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前夜
地點選在了柯林意料之外的地方，本以為會在警局裡，或是其它比較嚴謹的辦公空間。
沒想到卻就近選擇了一個酒館。
或許是因為經濟蕭條，洛城的落魄者太多，這種電視放著體育頻道，純粹飲酒和玩撲克的低消費場所越來越盛行。
由於下著雨，酒館內只有些零零散散的人，工業風裝潢，裸露的排氣管道和復古磚石讓這家酒館顯得有些粗獷。
柯林本以為女性來這種地方都會選擇果酒或是沒有度數的冷飲。
當侍者詢問時，
「波本，波本威士忌。」
格蕾把手提箱放在桌面上，長椅她只坐了一半，極其標準的坐姿，如同被嚴苛訓練後的軍士。
侍者聽到這個相當硬漢的回答後並不驚訝，他從未見過這樣有著壓迫感的女人，如果惹她不高興，下場絕不會太好，她身上的確散發著這樣的氣質。
倒是柯林去警局前就喝了酒，現在有些上頭，只要了一大杯扎啤。
「你一定覺得非常離奇，我猜想你去尋找過那具女屍的相關報導，但一無所獲是麼。」
格蕾打開手提箱，裡面裝著一些文件袋，還有拆卸過後的大型槍枝組件，不過柯林沒認出來，這些金屬零件完全看不出和槍械有什麼關係。
她取出一份資料後，合上了手提箱。
「當然，沒有人能在經歷那種事後還能鎮定自若，像是在拍B級片。」
柯林試過用搜尋引擎檢索一切的關鍵詞彙，但仍看不到任何新聞，肯定是消息被封鎖起來了，這其中有著什麼秘密。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可能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對你的處境很有幫助。」
「請認真聽，因為這有些複雜，並具有一定的顛覆性。」
「那具女屍的死亡原因，被判定為潛淵症，這是一種精神疾病，或者說是一種……超自然的詛咒。」
「你讀過雅克拉康麼？」
格蕾將杯中不下一百毫升的波本酒一飲而盡，並不動聲色，似乎只是喝了一杯白水。
無論是格蕾的酒量，還是所謂的潛淵症都讓柯林很懵。
「沒，我甚至沒聽過這個名字。」
柯林取出一支香菸含在嘴中，用廉價一次性塑料打火機點燃。
「他是一個比較有影響力的學者，關於潛淵症的病理，會牽扯到他的一些主張。」
「在這些論點裡，人同時處於三個世界中，分別是想像界，象徵界，以及實在界。」
「實際上人們無法認知真實世界，所有感官體驗，只是神經的反饋，大腦的獨立補充，而不是事物本身，人無法確定對象是否符合自己的觀察，甚至無法察覺其真實性，永遠不能目睹事物全貌，或者是將事物過於誇大，這被個人意識過濾後的世界，不為外人知曉的世界，被稱作為想像界。」
「而象徵界，你可以先理解為榮格的集體潛意識，是由遺傳保留的無數同類型經驗在心理最深層積澱的人類普遍性精神，但也有所不同，還結合了當前時代的普世價值，常識，權威。每個人從嬰兒開始，就在從想像界往象徵界過渡，不同的過渡環境造成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融於象徵界中，成為符號或者說規則的部分，有些人則認為象徵界缺陷過多，或是說對其不滿，需要為之改變，從而引領著時代，或是成為被社會孤立的邊緣人。」
格蕾說得有些口渴，又要了杯波本酒一飲而盡。
「那什麼又是實在界？」
柯林感覺在一天內聽到兩個人滿嘴跑火車屬實不可思議，這比硬漢還硬漢的妞兒文武雙全了屬於是。
「實在界，就是……真實的世界，康德稱之為物自體，語言在這個世界面前是無力的，它是一種超越物質和精神的東西，就算我嘗試給你解釋，也不過是一種自以為是的，我從我想像界得來的經驗來進行的命名和定義，每個名稱都有其命名規則，規則的規則無限往上套是毫無意義的，你可以把它通俗的理解成克蘇魯式不可名狀的自然，我們的理解能力面對這種完全沒有匱乏的自然時，只會陷入無窮的混亂。」
格蕾神情肅穆，手中的資料是柯林的調查報告。
「大概我明白了，挺有意思的觀點，但我不明白這和那具女屍，以及她所感染的潛淵症有什麼聯繫。」
柯林一支煙吸完，又點上了一支，開始懷疑格蕾此行的真正目的，她的行為不像是在調查案件，目標是自己。
這讓柯林有些忌憚，不知道她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我說過，這會超過你的認知範圍，潛淵症，是一種……神秘力量，我們也不知道其源頭以及治療方式。」
「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不過我們獲悉了它的易感染人群，以及一定的原理。」
「個人思想與象徵界脫軌的話，對潛淵症的免疫力會下降。」
「與象徵界融入的人，這些單獨的個體深植於文明之中，無法輕易被入侵。」
「但與主流世界脫軌的人防線薄弱，容易感染。」
「潛淵症是一種精神上的病症，會讓人跌進實在界，洞察並進入到不可名狀的真實世界裡，就好比慢慢墜落向深淵一樣，所以如此命名。因個體精神素質差異，大部分感染潛淵症的都會死亡。」
「就像你的女鄰居一樣，她無法承受不可知之物帶來的衝擊，精神混亂，發生異變後暴死。」
格蕾冷漠的看著柯林，盯得柯林有些發毛。
「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
柯林不想再繞彎子，單刀直入。
「你最近是否感覺頭疼，意識混亂，胃口大增？」
格蕾的手按在了腰上，準備隨時拔出手槍給柯林致命一擊，警局是比較神聖的地方，受制於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隨意殺人會玷污其本質，所以沒有選擇在那裡談話。
如果選擇偏僻的地方，也肯定會引起柯林的警覺和懷疑。
但這裡不一樣，完全可以闡釋為警探引出變態孌童殺人犯罪者，因正當防衛將其擊殺，酒館內所有顧客和店員都是人證，因為自己持有證件，擁有最終解釋權。
「你怎麼知道？」
柯林的確有這些感覺，而且越來越嚴重。
「我們在調查你鄰居的身份背景和感染來源時發現了很有趣的事情。」
「她是一個在逃的連環殺手，會挑選人際關係簡單的人作案，居住在單身公寓沒有朋友的人是很好的作案對象，比如說你。」
「她通過那個鑽孔窺探你的生活規律，以便下手，沒想到小巫見大巫，遇上了你，柯林。」
「她在接觸你的時候遭到了感染，是你感染了她，讓她暴斃，你才是那個危險分子。」
「一般來說感染潛淵症的人會在短時間內死亡，但精神素質強硬，撐過去的人，便可以獲得超自然的特殊能力。」
「這些人獲得能力後，往往都會性情大變，被自己的潛意識，想像界的隱形執念操作，選擇進行犯罪，因為他們違背主流社會。」
格蕾面無表情，神色愈發冷酷。
同時，而柯林也看到她拉開衝鋒衣拉鏈，不著聲色的從腰上取出一支造型誇張的大口徑手槍，將手槍藏在衣服里，槍口對準了柯林的腦袋。
「我接下來要對你做一些測試，問一些問題，來確定你的可控性，你要認真回答，我能隨時打爆你的腦袋。」
格蕾拉開了槍栓，給子彈上膛，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這清脆的聲音如同一道炸雷貫入柯林全身。
「你肯定是搞錯了……」
柯林從來沒有被用槍指過，他額頭上溢出一滴冷汗，強烈的危機感，生死存亡緊繃於一線的劇烈緊張感令他氣血翻湧。
可控性？回答錯誤就會被殺麼。
但回答問題？那種東西有正確答案麼？
自己會死在這裡。
這則心理暗示傳遞到潛意識深處。
驟然，生命受到威脅，神經網絡如被丟進一顆炸彈，激發了他的某種潛能。
他只感覺一種強烈的電流快速擴散到全身，身體不受控制，被另一種意識，是自己內心深處迸發出的潛意識所操控。
喀喀喀……
柯林全身的骨骼發出炒豆子一般的爆響，四肢以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態開始反扭，身軀的骨架在快速增長，似乎體內有什麼怪物要從體內破殼而出，皮膚被撐開，刺出恐怖的白骨裸露在外，溢出誇張的血漿。
格蕾獨眼中閃爍著寒芒，就知道事情不會發展得這麼順利，想讓感染者去對付感染者是很困難的事，如果不是綜合實力欠缺也不會出此下策。
她已經不管暴露不暴露了，把手槍拿出來朝柯林腦袋連開三槍，這手槍口徑比得上步槍，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巨大的後坐力。
砰！
砰！
砰！
漆黑槍口綻放致命的火舌，三發子彈全部精準命中，威力之駭人，直接把柯林腦袋打爆，炸成幾塊碎肉，紅白之物飈濺。
「所有人快速離開，不想死的話。」
格蕾冷峻的面孔依然是古井無波。
然而在這樣恐怖的陣仗下，不用格蕾提醒，酒館內的人拔腿就跑，從消防通道或是酒館入口離開。
奇異的是。
沒有頭顱的柯林仍然能夠活動，他的肉體和意識超越了物質和精神世界，無法用常理想像，潛淵症患者極難殺死，正是因為他們沒有要害，必須徹底轟殺至渣，才能將其消滅。
暴走的柯林脖頸上飈濺著血漿，一隻手的骨骼喀喀喀的變形，增生為一柄閃爍著寒芒的鐮刀。
這種場面能嚇哭任何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現在柯林的形象完全就是血漿片中的恐怖怪物。
格蕾不為所動，打開手提箱快速組裝著大型槍械，迅捷到不可思議，幾乎是在兩秒內組裝完成。
柯林此時已經撲了過來，他發著狂，將沿途的所有桌椅陳設砍成稀巴爛，那鋒利鐮刀能在一瞬內將人劈成兩半。
格蕾動作更快，一顆特製彈藥被填裝進大狙，然後扣動了扳機。
磅！
狂猛的一聲巨響，光是聲浪都把酒館內的所有玻璃給震碎，
柯林直接被這恐怖的威力轟飛，半邊身子爆碎成血霧，剩下半截往後倒飛，狠狠砸在牆上嵌了進去，燃燒著熊熊的藍色火焰。
這種火焰奇特無比，燒灼過後並沒有化成焦炭，而是在把柯林化為一碰就散的灰燼。
柯林怪物軀體的胸腔發出無比悽厲的喊聲，混雜著野獸嚎叫一樣聲嘶力竭的悲鳴。
火光倒映著格蕾沒有絲毫感情的面容，這種動靜對她來說像是家常便飯一樣，只是補了幾槍防止柯林詐屍。
燒了足足有將近半分鐘，柯林連渣都不剩，死得不能再死。
格蕾面無表情，拿出手機，手指點的飛快，打字發著簡訊。
【編號S—2已擊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