鬍子叔,每次我逃課都是在他這裡看他切石頭。
「我家裡知道了肯定打我,他們指望我上大學呢。」
鬍子叔:「你可拉倒吧,你上學的次數還沒有到我這裡多,上啥大學?玉石學校?」
「玉石學校也是大學,可是我考不上。」我低頭說。
鬍子叔:「上啥玉石學校啊,我教你,別看鬍子叔不賭石,我眼睛可是雪亮,啥石頭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這麼能看為啥不賭?」
鬍子叔臉上瞬間抽了一下,愣了那麼一刻,然後說:「鬍子叔不愛賭,切石頭挺好的。你看我不一樣養家?」
我說:「你真想教我?我可沒錢交學費。」
鬍子叔:「你想不想學吧?想學就免費教你。」
我雙眼放光,使勁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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