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孟秋蟬的籌謀

  「京城這些世家,但凡家裡有些錢權的,哪個公子哥內宅沒幾個女人伺候,那些紈絝身邊沒了清白可依舊沒名沒分的多了去了,相比之下,謝世子潔身自好,只有這一個通房,已是非常難得,謝世子的家世,滿京城又有誰能比,這輩子要是能嫁給謝世子,榮華富貴不要說,便是孟家也有救了。」

  「姑娘也別太樂觀了,萬一那謝世子極寵這個妾,誰做他正妻豈不受委屈?」

  「他不是寵妾滅妻的那種人,再說,就算他真的是,憑他的身份和才貌,也依舊有的是人想要嫁給他,若是尋常,這個位子還輪不到我呢。」

  孟秋蟬自負的笑了笑:「就讓趙雪芙繼續作下去,她越這麼作,就會把謝世子推得更遠,謝世子便會越發厭惡她,而我救了他的人,還大度賢惠,讓他沒有後顧之憂,你說他會覺得趙雪芙好,還是我好?」

  「謝家的家世高,小姐籌謀這麼久,能得償所願嗎?」

  「事在人為,那謝世子的生母,不過是個宗室破落戶,因為嫁進了謝家,就被封了郡主,一家子都飛黃騰達,若只比出身,我家世代清流,曾祖父配享太廟,難道不比陵陽郡主的娘家更好一些?」

  話是這麼說,可那陵陽郡主昔日是京城第一美人,傾城絕色,而自家姑娘,不過清秀的中人之姿。

  「嬤嬤,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可謝世子並非只看重外貌之人,如今顧七娘是和離過的女子,趙雪芙惹了世子厭惡,正是我出頭的好機會,趙雪芙越跋扈,我就越要大度賢惠,再說,謝世子若是真心愛他身邊那個通房,一定會娶一位能容人的主母進門,這就是我的機會。」

  「別擔心,嬤嬤,事在人為,就算最後沒能如願嫁給謝世子,能被他感激欠下人情,也是好事。」

  孟秋蟬帶著自己的人不緊不慢的往池塘邊走,說是池塘,實則這裡本就是個湖,因為皇室要建驪山行宮,再人工開鑿的更大一些,不過此處在別院的範圍,真正到驪山行宮中,只有宮裡人可以出入,她們這些臣女,無詔是沒資格進的。

  「姑娘,咱們既然要去救人,怎麼不趕緊過去,萬一那丫鬟真的被縣主弄死了,咱們的計劃不就進行不下去了。」

  孟秋蟬笑道:「嬤嬤,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算要救,也得在她欺負的最慘,最無助的時候出現,這是雪中送炭,她才會感激,而且……」

  孟秋蟬頓了頓:「那丫鬟毫無出色之處,就是肌膚白皙了些,竟然能讓謝世子如此另眼相待,就算是我,也會生氣嫉妒的啊,想救她和多讓她吃些苦頭,也並不衝突。」

  倘若那丫鬟真的被氣急敗壞的趙雪芙弄死了,也跟她沒關係,反正她是去救了的,謝世子這個人情是欠定了。

  那日在蘭園,她親眼看見,謝世子抱著那丫鬟心急如焚的模樣,區區一個賤婢,憑什麼呢,若她真能嫁給謝世子,這個婢女早晚是個威脅。

  她想要,借刀殺人。

  到了地方,孟秋蟬示意隨從噤聲,躲在假山後,先看一看情況。

  衛嬋已經在水裡泡了半天了,渾身冷颼颼的,頭髮都被打濕,凍得瑟瑟發抖。

  趙雪芙卻硬是讓兩個嬤嬤在岸邊守著,只要衛嬋想要上岸,就強行按她的腦袋進水裡,時間一長,衛嬋根本就不敢往岸邊游,這兩個嬤嬤是下死手,有個還拿著船槳等著,隨時都要往她腦袋上招呼一下。

  那麼大的船槳打在腦殼上,她可能立刻就得死。

  就跟那回趙雪芙故意刁難,讓她做繡活是一樣的道理,定金十兩銀子,這麼低的價格做十幾付繡屏,就是故意羞辱,可她知道是故意羞辱,難道就能拒絕?

  人家是郡主,現在雖然只是縣主,卻依舊是皇親國戚,就像皇后說的,她是奴婢,並非良籍,哪怕是別人家的僕人,皇后說打死就能直接打死,過後再給謝家賠罪,謝家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難道還真能為了她一個奴婢的命,跟靖江王廣宜縣主甚至是皇后娘娘,拼個你死我活。

  不論謝懷則事後是否會復仇,現在她不低頭,不保全自己,她是真的會死。

  她若死了,謝懷則可回為她流一滴眼淚?或許會有,可衛嬋更多的卻相信,他難過幾日也就把她忘在腦後了。

  以後他身邊有了正妻,有了別的妾侍,更不會記得她。

  而她親娘還有妹妹,若是失了她,就沒了依靠,所以,她不能指望世子,她想活。

  「縣主,奴婢已經尋到了簪子,您為什麼還不讓奴婢上去?」

  衛嬋為了讓她看清楚,還特意把那隻金簪在水中涮了涮,沖洗掉上面大部分的污泥。

  趙雪芙嫌惡的看了一眼,那簪子是篆刻了一朵立體的牡丹花,污泥哪裡是能涮一涮就能掉的,縫隙里仍舊有好些泥土。

  「這不是本縣主的簪子,你別想隨便拿一隻矇騙本縣主。」

  衛嬋真是無奈,她有心整治自己,自然不肯隨隨便便罷休:「縣主,奴婢不知從前哪裡惹了您不痛快,如今您氣也發了,奴婢也變得這麼狼狽,您就高抬貴手放過奴婢吧。」

  「放過你?」趙雪芙冷笑:「本縣主放過你,當初皇貴妃怎麼不肯放過本縣主啊。」

  衛嬋絕對不可能認下此事,若真認了,不就是給她遞把柄,讓她更加認定她是仇人。

  「縣主,您說什麼,奴婢聽不明白,皇貴妃高高在上,身份高貴,奴婢不過是謝府的家奴,皇貴妃怎麼可能認識奴婢呢,您就算要恨,也別恨錯了人,奴婢是身份微賤,可奴婢是世子的人,您打狗也要看主人,若是您把奴婢傷個好歹,奴婢是賤命一條,可您傷的是世子的臉面,是跟世子的情分啊。」

  趙雪芙果然有些猶豫,然而也只是猶豫片刻:「我跟表哥的情分,自然不是你一個婢女能比得上的,表哥若對我有情,自然不會責怪我,你這賤婢,倒是伶牙俐齒,別以為你成了表哥的人,就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今日就要教訓你這個不知尊卑的賤婢!」

  「您一口一個賤婢,奴婢若真是賤,把奴婢收房的世子又成什麼了,您跟奴婢過不去,毫無主母容人之量,縣主,你及時收手,此事還有迴轉餘地。」

  「哈,果然是賤婢,居然敢威脅起本縣主來了,常嬤嬤馮嬤嬤,給我打,打的她不敢冒頭!」

  兩個嬤嬤手持船槳,就往水面上打去,衛嬋根本就不敢靠岸,只能在水裡泡著,她心裡一橫,若是沒辦法,就只能從另一邊游過去,上岸跑掉,這是最下策的辦法,她的腿已經有些抽筋了,而她的水性其實不算太好。

  孟秋蟬躲在假山石後,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姑娘,咱們現在不出手?」

  孟秋蟬抬了抬手:「還不到時候。」

  「可這縣主。」

  孟秋蟬冷笑:「真是個蠢貨,不過一個妾,等過了門成了謝世子的正妻,還不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瞧著她不順眼,打發到莊子上也就是了,堂堂縣主,一個貴女,總跟個奴婢過不去,真是自降身價,丟人現眼都不夠的。」

  嬤嬤搖頭:「這縣主順風順水的慣了,京城又沒人能管得了,陛下的小公主如今不過五歲,若是小公主長大,也就輪到這位橫行霸道了,自己爹的親王位子都沒了,還在這作威作福呢。」

  「要不說她是個十足的蠢貨,還沒過門呢,裝也要裝出一副賢惠樣來,聽說這個凝冬是賣身進府的奴婢,只要有賣身契,將來發賣出去也是可以的,非要此時為難,名不正言不順,怪不得謝世子不喜歡她,囂張跋扈,蠢鈍如豬。」孟秋蟬很是瞧不起趙雪芙。

  可她又不是沒巴結過趙雪芙,還算是縣主的手帕交閨中密友呢。

  「住手,你們是誰家的人,對衛姑娘做什麼?」

  婆子手裡的船槳被幾個人高馬大的小廝奪走,一把丟在旁邊。

  救星來了,卻不是謝懷則。

  是姜珩。

  「你是誰?」趙雪芙蹙眉。

  「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廣宜縣主的眼裡真是只有我二哥呢。」

  姜珩看向趙雪芙的眼中滿是寒霜,也顧不得別的,他蹲在岸邊,一隻腳都踩到淤泥里,對著衛嬋伸出手:「拉著我,趕緊上來。」

  衛嬋真是如遇見救命稻草似的,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了,急忙上了去,她在水裡真的泡了很久。

  姜珩看到她蒼白的臉,凍的有些發紫的嘴唇,心中的怒意越發壓不住。

  因為衣裳浸透了全身,衣服全都貼在身上,露出了身體的曲線,衛嬋不由得蹲下身,抱住胸口,想要不顯得那麼狼狽一點。

  姜珩氣的夠嗆,既怕她生病又想給她披上外衣,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表現得過於親密。

  叫小廝們擋在衛嬋跟前,如人牆一樣,既能為她暫時擋風,也能擋住趙雪芙不懷好意的目光。

  「別多管閒事,小心我連你一起打。」

  姜珩冷笑:「靖江王都已經成了郡王,還在京城如此橫行霸道,肆意毆打別人家的奴僕,這是要跟謝家勢不兩立嗎?」

  「你又是什麼人,這麼護著這個奴婢?」

  「謝府三公子謝珩,沒聽說過嗎?」

  趙雪芙冷笑,面色不善的打量姜珩:「哦,原來你就是那個謝家的野種啊。」

  姜珩不怒反笑:「縣主,你只是外命婦,便如此橫行霸道,如今你爹已經沒了官職,我讓父親上書參老郡王一本,參他個教女無方,你若連累你父被陛下斥責,你這縣主的封號,可還能保得住嗎?」

  趙雪芙就是聽不得別人威脅,皇貴妃也就罷了,謝世子也就算了,只是謝家的公子,她根本不放在眼裡的。

  她跳起來,指著姜珩的鼻子就罵:「你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野種,以為頂著謝家的姓氏就能對本縣主指手畫腳?你這麼維護這個賤婢,我看你跟這個賤婢有私情吧!」

  姜珩滿臉冷漠,絲毫不怕:「縣主,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他一揮手,幾個小廝就擼起袖子,想要大打一場的樣子。

  趙雪芙眼睛一轉:「怎麼,你要對我做什麼,我教導這婢女是皇后娘娘允許的,你一個小小的謝家公子也敢攔我?」

  「縣主,您放過這個奴婢吧,她是衝撞了您,可糟了這一回罪,也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貴手,別跟她計較了。」

  一聲柔柔的聲音傳來,孟秋蟬從假山後走出來,神色倒是顯得頗為焦急。

  「怎麼,你也要為她出頭?」

  孟秋蟬看著地上狼狽的衛嬋,搖搖頭,從丫鬟手裡拿起一件薄薄的披風,親自給她披到身上,瞧著很是關心她的模樣。

  「姑娘身上都濕透了,拿這個遮一遮吧。」

  「多謝您。」衛嬋感激壞了,姜珩雖然救下了她,可到底沒帶女眷,又不能大庭廣眾之下把自己的衣裳給她,而孟秋蟬這個舉動,可謂雪中送炭了。

  「縣主,我並非是要站在誰一邊,這裡雖不是行宮,卻也是別院內,咱們能來夏獵,已是受了皇家天恩,這一回陛下皇后皇貴妃幾位主子都到了,若是鬧出人命難免不好看,這丫鬟死了倒是無所謂,可大長公主臉上就會好看?您這麼做,跟謝家,跟大長公主,關係不就越發僵硬了嗎。」

  姜珩抿著唇,滿臉不悅。

  這個孟秋蟬話說的倒是和緩,聽著也好似有道理,可什麼叫這丫鬟死了倒是無所謂。

  衛嬋的命不是命?

  而孟秋蟬果然也讓趙雪芙猶豫了幾分。

  「縣主,此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和為貴如何?」

  趙雪芙忽然冷笑:「行,我給你個面子,今天就放過這個賤婢,來日別讓我逮到她,不然我非讓她知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還能起得來嗎?」姜珩俯下身,想要給衛嬋拂去頭上的淤泥。

  衛嬋微微一躲,心中歉疚:「對,對不起,我不能……」

  「我知道。」姜珩收回了手,目光沉沉。

  「謝世子。」

  聽到孟秋蟬驚喜的叫聲,衛嬋看見,謝懷則已經到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