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李文的感人故事

  《一個叫李文的男人決定去死》的故事其實很簡單,說穿了用一句話就能概括。

  「一個男人想死卻一直沒死成的故事。」

  當所有嘉賓和觀影的觀眾們都在電影宮內坐好後,沒有什麼主創致詞的環節,燈光一暗,大熒幕亮起,電影就開始放映了。

  威尼斯就是這麼幹脆利落。

  所有觀眾都將視線和注意力放到了大熒幕上。

  化了老年妝,頭髮都全染白了的李雪建,微微駝著背,出現在了銀幕之中。

  他叫李文。

  60歲的李文脾氣有點怪,腦子一根筋,固執到極點,看起來就是個不太好相處的老頭兒。

  勤勉供職43年的公司找了個理由將他開除,再也沒有需要他恪盡職守的事情了。

  他獨來獨往,每天按照固定的作息時間,在小區和墓地之間行動。

  在小區里,他一個人獨居生活,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

  每天他都會在小區里固定巡邏一番,檢查庫房門鎖,阻止駛入街道的汽車,驅趕到處亂竄的阿貓阿狗,遇到不守規矩的人和事就要上去呵斥一番。

  住在這個小區的老住戶們,很多人都在背後說他是個老古板,脾氣古怪,不是一個好鄰居。

  說實話,開局鉤勒出來的男主角形象,確實很不討喜。

  尖酸刻薄,暴躁、固執、古板、十分較真,只要你違背了他所堅守的規矩,那你就準備聽到他的罵罵咧咧吧。

  唯獨在李文去墓地看妻子的時候,才有那麼一絲,這傢伙也有溫柔之處的感覺。

  然後,劇情開始走向拐點。

  這個性格古怪的老頭子,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打算頭懸樑自殺了。

  他穿著白寸衫藍色西裝外塔,系上條紋領帶,西服褲子和皮鞋,修理鬍鬚整理個人形象,準備體面的離開這個世界。

  將繩子綁在房樑上,腳踩椅子,頭都伸進套圈裡了,就在觀眾們都皺起眉頭時,一陣喇叭聲,打斷了他的自殺。

  隔壁搬來了一家新鄰居,鄰居的倒車入庫水平實在是太拙劣了,面對新鄰居的請求,他不得出手幫忙,最後影響了繼續自殺的心情。

  幫助完鄰居的李文,回家癱倒在了沙發上,回憶開始占據腦海。

  原來,年輕時的李文也是一表人才,性格很好,幼年喪母並沒有擊垮他,跟隨父親生活讓他對汽車和火車產生濃厚興趣。

  經過努力,他成功拿到火車從業資格。

  似乎一切都挺美好的,可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視角重新回到現實,李文在第一次自殺失敗後,並沒有放棄自殺的想法,依舊在準備自殺。

  可是,第二次自殺,都已經西裝革履穿戴整潔上套了,結果新來的鄰居的閨女過來送吃的,被迫中止,他沒有浪費食物的傳統。

  第三次,使用地球引力迭加繩子阻力,結果繩子斷了。

  第四次,想要利用汽車尾氣,自己吸收碳排放,結果鄰居摔傷了,得幫開車去醫院。

  第五次,臥軌,卻因為一名男子突發疾病先於他倒在鐵軌上,等他把人救起來了,火車也緊急制動停下來了。

  在李文的每一次自殺失敗中,都會安插很多回憶畫面。

  原來,雖然他年少喪母,但在父親的示範和教育下,學會了誠實、善良的對待每個人。

  可是,十六那年,他失去了父親。

  李文繼承了一輛破舊的自行車,一座破房子,一隻變形的腕錶和父親的工作。

  他工作老實本分、盡職盡責,卻被誣陷偷拿錢包失去了工作,但好心人安排他去做夜班車清潔工。

  每個人都想有尊嚴地活著,對不同的人來說,尊嚴是不同的。

  對於李文來說,尊嚴就是做一個堅持原則、能自食其力的人。

  李文原則性極強絲毫不懂變通,他比魔都人民更早嚴格管理垃圾分類,對任何一點點違反他認為的「常識」的事情都無法置之不理,非黑即白。

  兩年的時間裡,買保險被騙,房子因為救人被燒,諸事不順,連坐車方向都反了。

  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他遇到了小雅,他的初戀,他的摯愛,他的所有。

  小雅的世界是彩色的,是李文世界的全部色彩。

  在她之前,他沒有生活。

  他,沉默寡言、粗莽直率、非黑即白、迷戀技術。

  她,活潑大方、美麗寬厚、對生活充滿欣喜、熱愛文學和藝術。

  沒有人理解為什麼作為初中老師的小雅,會接受李文這個鐵路工人。

  但是小雅明白,一個人願意每天做幾個小時反向的火車就是為了陪你,那大概就是真愛。

  無條件的愛她,也的確是他的生活原則。

  李文和小雅的第一次約會,他們約好了共進晚餐,李文來的稍晚了一些。

  「為什麼你要在家裡吃過飯才出來?」她如此問道。

  他望著她,眼神真摯:「因為這樣你就可以盡情點餐了。」

  在那個不富裕的年代,在外面吃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只希望第一次約會,小雅能吃好。

  在席間,他緊張的向她坦白,當時在火車上相遇時,他被當成軍人,其實是錯的,他不是軍人,只是在火車上工作的火車工而已。

  「那又怎麼了?」小雅雙手托著下巴,笑容燦爛:「軍人還是火車工,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區別。」

  他們墜入了愛河。

  他怪癖孤獨,她熱情陽光,她治癒了他那顆孤獨的心靈。

  他們勤勤懇懇,相敬如賓,努力賺錢買上了新房子,小雅還有了身孕,一切都是穩中向好。然後在蜜月旅行中,醉酒的大巴司機毀掉了他們的幸福。

  小雅從此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還註定不能成為一名母親。

  當生活一次又一次嘲弄他,李文從來沒有過任何屈服。

  他繼續深愛著小雅,一直支持著妻子的夢想,為了小雅深愛的工作創造著一切便利,妻子想繼續做教師,他給妻子鋪了輪椅通道,他們相互治癒,相互扶持。

  然而,命運萬般不由人,半年前,小雅還是因為癌症,先李文一步離開了人世間。

  李文回顧他們的一生,生活平平淡淡,但愛過的人在身上打過的浸透歲月的烙印,那溫暖與治癒了他的色彩,卻是不能捨棄的。

  「你不在家,簡直一團糟。」

  「如果我抓緊時間,說不定今天我們就能見面。」

  「我很想你。」

  在小雅的墳前,李文用平淡到仿佛在問今天吃什麼一般的語氣,卻說著聳人的話。

  當深愛的人,習慣的工作都舍我們而去,大概會像李文這個固執老頭那樣,想離開這殘酷人間奔向逝去的愛人。

  然而,每一天都在尋找死亡方式的李文,卻每次都被各種瑣碎的事情打斷。

  他教鄰居倒車、幫鄰居修暖氣片、收養流浪的小貓、收留無家可歸的小伙子、還和鄰居們一起擊退了想要強拆小區的房地產商、讓自己的好友免於強制送往療養院的苦難……

  小區里被人欺負的流浪貓需要人照顧,小區裡面曾經同仇敵愾後面分道揚鑣的好友不能被送到養老院,她老婆還不會修暖氣。

  隔壁那個大大咧咧的,新搬來的東北女人李艷,有著把自己當作李文女兒的覺悟,不管他是否同意。

  那麼,她的一雙兒女,很自然的就成了李文的外孫女。

  被人叫做姥爺,有了心的牽掛,你已經失去了自殺的權力,還得給人家買新手機。

  妻子離世後,他的世界完全昏暗,自殺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直到隔壁搬來的鄰居,給李文帶來新的牽掛。

  「沒有人能獨自承擔一切,沒有人,包括你!」

  在李文的又一次嘗試自殺,被隔壁這個東北女人發現後,她們來了一場很嚴肅的談話。

  「永不言棄,這是你說的吧?」她將李文教育自己孩子話,又送還給了他。

  「但你呢?因為妻子的去世,你就坐在那自怨自艾。」

  「因為你遭遇不幸,就怪別人白痴。」

  「你才是最愛放棄的人。」

  「只是因為你認為每個人不需要幫助也能活下來。」

  「但你知道嗎?」

  「沒有人能獨自承擔一切,沒有人,但這才是生活啊。」

  李文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開始慢慢與周圍的人有各種交集,從沒見他這麼來勁。

  新鄰居乃至小區的其他人和小動物都不完美,膽怯,笨手笨腳,固執,說話不中聽,李文真擔心如果沒有他,這個小區可能會完蛋。

  儘管面對別人的求助,李文還是沒有好臉色,甚至心中充滿抱怨,但他又總伸出援手。

  大家都知道,他其實只是個嘴硬心軟的善良老頭。

  不知不覺中,鄰居們生活缺不了李文,李文也缺不了他的鄰居們。最重要的是李文終於找到了生活下去的意義,他感到自己是被需求的,是有人喜歡以愛戴的。

  當然每次他都為這些人的無能罵罵咧咧,但他一個人在小墓地的時候,偶爾會含糊其辭地說「白天有些事兒干可能還不錯」之類的話。

  不久又到了冬天,一個冰冷的十一月早晨。

  隔壁的東北女人李艷,如往常一樣醒來,看看臥室窗外,再看看鐘。

  八點一刻了,可窗戶對面李文家門口的雪,卻還沒鏟,這不符合李文那古板的生活方式。

  鏡頭一轉,李文雙手放在胸前,躺在床上,看起來只是睡得很沉而已,從沒見過他如此安詳的神態,貓咪躺在他身邊,腦袋小心翼翼地擱在他的掌心。

  李艷的大女兒有些疑惑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姥爺怎麼還沒有醒來?」

  李艷沒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子,低聲在李文耳邊說道:「替我向小雅媽媽問好,謝謝她把你借給我。」

  人難免會受傷,但,願總有愛能治癒你。

  影片,至此結束。

  片尾黑屏滾動字幕亮起。

  在短暫的沉默後。

  電影宮內,掌聲轟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