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良心思

  「好了,大家莫要再說這些話,衛娘子做這個領頭人不好嗎,如今本錢回來,咱們雲城商會,在李大人、謝大人那裡,甚至是陛下面前,都是義商,將來的好處是少不了的,給朝廷籌糧餉,可是衛娘子出了自己囤積的三千石精面,說句實在話,若非衛娘子與李大人對賭,咱們雲城商會也接不下這個肥差,現在有衛娘子在前面,各位叔伯就安生一些,坐等分紅吧。」

  司公子說話毫不客氣,隱隱約約就是在影射這些雲城商會的人不地道,吃到了水就想把挖井人丟出去。

  各小家族的家主也是面面相覷,最後到底還是給衛嬋賠了笑臉。

  一出門,這些都上了年紀的富商滿臉菜色,劉氏家主更是冷哼一聲:「一介婦人,不知給那些大官使了什麼迷魂湯,一個個鬼迷心竅一樣聽她的話,枉我叱吒風雲半輩子,居然被一個婦人壓在頭上!」

  另一個年輕些的聳聳肩:「叔伯,這也沒辦法,誰讓那琉璃晶玉是人家自己的秘方,人家就是靠這個才能誇下海口獨占鰲頭,而且她是有手腕,不然怎麼李大人海大人都那麼欣賞人家,嫉妒也沒用。」

  「是啊,現在看來,她就是十分有把握,才敢跟朝廷對賭,誰不知道琉璃晶玉賺錢,而且供不應求,現在中轉司利潤的六成都是靠這個。」

  「哼,一個婦人生的那個樣子,沒準是用了什麼低三下四的手段,倘若我們有這個方子,豈會受制於人,被一個婦人擺布?」劉家主冷哼。

  一時間都有些安靜,年輕些的那個忽然開口:「你想的真好,強取豪奪還是去偷去搶?聽說她那個琉璃廠保密的很,裡面的工人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奴才,泄露秘方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而且就算是裡面的工人也說不清添進去的是什麼東西,怎麼就能燒出這麼晶瑩剔透的琉璃晶玉。」

  「比起去偷去搶,還不如娶了她,這樣秘方不就手到擒來?」有個年級更輕的滿臉夢幻:「衛娘子如今也不過二十,生的又那麼貌美。」

  劉氏家主陰沉著臉:「荒唐,她是個寡婦,還帶著孩子,怎堪配做主母?我們雖是商戶人家,卻也有頭有臉,娶一個帶孩子的寡婦進門,叫人恥笑。」

  「可是,衛娘子不是說,已經被海大人認了義女,這也不算完全的商戶女了吧,而且就算是寡婦怎麼了,當今皇貴妃不還是先帝妃妾……」

  「荒唐!」劉氏家主一甩袖子,氣呼呼的走掉了。

  那個滿臉夢幻的年輕男子的話,不是沒在這些人心中引起漣漪,大家各懷心思,就這麼散了。

  屋內,張掌柜氣壞了:「東家,雲城商會真是一群白眼狼,若非您力排眾議,雲城商會現在只能看著吳家接手這個肥差,只能幹巴巴的看著,如今能分一杯羹,卻還不滿足,還貪圖您的秘方,想把您整出去,真是一群小人。」

  「雲城商會的司公子也在這呢。」衛嬋提醒。

  司公子臉上有些訕訕,卻擺擺手:「不怪張掌柜生氣,他們眼界確實有些低,不該這麼做。」

  「平常事罷了,不過看我是個孤女,沒有靠山,以為能拿捏我罷了。」

  司公子拿出摺扇,在胸前扇了兩下:「我跟他們可不一樣,劉叔伯是個老古板,你別往心裡去。」

  衛嬋神色淡淡。

  司公子看著她這副冷然的如同高嶺之花的模樣,心下難免有些熱意:「可我也著實想知道,為何你執意不增產,這琉璃晶玉現在是有價無市,炙手可熱,不趁現在大賺一筆嗎?」

  衛嬋手指在桌上輕輕畫著圈:「第一,目前工藝的確不成熟,就像燒瓷器開窯,開十窯成功的可能只有半窯,確實供應不上。」

  「那就多建幾個窯廠,多多的燒,總能……」

  衛嬋看過來,眼神淡淡的,看似純澈柔軟,卻一下子讓司公子不敢再說下去,他也不知為何,居然有點隱隱的敬和怕。

  「司公子以為,為何汝窯天青瓷,鈞窯胭脂瓷能售出天價?品質最高的甚至能成為皇家御用。」

  天青瓷她並非沒見過,公府就有,謝懷則及其喜歡這種大巧不工,簡即是繁的顏色,除了天青瓷胭脂瓷,德化白玉瓷也是他的愛物。

  但即便是公府最頂級的天青瓷,也只是淡青色,如同春草和湖水,她在皇貴妃的宮中看到的皇家御用天青瓷,是一種天影碧藍,宛如雨後被清洗過的天空,有種無法言喻,餘韻悠長,根本移不開視線的美。

  「自然是燒不出那麼多,物以稀為貴啊。」

  司公子說完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若為了賺錢,增加產量,這琉璃晶玉便不再稀少,價錢自然落下來,所以你是有意控制?」

  衛嬋微微一笑:「若為了賺快錢,一時增加產量,的確短時間內可以大賺一筆,可琉璃晶玉的價值不在珍貴,長遠來看,並不值得。」

  司公子沉默片刻,又用那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衛嬋,從前他的目光帶著微微的審視、評估,甚至還有一點不屑,那不屑在她斬釘截鐵答應與朝廷對賭時便消失了,可此時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佩服了衛嬋。

  「衛娘子思慮,的確深遠,不過衛娘子可有想過,若是秘方不再成為秘方呢?」

  衛嬋知道他的意思:「您是說,會有人偷?雲城商會的人?」

  他急忙擺手:「不不不,雲城商會,至少我還沒那麼下作。」

  沒那麼下作嗎?方才雲城商會的劉家主,那般咄咄逼人,以她是婦道人家為由,意在讓她交出秘方時,這位司公子可什麼都沒說,像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

  最後看要鬧掰,才出來說了句話,當了個和事佬。

  「只是現在琉璃晶玉的名頭打了出去,樹大招風,難免會惹人眼熱,娘子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衛嬋頷首:「多謝司公子提醒了。」

  他卻還沒走,在這裡坐著,餘光一直瞟向衛嬋,衛嬋心中不耐:「司公子可要留下用膳?」

  青年大喜:「衛娘子誠心相邀,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誰誠心想邀了,衛嬋腹誹,明明是此人屁股大,不肯走,她總不能像對梁承慎那樣不客氣。

  此事卻也奇怪,司公子是商戶,雖是雲城本地最富的商戶,可到底身份也比不過武安侯梁家。

  可衛嬋就是敢對梁承慎不客氣。

  「上回吃到娘子親手做的膳食,我回家想念了許久。」

  「那今日不巧,妾身已經許久沒有親手治膳,現在這般繁忙,哪裡有時間呢,司公子若留下吃飯,只能吃我府里廚子做的了。」

  「哈哈,這樣也好,我是不大講究,不過哪日若還能吃到娘子親手做的飯菜,娘子哪日想做,提前告訴我,我來蹭一頓飯,娘子不會覺得在下唐突吧。」

  當然覺得唐突,然而衛嬋也只是滿口答應,口頭承諾罷了,還能當真不成。

  「娘子的雷霆手段的確叫人佩服,以一女子之身到現在,真叫我等男兒汗顏。」

  衛嬋煩不勝煩,感覺像有隻蒼蠅在身邊嗡嗡直叫:「司公子,想說什麼便直接說吧。」

  他訕笑兩分:「我確實有個問題,娘子為何寡居至今,娘子如此青春貌美,便守寡,若是普通婦人也就罷了,可娘子這樣的人,又如此有能耐,寡居豈不可惜。」

  她有能力養活自己,寡居又怎麼了。

  「公子問的問題實在唐突,太過私人。」

  司公子臉皮卻也厚:「我以為我與娘子,已經算是朋友了。」

  「好吧,亡夫對我有恩,如今他才走了不過一年,我便改嫁,實在對不起亡夫,而且我也怕改嫁後,新夫家對我孩兒不好,若是讓孩子受委屈,我還不如不嫁,如今事多繁忙,這種事便擱置了,不嫁也很好。」

  司公子忽然神色一肅:「娘子對你亡夫情深義重,我很佩服,不過娘子可有想過,為何今日劉叔伯他們會忽然發難?」

  衛嬋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來了,臉上卻很平靜:「願聞其詳。」

  「這自然是因為娘子青春貌美,卻寡居,家裡沒男人,總容易被欺負,這世道終究是男人的世道,女人要出頭,殊為不易,可娘子若嫁了人,嫁的還是有些權勢的人,總歸有了靠山,被人欺負有人為你出頭,知冷知熱又貼心,不必讓娘子拋頭露面受這份罪,不好嗎?」

  衛嬋看了過來,司公子擺出一副自認最為溫柔的笑容。

  衛嬋不語,垂下的睫毛輕顫,配上她那副天然柔弱的臉,司公子以為她已意動,居然做到衛嬋作為的旁邊,只隔著一個茶桌,他的手伸過去,虛虛的放在衛嬋手臂旁,看著似乎要試探著握過去。

  「你看今日,劉叔伯他們要你交秘方,真是可惡,若有人能為你出頭,為你遮風擋雨,何必你殫精竭慮還要應付他們?若真有人偷秘方,你要如何?」

  衛嬋忽然抬起頭,嫣然一笑:「司公子,想知道我的處理方法?」

  「這,你能有什麼辦法,你一個婦道人家。」

  「我可以,把秘方獻給朝廷。」她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