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妃們怒氣沖沖地湧向雎鳩宮,一到門前便迫不及待地猛拍大門,仿佛要將之震碎。
然而無論她們如何用力,那扇大門始終緊閉著。
嬪妃們不甘示弱,紛紛輪流上陣,試圖用更猛烈的拍門聲迫使裡面的人出來應對。
拍到巴掌都紅腫起來,依舊沒人應聲。
我則樂呵呵的依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她們上躥下跳。
「這老女人是在給我們下馬威嗎?」
「肯定是!畢竟是伺候過北冥先帝的老女人,手段可是我們這些如花似月的小姑娘不能比的。」
「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咱們得給她點厲害瞧瞧,讓她知道咱們也不是好惹的!」
「可是,萬一被國君知道了……」
「怕什麼?你這不受寵的,怎麼膽子也這么小?國君如果真喜歡她,怎麼會把她扔到後宮無人問津?」
「對!說得對!咱們衝進去!」
幾名嬪妃一鼓作氣,氣勢洶洶地撞開了宮門。
進去後,一個個瞪大眼睛驚呼起來。
"這瓶晶瑩剔透的,莫非是西梓國進貢的雪花膏?傳聞其有駐顏回春之奇效!"
"天哪,這顆璀璨奪目的,難道就是東旭國獨步天下的夜明珠?其大如拳,光華流轉,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這件紅狐裘,莫非是北冥國的貢品?那濃烈的紅色,猶如烈焰般燃燒,盡顯其獨特之韻味。"
「這些我們只在國宴上驚鴻一瞥的寶物,怎麼全在雎鳩宮裡?難道國君喜歡老人味?」
「我就說自己為什麼不得寵,原來是太年輕貌美所致。」
「噗嗤……」
聽著嬪妃們的長吁短嘆,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鼻涕泡。
眾人紛紛轉頭,一臉不滿的望我。
「笑什麼笑?你侍過寢嗎?」
「沒有!」我老老實實的搖頭。
「那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妃子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我的腦袋,「咱們那點為數不多的恩寵很快就要被這老女人搶去了,你不想法子爭寵在那齜個大牙傻樂什麼?」
「不不不,那點寵愛還是讓給姐姐們吧!」
「死心眼!進宮不爭寵,不如賣紅薯!」
「是呀,嬪妃不宮斗,活著有何用?」
「爭一爭,神清氣爽。搶一搶,雞犬升天。」
嬪妃們圍著我七嘴八舌,我不覺得呱噪,卻覺得她們可愛極了。
她們看起來不像是真的想要爭寵,而是純屬無聊之下的消遣。
「又齜個大牙傻樂!」離我最近的嬪妃又戳了戳我的腦袋,「等這個老女人玩死你,到時候可別找我們哭。」
「大不了我躲進冷宮!」
「咱們南越可沒有設置冷宮。」
「沒有冷宮?」我頓時詫異起來,「那些不受寵和犯了錯的嬪妃……」
「因為南越王公平的冷落著每一個妃子!他都不來後宮,我們想犯錯誤也犯不起來。」
我對南越王的印象,再度改觀了。
「姐姐們,國君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怕萬一哪天遇到,會不小心衝撞了他。」
「醜陋!」
「不堪入目!」
「面目可憎!」
「慘不忍睹!」
嬪妃們眉頭緊皺,七嘴八舌的脫口。
「為什麼這麼說?」
「不醜誰天天戴著面具?」
南越王戴面具?
見不得人嗎?
「老女人不在也得給她一個教訓!」
不知道誰開口這麼一句,便得到嬪妃們的紛紛附和。
我心裡咯噔一下,想著她們是想給我下毒還是玩誣陷的時候,其中一個嬪妃忽然拿出一支筆。
而後端端正正的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一個『丑』字。
「哈哈哈,氣死她!」
「我來!」
另一位嬪妃迅速奪過筆,毫不客氣地揮毫潑墨,寫下了一個大大的「老」字,並在一旁俏皮地畫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烏龜。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整張宣紙已被密密麻麻的字跡覆蓋,她們這才心滿意足地相視而笑,拍了拍巴掌,仿佛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壯舉。
「要是這老女人被氣得厥過去,那可怎麼辦?」一位嬪妃戲謔地問道。
「宮斗嘛,不死幾個人怎麼能叫宮斗呢?」另一位嬪妃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哈哈,說得對!」
眾人紛紛附和,笑聲此起彼伏。
「諸位姐姐!」我忍住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老女人會不會不認識南越的文字呢?」
此言一出,眾嬪妃紛紛鴉雀無聲,面色也凝重了起來。
「失策了!」
「我得回去學幾個北冥文!」
「嗯,我也找師傅教我!」
"妹妹,幸虧你提醒。我們得趕緊走了,你也快點,別讓那老女人發現了。"
待那些嬪妃們慌慌張張地消失在視線之外,我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
「娘娘,她們跟北冥宮裡的那些妃子……好像不太一樣?」楊桃眉頭緊皺,「看起來好呆哦!」
「這叫民風淳樸!」我笑道。
「是啊,我剛剛忘記行禮了她們也沒計較,要是北冥的妃子早就大耳刮子抽我了。」
「楊桃,從這裡挑一些好的讓人給她們送去吧。」
「好!」
……
暮色蒼茫,宮門輕啟。
宦官步履匆匆,帶來國君今夜駕臨雎鳩宮的消息。
宮人們聞訊,無不面露喜色,仿佛春風拂面。
一時間雎鳩宮熱鬧起來,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機。
熱水在爐火上跳躍,熨燙的布料平整如鏡,每一個細節都被精心打理,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國君獻上最完美的盛宴。
然而在這歡騰的氛圍中,楊桃的神色卻異常凝重。
我卻不浮不躁,漫不經心的剪起了紙人。
「國君駕到!」
晚膳結束後的半個時辰夜色漸濃,外面突然傳來了吆喝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我起身迎接,餘光瞥到一抹青灰色的衣擺。
「免禮!」
沒等我開口,一個沙啞的聲音便傳進耳中。
旋即,一隻戴著手套的手便將我扶起。
我小心翼翼的挑起視線,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覆在臉上的鬼面,看起來猙獰可怖。
可鬼面下的雙眼,卻閃閃發亮。
沒等我再端詳仔細些,南越王便攥住我的手,牽著我往殿內走去。
而正欲跟來的楊桃,則被南越王帶來的人攔住了。
「路上辛苦了!」
在內殿裡坐定後,南越王啞聲開口。
「不辛苦!」我輕輕搖頭。
南越王戴著面具,手套緊緊包裹著雙手,全身上下都被嚴嚴實實地遮掩。
這樣的裝扮,讓人不禁猜想,他是否身上有著不願示人的疤痕。
從某些跡象來看,他或許曾遭受過嚴重的燒傷。
墨北寒曾提及,南越王才剛剛登上皇位。
他與北冥軍隊雖然多次交鋒,但無人能否認,他是一位真正愛國愛民的好君主。
「你有何所求,儘管道來。」南越王輕聲道,「只要我能做到,必定竭盡全力滿足你。」
「已經很好了!」
「嗯。」南越王微微點頭,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仿佛有些不舍。「我已找到一位擅長北冥菜的廚子,他明日便會入宮,專為你烹製家鄉的美味。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且慢!」
見南越王要走,我急忙叫住。
「君主今夜不留下嗎?」
「你初來乍到、水土不服,等你先適應了再說。」南越王說到這,忽然停頓一下。「私底下不用叫我國君,直接喚我的名字『東野』便可。」
東野?
南越皇族性氏為拓跋,所以他叫拓拔東野?
可我的記憶中從沒有過這號人物啊!
「臣妾不敢僭越!」
「於你,便不是僭越!」南越王的話語悠然響起,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以後南越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仰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