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香粉鋪子

  「姐姐,你做的這些香粉是很細膩,感覺比府里採買的那種還要好,又香又勻,只是這開鋪子投入了這麼多,一罐香粉要三兩銀子,胭脂四兩,不是我打退堂鼓,真是能賣出去嗎?還有,您定做了這麼多琉璃瓶子是要做什麼呢,這些瓶子便花出去一百兩,真是肉疼。」

  琉璃也叫玻璃,是有專門燒辦這東西的廠子,京城中便有專供皇家的琉璃廠,而琉璃越是透明的像天然水晶,價格便會越貴,她搬新家的時候,謝懷則便給她置辦了一整套最上等的琉璃器皿還有首飾,價格不菲。

  「我的傻妹妹,我看過了,這雲城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只有兩家,咱們賣的雖然貴,卻用的都是好料,而且這可是古方傳下來的,比如這玉女桃花粉,便是備受寵愛的楊貴妃所用,據說楊貴妃豐腴,會流胭脂色的香汗,你說那些有錢的貴婦知道這是昔日楊妃所用之香粉,會不會捨得花錢來買?而且我們剔除裡面有毒的鉛粉,用米粉和蚌殼粉,這才是真正養膚之道呢。」

  紅硯道:「在公府的時候,瞧見姑娘們湊在一起做胭脂香粉,四姑娘最是愛鼓搗這些,說比外頭賣的好,有一種用玉蘭花種子磨成的玉蘭香粉,比南邊進貢的香粉還好呢。」

  「那是公府,萬事不怕靡費,玉蘭的種子就算大規模的種,又能得幾粒,也就只有公府能供的起姑娘們這麼做。」

  兩人賃了一處屋子,由紅硯出面買了幾個人,不過是一對門房一個廚娘,衛嬋對外聲稱自己的喪夫的寡婦,帶著妹妹居在此處,雲城距離京城也有三百多里,卻是個富庶的城鎮,因為是淡水珍珠的產地,來往商販絡繹不絕。

  衛嬋發現此地雖是淡水珠的產地,價格卻不比京城便宜多少,蚌殼卻被丟棄在路邊,根本就無人買,有時還腥臭熏天的,導致官府三令五申,不得隨意在路邊丟棄這些晦物。

  衛嬋便生出將這些蚌殼全都低價買回來,作為制香粉的原料,卻沒想到,好些珍珠商販因為沒處處理這些殼子,還要填埋很是麻煩,得知衛嬋想要,便直接送給她。

  紅硯當時也不知,她弄這麼多蚌殼做什麼,搞得家裡全都魚腥味兒,卻見她關起房門來,便開始燒蚌殼,磨米粉,經過種種工序製作成一個淺橙的玉女桃花粉和無色的香粉。

  然後她就看著衛嬋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陸陸續續,鼓搗出胭脂膏、青黛、薔薇硝、花蜜花皂甚至還有仿製的一瓶西洋香水。

  紅硯都不知道,她哪裡搞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方子,噱頭還很多,若是有這本事,怎麼在公府不早些使出來。

  紅硯自然問了出來,衛嬋便笑,當初做奴婢時,根本就沒本錢,而這些方子是在謝懷則的書房看到的,他那裡稀奇古怪的藏書有許多,其中便有一本封氏筆談,便收錄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古方,不僅僅是包括妝品,甚至還有如何榨油、紡織、香方、提取顏料以及製糖制琉璃等技法。

  謝懷則看過,說此書筆者天馬行空,因為裡面夾雜了不少吃喝玩樂的東西,被謝懷則評價不如天工開物和夢溪筆談。

  然而衛嬋過目不忘,看過一遍基本都能記住,這才想到要靠做妝品鋪子先試試水。

  她們手裡有一萬兩銀子,卻也不能坐吃山空,若是存在銀號里,不僅不生息,還要倒給銀號保管費,而這些錢拿出去放印子錢,若是中間逼債的處置不當逼死了人,她們兩個女眷就要有牢獄之災了,放印子錢屬於大臨律法中的灰色地帶,沒出事就什麼都好說,出了事沒個強硬後台,怕是脫不開身。

  而放印子錢,若無高利,又怎會有人願意做,逼得人賣兒賣女,賺的都是缺德錢。

  賺錢的門路,基本有幾條,買房置地,買莊子,一年的收成除了供主家吃用,剩下的就可以拿出去賣,而且田地,不論到什麼時候,都是硬資產。

  衛嬋自然也置辦了一些,但要看收益,還得滿一年,現在是什麼收成也看不到的。

  「那種供給皇家用的胭脂,原料用的是胭脂蟲,這玩意顏色特別鮮艷,可價格一斤胭脂蟲顏料都堪比黃金,正經用了胭脂蟲的花露胭脂,半個小指那麼大小瓶,就要十兩銀子,公府里小姐們的月銀才五兩,一個月的銀錢都只能買半瓶,也就皇室能用得起。」

  衛嬋早就算好了帳:「雖然咱們用不起胭脂蟲,但紅藍花、山花、石榴玫瑰等,都可以提取顏料,比起硃砂也更天然,雲城的胭脂香粉鋪子,沒有這許多新奇東西,我們倒是大有可為,不過經商,本也是豪賭,有虧有賺,咱們先試試水,不行就當虧了這些錢。」

  「姐姐說的倒是輕鬆,如今咱們在外頭,雖然手頭有積蓄,銀錢卻也的計算著花呢。」

  紅硯摸了摸衛嬋的肚子:「這孩子出生了,開銷可大著呢。」

  到時候要選乳娘,選傭人,大了要請西席進學,都是問題。

  若是好好地呆在公府,這孩子就是小主子,一切問題都有公府操心,哪裡還用她們兩個女眷,在這裡撓頭髮愁賺錢的事。

  但紅硯不敢說,而且都已經出來了,再說這些除了添賭,也沒用。

  見她發愁,衛嬋安慰道:「別擔心,我還是有些信心的,咱們還有殺手鐧。」

  「姐姐是說那些琉璃瓶子?」

  「在鄉君府,我妝檯上那瓶西洋香水,是舶來的皇室貢品。」

  紅硯點頭:「那可是好東西,連裝的瓶子都是纏絲琉璃瓶,就連世子夫人都沒有呢。」

  「這玩意,連京城香粉鋪子都沒得賣,雲城的達官貴人大概見都沒見過。」

  「姐姐竟能調配的出來?」

  「那本封氏筆談上,有提過遙遠的西方君士坦國香水技法,不過步驟繁複不甚詳盡,我曾跟世子提過,為何試著做做,好在鋪子裡售賣,世子說如今鋪子都是賺錢的,這些乃是奇淫巧技,世子因喜歡大臨制香法,對香膏都不愛,更瞧不上這種西洋舶來的產品,可你想想,雲城的人卻沒瞧見過,肯定會好奇。」

  「我倒沒懷疑,只是定價二十兩,當真賣得出去?」

  「我的好妹子,這東西跟鮫珠花絲一樣,都是達官貴人才買得起的東西,定價太低反而失了本質,那定製的琉璃瓶子,一隻就要二兩銀子,還是我親自畫的花樣,調配這個不僅要用高度的酒,還要各種名貴香料,成本就不便宜。」

  衛嬋咋舌:「所以這東西得限量賣,而且能製作出來的數量,本就不多。」

  「姐姐的想法,我聽都沒聽過,沒準姐姐真是經商的好材料呢。」

  「是不是好材料,得開張見分曉,賺了銀錢才有底氣跟你得意,不過你也別小瞧我,我管著那人的產業,每月召見掌柜可不僅僅是為了查帳,不是白學的。」

  見紅硯仍舊憂愁,衛嬋摸摸她的頭髮:「放心,我說能養得起你,必然就會做到,等我們安定下來,就偷偷把阿好接過來,從此咱們三姐妹便相依為命了。」

  紅硯哪裡是怕虧錢,她是擔心,衛嬋懷著身孕,還這麼勞心勞力的,難免傷神。

  然而見衛嬋,雖然疲累,卻神采飛揚,說起開鋪子的事,眼睛裡有種從前,從未見到過的光。

  跟在公府時,完全不同。

  紅硯書讀的少,想不到那麼多文縐縐的詞來形容,可她卻覺得,此刻的衛嬋,像是真真正正的活著。

  新店開張,可鋪子來的沒多少人,冷冷清清的,雖也有小姐們帶著丫鬟來瞧瞧,可問了價格看了東西,大多數也只是走馬觀花的看一看,便走了。

  前五天根本就沒有多少銀子入帳,可衛嬋買原料,定做琉璃瓶子,就花了不少錢,雲城商貿繁華,當初賃鋪子,因為沒了臨街的位子,只能把鋪子弄在巷子裡,這就導致客流少。

  衛嬋冥思苦想,叫人寫了招牌在巷子口,然而第一天在街口舉著牌子的夥計,就差點被打了,攬客也不能去人家店門口,做生意一行要有一行的規矩,衛嬋安撫了夥計,還多給發了五天的工錢。

  出師不利,店裡沒什麼人,看店鋪的夥計整日閒的能趕蒼蠅,衛嬋跟掌柜商議了小半日。

  掌柜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要不是因為被排擠,也不會來她這剛開的小店面。

  「娘子,您做的胭脂水粉,小老兒也給付玉春幹了十幾年,論品質,那是沒的說,只是雲城錯綜複雜,您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也情有可原。」

  衛嬋親自給掌柜倒了茶,讓他細細說來。

  「雲城有兩家胭脂水粉鋪子,壟斷了雲城和下面郡縣幾乎所有的生意,付玉春和戴林春原本是一家店,這老闆的關係原本是一對關係極好的師徒,戴林春的老闆原本還娶了師父的女兒呢,可那付小姐一死,也不知兩家怎的鬧翻,兩位老闆就決裂了,戴老闆便開了戴林春,跟師父打起了擂台,而之所以付玉春的生意更好些,是因為來往行商總要給家中女眷帶些特產,付老闆的小姨子,是道台大人的如夫人。」

  衛嬋心領神會:「下頭的小官員想要巴結道台大人,自然會讓家中女眷去買付玉春。」

  掌柜拍了拍手:「對嘍,娘子聰慧,這便是背後有人好經商的道理。」

  衛嬋點點頭:「掌柜說的,我不是不懂,不過這尋個可靠的靠山,卻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徐徐圖之,達官貴人們的生意好做,也不好做,平常百姓的生意,咱們卻也來者不拒,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打出知名度去。」

  掌柜嘆氣:「娘子有何高見?」

  衛嬋居然就從後面接待貴客的茶室去了前頭,拿起一瓶琉璃香水,除了鋪子們,來到大街上。

  掌柜和夥計也追了出去,卻不知衛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卻見她打開瓶蓋,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出來,但還是不夠的,衛嬋狠了狠心,居然直接就在鋪子門口,摔碎了瓶子,頓時馥郁芬芳的香氣,被微風傳的,整條街都是香氣。

  而來往行人都驚了,紛紛問這到底是什麼香味兒。

  大臨香道自來都是薰香和香膏,薰香晚發很多有線香塔香,還能做倒流香呢,可都要用火燒起來,難免有略嗆人的香灰味兒,香膏更加內斂細膩,塗抹在手腕脖頸處,只有距離的近了,才能嗅到隱隱約約的香氣。

  然而,香水卻是多種香料複合,香氣是張揚明艷,又熱烈地,會一下子上來便抓住你的鼻子,一瓶香水碎在大街上,把整條街都弄得香氣宜人,甚至都傳到了街口外面。

  「娘子,您摔碎的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

  衛嬋瞥了一眼掌柜,他果然立刻便懂了,叫夥計搬來牌子,開始給圍過來的好事者講解了過來。

  衛嬋對著人群拱了拱手:「多謝街坊們捧場,點絳閣新店開張,所有胭脂香粉打九折,只要買就送鴛鴦唇脂一盒,夫人姑娘們拿來自用,公子少爺們送給心上人,都很適宜,來我們點絳閣的的姑娘夫人們,還能免費試妝,我們這水粉鋪子雖小,東家卻是京城來的,可是知道好些京城時興的妝容,大家不嫌棄,都能免費來試。」

  紅硯愕然看著衛嬋這一番操作,果然吸引了不少人。

  見她往鋪子裡走,紅硯急忙上前:「姐姐,你剛才,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做什麼呢,好端端的一瓶香水,就這麼摔碎了,多可惜。」

  衛嬋溫和的笑:「新店開張,總要有些噱頭,對了掌柜的,辛苦您暗地找些茶館飲子店說書的先生,把今日的事編成一則逸聞,讓先生們拿出說,私下給些錢,他們都願意做的。」

  掌柜捋了捋鬍子,驚訝地打量衛嬋:「小老兒也當了掌柜這麼些年,娘子出的儘是些奇招,不過這麼一來,名聲倒是打出去了,娘子放心,小老兒一定會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