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計不成再生心思

  十三棍沒打全,只打了十棍,便停了,因為孫嬤嬤已經昏了過去,謝懷則到底不能當眾就打死人,威已經立夠了,若真把孫嬤嬤當眾打死,會對衛嬋名聲有礙,見這老貨昏迷,謝懷則便大發慈悲不僅不打下去,還叫人給請了大夫,治療傷開藥。

  「這是看在此人是你的乳母,才格外開恩,若是旁的丫鬟,攆出去了事。」

  謝懷則掃視一圈,冰冷的眼神尤其看到孟秋蟬的幾個丫鬟時,這些丫鬟都嚇得一哆嗦,低下了頭。

  「這院裡有這院裡的規矩,若還叫我知道誰拿著雞毛當令箭,奴大欺主,定不輕饒。」

  他並未聲嘶力竭,語氣是淡淡的,甚至連表情都很少,可就是這樣,打的孫嬤嬤都要沒了氣息,他居然還能喝的下茶,把孟秋蟬帶來的丫鬟們都嚇壞了,甚至孟秋蟬回了秋霜閣,也是驚魂未定,即便在丫鬟的攙扶下,一下沒能坐到椅子上,差點摔到地上。

  「夫人……」

  孟秋蟬勉強喝了一口茶水,隨即苦笑:「我的乳母都讓主君這麼整治了,我還算什麼主母,我的面子都丟盡了。」

  丫鬟素雲是自小一直跟著她的,是她的心腹,此時面色也有些怪,孫嬤嬤都去了半條命,自家主子不關心孫嬤嬤的身體,居然先關心自己的面子丟盡了。

  孫嬤嬤這樣莽撞行事,可是她們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抱怨,說自己的待遇不如衛氏一個妾,暗示她們很多次私下多為難為難衛氏。

  若非為了自家姑娘出氣,又覺得有仗勢,孫嬤嬤怎麼敢對世子的寵妾發難。

  可現在孫嬤嬤被打的就剩一口氣了,自家小姐卻關心的是自己丟了面子,實在叫人有些心寒。

  「世子不是說了,若不是因為孫嬤嬤是您的乳母,早就打發了出去,奴婢跟正院的紫毫她們打聽過,世子規矩甚嚴,跟公府里都有些不同,早年那個端硯,也生的貌美,還是通房的第一人選呢,可犯了錯,世子竟絲毫不留情面,說攆就攆出去了,那端硯的爹娘貪圖銀子,把好好地一個女兒嫁給了府里的桑傻子,世子這個舊主,居然完全不管不顧,可見世子有多麼鐵面無私,這世子也就給您面子才會網開一面。」

  孟秋蟬卻滿臉憤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卻是為了給衛氏找回場子,她受了委屈,就如此大張旗鼓,我受了委屈,怎不見為我做點什麼?」

  素雲不知該怎麼安慰:「那衛姑娘到底先陪在世子身邊許久,兩人有情分也是正常,奴婢聽紫毫她們說,衛姑娘身上的傷很重,也挺慘的,妾雖卑賤,可到底那衛姑娘也是世子的人,一回來就被這麼欺負,豈不是沒把世子看在眼裡,孫嬤嬤做的也忒明目張胆了,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孟秋蟬面色怪異看向素云:「你是我的人,還是衛氏的人?怎麼句句向著她說話?」

  素雲語塞:「奴婢,奴婢是勸夫人,想開些,況且,現在孫嬤嬤的傷是最重要的不是。」

  孟秋蟬喪氣:「都怪孫嬤嬤,做事也這麼謹慎,便是要給衛氏一個下馬威,也要不留痕跡,讓她吃個啞巴虧,非要搞得這麼聲勢浩大,就像我故意為難她似的。」

  素雲心想,難道不是,這夫人新婚,衛氏回了娘家,一連好些日子都沒來拜見她們小姐,給正室夫人敬茶,她們小姐心裡早就憋著一股氣呢,旁人都說她們家小姐進退有度,脾氣溫和,實則這都是裝出來的,私下裡,打罵奴婢,罰奴婢冬天跪在青石地板上,把人活生生凍病不給藥,也是常有的事。

  可這一套到了謝家,就不好使了。

  畢竟謝家門,孟家是高攀,她是知道謝家聘禮的數量和小姐嫁妝的數量,說的不好聽些,謝世子若是個混球,直接說她們小姐是買回來的,別充什么正頭娘子范兒,她們小姐也只能聽著,半句反駁也是說不出的。

  一進門就打傷了人家的愛妾,她們家小姐又不是廣宜郡主那等人,有強大的娘家可以依仗,分明進門前籌謀算計時很聰明,怎麼進門後就屢屢做錯事讓世子厭惡。

  「既然說世子最重規矩,我才是他的妻子,那衛氏算得了什麼,打我的乳母殺雞儆猴,這是給誰看呢,分明是給我看呢,他竟對我無情至此。」

  孟秋蟬忍不住,趴在案上哭了起來。

  另一個美貌些的丫鬟素纖走了進來,蹙著眉:「回夫人,世子請來的醫女已經給孫嬤嬤看過傷,也塗了藥了,只是……」

  「只是什麼?」

  「醫女說打人者已經手下留情,看不出什麼大傷,但孫嬤嬤畢竟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這麼一打,又驚又嚇的,除了傷便一病不起,得用百年老參吊著一口氣,慢慢的將養才行。」

  「老參?」孟秋蟬撫了撫額頭:「我們這裡哪有老參,去跟世子要去。」

  「問題就在這呢,世子說家裡有藥鋪,老參是有的,但這都是公中的東西,要跟管家娘子說才行。」

  孟秋蟬嘆氣:「行吧,打發人去跟二嬸說一聲,拿根老參回來。」

  素纖見她滿臉淚痕,忍不住勸:「夫人,素雲姐姐說的沒錯,咱們娘家是幫不上忙的,夫人能依靠的,便只有世子,如今世子因此事惱了夫人,夫人得想想如何挽回世子的心才是正經。」

  「你是在教訓我嗎?」孟秋蟬很是不悅。

  「夫人要罰奴婢,奴婢也要把話說完,有句話說的對,您是正室夫人,名分在這,無論如何,那些妾也越不過您去,可越是正室不越要表現大度,只要贏的世子的心,夫人以後想整治誰不是輕而易舉呢,如今咱們沒站穩腳跟,實在不易四處樹敵。」

  孟秋蟬有些惱:「我自然知道,還用你提醒我?」

  素纖只是微微一笑,心裡難免有些不屑,然而臉上卻仍舊情真意切:「世子這樣的男人,早晚身邊還會有別的妾室,那衛姑娘不過占著一個先來的而已,既不貌美出眾,又沒什麼過人才能,等人老珠黃,也就被世子忘在腦後了,夫人何必總是跟她過不去,要是世子的心向著您,還怕整治不了這些女人?」

  孟秋蟬揉了揉額角:「真是呱噪,就愛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了。」

  她頓了頓:「不過,你說得對,為今之計還是要讓夫君回心轉意,不要懷疑是我指使的。」

  正在思索,被打發去要參的小丫鬟回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小小紙包。

  「拿回來了?」

  小丫鬟打開那個布包,孟秋蟬頓時皺眉:「這怎麼不是一整根,就是一些參片?」

  孟秋蟬在家裡時,也沒見過一整根的百年老參,不過是些參須子,這些參片已經算是不錯了,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往日她不過是名不見經傳孟家的嫡出姑娘,在京城這種世家權貴一抓一大把,三四品大員都算不得什麼的地方,誰認識她孟秋蟬是誰。

  可現在她是安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需要用參,還用些參片拿來,就是敷衍打發她呢,孟秋蟬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

  「這是二嬸給你拿的?」

  小丫鬟道:「奴婢去的時候,二夫人不在,只有吉祥姑娘在,奴婢說了要參,吉祥姑娘便問是您用還是下頭的奴婢用,奴婢說是孫嬤嬤用,吉祥姑娘就給了這些,她說,並非是故意要為難秋霜閣,而是府中的定例,主子們要用參,便是百年千年的參也用得,可下人若要用參,便是這些切下來的參片,也有主子要給下人用,便只能自己拿銀子出去買,或是從自己的例中分出來,奴婢不知如何是好,就先拿回來了。」

  孟秋蟬抿唇,上回因為不年不節,她想收買關雎院的奴才,非要給下人做衣裳的事,雖然管家的二夫人看在世子的份上,做成了,也讓她得了逞,可惹得世子不悅,拿這件事特意說了她一回,世子還拿著自己的私房把這個窟窿給補上,她在世子面前好大的沒臉。

  現在若是因為給下人用參的事,再去找尋二嬸的不是,倒顯得她屢次作妖,更讓世子生氣。

  然而孫嬤嬤是她乳母,秋霜閣的人都知道,孫嬤嬤被連累是為了誰,她若不做足姿態,難免會讓下人嘀咕,可她又不願讓孫嬤嬤用自己的份例。

  孟秋蟬定了定心神:「不過就是老參罷了,又不是買不起,叫人出去到藥鋪打聽打聽,買一根便是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長嘆一聲:「孫嬤嬤是本夫人的乳母,雖然私自做主招來禍事,可本夫人怎能見她受難不管呢,定然要給孫嬤嬤用最好的藥。」

  此事已經處置,在關雎院內閣養傷的衛嬋聽說了孫嬤嬤當眾被仗責的事,一時也有些憂慮,畢竟公府內院的女婢,不管年紀大小,犯了事都是掌嘴,更過分羞辱人的也不過是打嘴板,仗責都是犯了比較嚴重過失的小廝才領的刑法,例如盜竊、偷人等等。

  孫嬤嬤也是個女人,就這樣被仗責,若是傳出去,會不會有人說她恃寵而驕,真的坐實了這個狐媚子的傳聞。

  謝懷則本來以為,已經給了個大大的下馬威,衛嬋總會安心養傷,不會再東想西想,更不會對他半搭不理陰陽怪氣,卻沒想到仍舊擰著眉頭。

  一問才知,是擔心刑罰過重的問題。

  謝懷則又好氣又好笑:「我若不罰她,你便淚水漣漣,說我偏心,我現在罰了,又擔心刑罰過重?我饒她一命,已經算是格外開恩。現在不是為你跟紅硯出了氣嗎。」

  衛嬋搖搖頭:「單我也就罷了,我是不願生事的,可紅硯實在無辜。」

  只是紅硯被罰了,謝懷則才不會廢這個力,他是最懶得理會內宅爭鬥,謝懷則是有些大男子氣概在身上的,總覺得好男兒就應該在外面建功立業,在內帷廝混不像樣子,而內宅不寧,乃是最無能的男人才會面臨的問題。

  只是他也沒想到,孟秋蟬就是這麼管著內院的,縱容僕婢欺辱他心上的人,今日若不給眾人嚇住,以後他有事三五日不回來,也不知他的窈窈,還要受什麼折磨。

  不一會兒,雙喜從外頭進來,湊在謝懷則耳邊,說了秋霜閣要出去買參的事。

  謝懷則冷笑:「百年老參,哪有那麼好找,她倒是假裝大方,一隻老參價值千金,她買得起嗎?京城裡三分之一的藥鋪都是我的產業,告訴下面的掌柜,莫要她的人露出身份就想巴結討好,這參,缺一錢銀子都不賣,誰賣或是偷著送了,別怪我找他的事!」

  「孫嬤嬤的傷勢需要百年老參?醫女不是說傷勢不重,雙喜大哥他們不也是收著打的。」

  謝懷則微笑:「別擔心,孟秋蟬給自己造勢呢,想博個好名聲,本就傷不重。」

  其實,孫嬤嬤的傷並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雙喜他們得了謝懷則的指示,就是衝著弄死她的目的去的,裡面傷筋動骨外頭卻不怎麼看得出,孫嬤嬤又老邁,若沒好藥吊著命,絕對有危險,謝懷則不可能讓衛嬋知道。

  就像他設計趙雪芙和親,後續還有更陰毒的手段等著她,孫嬤嬤把衛嬋傷的這麼深,還當眾打他這個世子的面子,他是決不肯放過她的。

  醫女是他的人,雙喜雙瑞也是他的人,瞞的天衣無縫,衛嬋和孟秋蟬都不知內情。

  衛嬋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總歸讓她吃一吃虧,以後不要再找我們的麻煩就是了。」

  雙喜低下頭,眼珠子嘰里咕嚕的轉,他們世子很是記仇,那老嬤嬤能不能活還是個事呢。

  孟秋蟬想的倒是很好,出去買參聲勢浩大的,結果一打聽,只有兩家鋪子有百年老參,還都是一口價一千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賣。

  她哪有一千兩銀子,進了謝家只拿了一個月的月銀,她那些首飾當了,也不過一二百的銀子罷了。

  為了一個孫嬤嬤,值得嗎?

  身為謝家世子夫人,其實不必付現銀,她亮出身份,那店裡夥計便允許她簽單,年底再結,孟秋蟬咬了咬牙,到底還是簽了,拿到了參。

  她賭的,就是身為世子夫人沒有點特權,謝家絕不會不幫她付帳。

  這千兩的老參,給孫嬤嬤用,她都有點捨不得呢,還沒等糾結完,素心走了進來,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孟秋蟬頓時憤懣抬頭:「你說的這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