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波濤暗涌

  第87章 波濤暗涌

  與此同時的昭歌皇城內宮,東宮鳳儀殿。

  貴妃柏氏面露悲戚之色,芊芊素手中握著一方名貴的錦帕,輕輕擦拭著自己那張精緻妝容下,眼尾隱約可見的一抹水光。

  論容貌,貴妃柏論惜雖比不得昔年被譽為「天宸第一美人」的謝皇后那般驚艷世人,缺少了那股詩書滿腹的書卷氣和內在美,但亦容色十分明艷,美得張揚又嬌媚。

  儘管她已過中年,但是一張瓜子臉保養的極好,每日用鮮牛乳沐浴洗漱,皮膚白嫩緊俏猶如少女,聲音更是柔媚嬌弱,讓人聞之望之、便心生憐惜。

  她一手拭淚,一手輕捂胸口,含淚道:「皇后娘娘怎會走得如此突然,這可.這可叫我們如何是好?這兩日臣妾夜不能寐,恍若失了主心骨一般,實在是六神無主,心痛難耐。」

  對於某些男人來說,示弱是女子無往不利的利器。

  很顯然,柏貴妃將這一利器運用的無比嫻熟,每每都能達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果然,臉色帶著幾分疲憊的威帝,聞言當即輕輕拍撫著愛妃瘦削的肩膀,安慰道:

  「朕知你一貫溫柔小意,對皇后也尊敬有加。如今皇后驟然離世,你一時無法接受。何止是你,即便是朕亦心中悲痛萬分。」

  柏貴妃在威帝懷中輕輕抽噎,容色嬌弱萬千。

  她引淚泣曰:「陛下,臣妾實在是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居然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兩位殿下尚且如此年幼——」

  一旁陪侍帝妃的乃是柏貴妃的心腹陪嫁宮女,如今的九歌殿女官樂氏。

  樂氏小心的瞥了瞥皇帝陛下的臉色,面容悲戚、措辭謹慎卻暗藏心思的接上一句:

  「娘娘,您自己個兒也要注意自己個兒玉體啊!自從皇后娘娘崩逝以來,這兩日您茶飯不思,晝夜哀悼,奴婢知您心中哀痛,但是如今六宮皆要仰賴您來理事,還有皇后娘娘的喪儀也要您來主持,您可萬萬不能倒下。」

  年僅十三歲的太子殿下跪在鳳儀殿皇后靈位前守喪,這兩日來始終一言不發,此時卻突然眼風如刃,不動聲色抬頭看向九歌殿女官樂氏。

  少年年紀不大,但已有儲君威儀。只是因久未開口,嗓音還有些喑啞,卻還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道:

  「放肆!依我南朝天宸上邦古禮,國朝帝後的喪儀,理應當由儲君儲妃主祭,你這婢子言及孤母后的喪儀由貴妃主持祭祀,究竟是何用意?」

  柏貴妃和樂氏微微一怔。

  她們主僕二人倒是沒想到,這個素來泥菩薩似得、隱秘於皇后謝氏和天宸公主身後的太子殿下,今日居然會在此時突然發聲,試圖打亂她們的計劃。

  威帝神色微頓,似是有所觸動,他靜思一瞬,旋即蹙眉低聲道:

  「太子所言,倒是也不無道理,古來禮法確實如此。但是言兒尚且年幼,未及大婚,也並無妻室,又如何主祭?」

  在南朝天宸古法俗禮中,皇帝駕崩,當有儲君、也就是下一任的新帝主持喪儀;而皇后崩逝,則該由太子的嫡妻、太子妃來主祭。

  儲妃主祭皇后的用意,是以未來的國母,來送祭過去的國母,以證對先後的尊崇和國運的傳承。

  只是如今的天宸皇朝,太子符景言年僅十三歲,不僅尚未婚配,也並無髮妻,連太子妃的人選甚至都未曾訂下。

  通常這種情況下,便當由國母新喪後的第二順位主祭人——也就是太后、或是繼後來擔任主祭。

  總之,主持祭祀一代國母的喪儀,按理說是當由另一位國母來操持才行。若不是過去的前一任國母,那也該是未來的下一任國母。若是都沒有,再不濟也該由皇室中德高望重的女性主祭,換言之是絕不可能由一朝妃嬪主持的。

  妾室操持正室的身後事,那將是對先皇后的大不敬!

  貴妃柏論惜打得什麼算盤,太子符景言一清二楚。

  因此,儘管他知道父皇一貫嬌寵貴妃,此時當面與之爭執只會徒惹父皇的不悅,但是他卻還是忍不住出言阻止。

  他母后謝皖屍骨未寒,遺體尚在這鳳儀殿中安置,柏氏居然就敢在她的靈前昭然若揭的謀圖一國後位!

  柏貴妃輕輕咳了一聲,恍若未覺。

  她美目輕抬,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太子,旋即又看向了威帝。

  「陛下,樂氏也是一番好意,不過話中卻也有幾分不妥。是啊,臣妾雖樂意為皇后娘娘效勞,但沒名沒分,若徒然主祭,許是對皇后娘娘的不敬。」

  樂氏突然道:「娘娘,其實皇后娘娘養病退居鳳儀殿這些年,您位同副後、勞心勞力協理六宮諸事,實在是勞苦功高。此時權宜之計,不若」

  她的未盡之意並不難猜。

  不若便就此鳥槍換炮,升格做正式的新後,那豈不就名正言順可以主持先後的喪儀了?

  好一手反客為主!

  威帝幾乎是被柏貴妃牽著鼻子走,他當即遲疑的「啊」了一聲,踟躕道:

  「樂女官所言甚是,主祭之人當為未來國母。否則位不同,則祭不敬,實屬不該。既然惜兒協管後宮多年,亦頗得人心,朕看倒不如——」

  「——父皇!」

  太子殿下陡然撐起上本身,厲聲喝止。

  他在皇帝面前一貫謹言慎行,尤為守禮,鮮少有如此激動的時候。

  但在這一剎那,他的經年隱忍被徹底打破。

  一國之主金口玉言,一旦出口便覆水難收,因此他絕對不能讓父皇真的說出那句話!

  威帝面露不悅的看向跪在元後謝氏棺槨前的太子,低沉的聲音從喉嚨里吐出一個「嗯?」

  太子微頓,卻還是大著膽子直視天威,直言不諱道:

  「父皇,並非兒臣有意頂撞,只是母后仙逝不足幾日,芳魂尚在人世,若您此時便下旨晉封新的繼後主持祭祀喪儀,實在是不妥。」

  皇后謝皖前腳剛剛離世,頭七尚還未過。

  若在此時便將柏貴妃扶正為新後主持謝皇后的祭祀喪儀,那便等同於昭告天下先皇后謝氏不得聖心,那他母親又算什麼?

  可還有半分的體面?

  小小的少年緊緊攥著袖口,力道之大,使得指甲隱隱劃傷了自己的掌心,但他此時已經無暇顧及。

  威帝眉心皺的死緊,已然十分不悅,「太子,你實在放肆!可懂何為禮數,何為天地君親師?潯陽謝氏名滿天下、盡攬文心,你母后素日便是這般教導你的?」

  帝王之怒,如長劍橫掃萬軍。

  「長輩的事,何時輪得到你來置喙?」

  柏貴妃在威帝身後不動聲色的輕輕挑了挑左側眉梢,眼底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不過就是一個命好會投胎的區區小兒,螳臂當車,何其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