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身孕了

  他冷著臉,從未如此嚴肅過,哪怕是面對自己的祖母和母親,也冷得像是一塊冰。

  衛嬋心裡咯噔一聲,眼看就能離開,從此兩人各自安好,只要她出了公府,她就不信,謝懷則還能追出來,以勢壓人,把她強擄回去,公府不要面子,他堂堂世子不要面子?

  謝懷則銳利的目光看向孟秋蟬,她嚇得低下頭,還往後縮了縮。

  「是你要讓她走?」

  謝懷則以前頂多是無視她,不怎麼在意她,這還是第一次這麼冷漠又冰涼,甚至還帶了一點恨意。

  孟秋蟬怨恨極了,卻瑟縮著身子做出很是害怕全身發抖的樣子來。

  大長公主看不過去,她其實對陵陽郡主這個兒媳婦兒還有孟秋蟬這個孫媳婦兒都不太滿意,兩人家世都不夠,但孟秋蟬既然是沒有辦法的選擇,此女很會說話,會逗她開心,倒也讓大長公主慢慢沒了那點不滿意的心思。

  對孫媳婦兒不滿意是一回事,他們夫妻關係不和諧卻是另一回事。

  「你莫要什麼事都對著你媳婦兒來,她還一直給你那衛姑娘求情,偏你還誤會她。」大長公主清了清嗓子:「她做錯了事,已經認下了,我不過是嚇唬一番她,她便順著我的話說要出去,既然人是留不住的,出去便讓她出去好了,你媳婦兒還在這呢,憑咱們家還有你的身份,再給你尋幾個好的便是了。」

  謝懷則看向衛嬋:「是你自己想要出去的?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抓住一切機會離開我?」

  衛嬋不敢看他懾人的目光:「妾身犯了錯,沒臉留在世子身邊,老夫人處置妾身勞心勞力,妾身如何忍心,索性自己提出來吧。」

  謝懷則的目光似乎要把她吞進去一般,又看向大長公主和陵陽郡主,饒是大長公主也被自家孫子的眼神駭了一跳。

  這是要做什麼,吃人不成。

  看得出來,謝懷則再讓自己努力平心靜氣:「她犯了什麼錯,祖母要這麼大張旗鼓的罰她,都鬧到了要攆出去的地步。」

  大長公主有點心虛,可到底在孫子面前還是理直氣壯的:「今兒她妹妹來了,要不是她妹妹說漏了嘴,還不知道呢,你跟秋蟬新婚之日,她居然回去為母奔喪,私自出府乃是一宗罪,白事衝撞紅事,豈不晦氣,難道不該罰?」

  謝懷則瞥了一眼孟秋蟬,見她眼觀鼻口觀心的老實模樣,心中冷笑:「此事孫兒是知道的,孫兒准允了,只是沒來得及告知祖母和母親,法理不外乎人情,她娘把她自小帶大,她們母女情深,總不能連最後一面都不讓見,她叫翕硯來回稟了我,是我沒有告知祖母和母親,若要責罰,便請祖母罰孫兒吧。」

  大長公主一哽,自家孫子就是明擺著要保這女子,而且不讓走,可她已經發了話,連行李都叫人給她收拾了,如今又把人留下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面,以後她這個老夫人說話,還有誰會聽,連打發個妾都是說了不算的。

  大長公主看向垂著頭的衛嬋,越發覺得這女子是個禍頭子,孝順的孫兒,幾次三番頂撞自己,都是為了她。

  衛嬋想要開口,上前一步,翕硯卻小聲尖叫起來:「姑娘,你裙子後頭怎麼流了血?」

  謝懷則忙忘了跟大長公主繼續解釋,按住她的肩膀往後看,沉聲問她:「怎麼回事?」

  「可,可能是來個癸水,我,我……」衛嬋有些羞愧,她自喝一年多的避子湯小腹還受了傷,癸水一直不准,時來時不來,偶爾兩個月不來也是有的,可把癸水弄得露到外面,就太髒也太不知羞了。

  謝懷則解開自己的披風給她蓋在身上:「紅硯,翕硯,把你們姑娘送回去,去請大夫來診脈。」

  紅硯翕硯對視一眼,眼中都有興奮,瞧自家世子這副模樣,居然絲毫不在意衛嬋要被打發出去,居然還像以前那樣待她。

  「把守住門口,別讓不相干的人進去,出了什麼事,唯你們是問。」

  衛嬋想要說話:「世子,我已經不是謝家的……」

  謝懷則只是輕飄飄瞥了她一眼,就讓她把話咽了回去,謝懷則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無論你想做什麼,先讓大夫看過身體。」

  衛嬋抿唇,最終也只能無奈答應。

  紅硯翕硯擁著衛嬋出去,紅硯高興道:「姑娘,這回可好了,世子回來了,就沒人敢欺負你了,這攆出去什麼的,自然也做不得數了。」

  衛嬋搖搖頭:「我總是還要出去的。」

  紅硯一愣:「為什麼啊,姑娘?」

  「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我截著老夫人的話頭,讓她沒有台階下,這是做了仇了,再說內宅的事,老夫人一向說一不二,吐出來的話怎麼可能又再咽回去呢,便是世子能保住我這一回,還能保住第二回第三回不成?」

  再說,她自己也是看準了機會,想要出去的,謝懷則為什麼會回來的那麼快,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衛嬋說著:「只是我出去了,卻不能帶你們走,如此也好,我出去過得是粗茶淡飯的苦日子,你們留在公府,還比外面那些姑娘們過得好呢,至少不必缺衣少食。」

  衛嬋說著,便覺腹部一陣擰痛,險些站不穩。

  紅硯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姑娘,這是怎麼了?怎的臉色如此蒼白,額頭上都流汗了。」

  衛嬋搖搖頭:「許是很久沒來癸水,導致小腹不適。」

  宮裡的張太醫和外面請的醫女都說過,她血淤,所以來癸水會很痛苦,疼上幾日也是有的。

  「奴婢給您沏點紅糖水。」

  「還是要找大夫來瞧瞧,剛才世子吩咐的時候,雙瑞哥就已經套了車去請了,姑娘稍微忍耐些,回去給您弄個手焐子,您放在小腹那裡暖暖,許能舒坦些。」

  「老毛病了,有什麼可看的,也就你們這樣上心。」

  雙瑞速度非常快,就把宮裡的張太醫帶來了,上回因是身上有傷,不便請男大夫看,才請的醫女,如今,她與張太醫也有日子沒見了。

  「又勞煩您跑一趟。」

  張太醫摸了摸鬍子,也算是見識那位世子對這愛妾的重視程度了,但凡有個大小毛病就請御醫,來一趟封的銀子就好幾兩,尋常勛貴也是請不起的。

  給衛嬋手腕上蓋了帕子,張太醫便診起了脈,良久沒有說話,更是深深蹙眉。

  紅硯擔心極了:「太醫,我們姑娘怎麼了,是有什麼事?」

  張太醫不敢置信,抬起三根手指,又搭上去,來來回回診了幾乎有半柱香的時間。

  「這,這真是……」

  紅硯擔心的臉都垮了下去。

  張太醫嘆道:「恭喜姑娘,你有身孕了。」

  紅硯和翕硯立刻頓時,喜上眉梢:「什麼,張太醫,您說的是真的嗎,我們姑娘當真有身孕了?」

  張太醫頷首。

  衛嬋不敢置信,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這,這怎麼可能呢,我喝的避子湯是效力很強的那種,而且我還傷到了小腹,是您給我看的診,說我這輩子或許會子嗣艱難的。」

  張太醫摸摸鬍子:「姑娘傷到的是一側胞宮,另一側卻是完好的,而且先前只是說的確子嗣艱難,卻也並非沒有可能,只是機率太小了。」

  衛嬋完全沒有驚喜的感覺,只是呆愣愣的,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紅硯高興地差點跳起來:「太醫,您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們姑娘能有子,完全就是撞大運了唄?」

  張太醫點點頭:「不錯,婦科之道博大精深,民間有一些婦人,年過五十不來天癸,按理說已經沒了生育能力,卻仍有能老蚌生珠的,還有求子多年的夫妻,求神拜佛,尋醫問藥多年無子,收養了旁系孩子後,卻第二年就生育了親生子,這都不無可能,如今看來,姑娘調養得當,也是足夠幸運,才能懷上這一胎。」

  「太醫,我們姑娘方才有些出血,這可有影響?」

  張太醫道:「的確有些胎不穩,不過並無大礙,我開些安胎的方子,每日喝著,最重要的是,姑娘莫要勞累,也莫要思慮傷身,有時心病倒比旁的更影響身子些。」

  衛嬋木然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您。」

  紅硯興高采烈地帶著張太醫去開藥方,翕硯抹了抹眼角的淚:「姑娘,太好了,如今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苦盡甘來?我?」衛嬋茫然看向她。

  她有孕了,這是好事,她還以為這輩子跟子嗣是無緣了呢,這可是宮裡太醫給診治的,皇貴妃因心中有愧,後面陸陸續續又尋了幾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均是這麼說,衛嬋也就死了心。

  而且在謝懷則身邊,沒有孩子,與他的牽扯便是乾乾淨淨,她也好抽身。

  有了孩子,她還怎麼走,去哪裡走,這輩子都要跟謝懷則拉扯了,而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不為孩子考慮?

  做公府的庶出公子小姐,也比跟著她沒出息的娘,當個平頭百姓的強吧。

  衛嬋木木呆呆。

  翕硯本來還想說兩句吉祥話,哄她高興,卻見她愣愣的望著拔步床的板子出神,完全不像是高興的樣子,甚至還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就不敢說話了。

  紅硯高興的回了內室,叫小丫鬟給張太醫上了茶和點心,都是素日世子才有資格吃的那種,可一回來就看見衛嬋如喪考妣,翕硯擔心非常卻不知怎麼勸,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紅硯默然片刻,自衛嬋來了世子身邊,那些避子湯是自己奉命端給她的,衛嬋從不眼高於頂,也不仗著自己跟世子關係密切,就瞧不起欺壓別的丫鬟,別人不知道,她卻有些知道的,衛嬋並不是那等要攀附權貴的人。

  她還是想要出去,得到自由身的。

  可現在有孕,別說世子了,就算是大長公主,也不可能放她走。

  「姑娘,現在要怎麼辦?」

  衛嬋笑了笑:「隨便吧……」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能依著我的意思,想怎樣就怎樣?」衛嬋說的口氣很輕,卻躺在那裡就像魂都沒了似的。

  紅硯跟翕硯對視一眼,她把翕硯推出去小聲囑咐:「先去老夫人院子,此事總要告知老夫人夫人還有世子知曉。」

  翕硯點點頭,卻不解:「紅姐姐,為什麼我看姑娘,好像不大高興?」

  紅硯摸了摸她的頭:「你還小,不懂呢,別拿著到處去說嘴,知道嗎?」

  大長公主有些生氣:「思危,你這是要做什麼?」

  謝懷則並不直接敢大聲反駁祖母,可語氣雖然輕,卻仿佛力有千鈞重:「今日孫兒若不是來的及時,怕是她就要被攆走了,以後孫兒去何處尋她去?」

  大長公主嘆氣:「可此事你既不能怨我,也不能怨你媳婦兒,她是好心把凝冬的妹妹給帶了進來,想讓她們姐妹團聚。」

  「她已不是奴籍,自然不能叫她丫鬟的名字。」

  大長公主一噎,摸了摸額頭,自家孫兒真是魔怔了,為了一個賤婢出身的女人。

  「此事暫且不提,我本是嚇嚇她,叫她好知道規矩,本也沒打算真的把她攆出去,讓她跪一跪,她求個饒也就算了,可我話還沒說完,只說了按規矩要攆出去,她便拿住我的話頭跪地謝恩,思危,是這丫頭一門心思想出去,不願在你身邊伺候你了,難不成你要祖母哀求她留下嗎?」

  公府也是要臉面的。

  謝懷則默不作聲。

  大長公主苦口婆心:「她既非要走,你難不成還要強取豪奪,強留她不成?她要走便走好了,咱們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翕硯進了來,看到氣氛凝重,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沒有宣召,你進來做什麼,怎的這麼沒規矩?」大長公主沒好氣。

  翕硯嚇得兩股戰戰,咽了咽口水:「奴,奴婢來通報,方才請了大夫來給衛姑娘看診,說,說。」

  「說什麼?」謝懷則蹙眉。

  「說我們姑娘是喜脈,姑娘有身孕了!」

  咣當一聲,孟秋蟬手裡的茶杯摔到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