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胎毒

  第468章 胎毒

  謝昭笑著道:「我十幾歲那年因為天災緣故,不得不離家在外,處理『家族事業』。

  後來事畢,我雖然得以歸家,但是父親卻也沒過多久便久病難愈去了。

  『家裡』亂做一團,我這個做姐姐的又常年在外。於是我那幼弟,年少便擔起諾大的家業。

  家裡有些『老人』見父親走了,難免欺他年幼,暗中會生出些旁的小心思。

  而在下的弟弟雖年少,但也心志果敢不亞於旁人。

  他想守住老爺子的『家產』,或許更想震懾住所有心有叵測之人。於是,行事難免手段雷霆。

  加上我這個人呢,又自幼自視甚高,總是將他當成不經事的孩子。

  他心中或許也是有怨,待我便也愈發冷了些。因此.我們姐弟的情分便不若幼時那般親密無間了。」

  卓南靜靜的聽著,並沒有插話。

  大家族之間兄弟姐妹鬩牆是常態,若是能善始善終的,反而難得可見十分稀罕。

  權利傾軋,哪有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或是姐妹和睦?

  即便是嫡親的同胞兄弟姐妹,手足相爭、以死相拼的,那也不在少數。

  而他的家中,又何嘗不是如此。

  卓南心下惻然。

  只是他幸運,他的母親出身顯貴,他雖然並非嫡長,卻是父親的長子。

  加上從小又早智聰穎,一直深受父親重視厚愛。

  即便後來他的父親過世,叔父當家,也依舊對他十分禮遇疼愛。

  「後來呢?」

  卓南好奇的輕聲問道,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總是恰到好處的十分認真注視著對方。

  「後來啊」

  謝昭笑笑,眼底看不出悲喜。

  「後來在下的弟弟手腕擎天,自然在家中站住了腳。

  他身居高位,周圍也漸漸有了忠於自己的班底部下。

  有些人礙於我早些年為『家事』所做的功績,顧忌輿論,動我不得。

  但卻也頻頻在他耳邊吹風,歷數我的各種『不敬罪狀』。

  我這人素來也是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脾氣還臭。

  因此也愈發不愛往『家裡祖宅』湊,於是藉機浪跡江湖,倒也混了幾載的自在逍遙。」

  謝昭半合著眼睛,半個小扇一般長長的睫毛開合,遮住眼中眸光。

  卓南聽罷一聲長嘆,這聲嘆息也不知道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謝昭。

  半晌後,他溫聲勸慰道:

  「好在你的兄弟到底與你是一母同胞,跟你之間的情分總歸是不一樣的。

  即便是一時心中轉不過彎兒去,但是你如今這般避其鋒芒,早晚有一日他必能分辨你這個姐姐待他的好。」

  謝昭極淡的笑了一笑。

  她笑眯眯的,語調輕柔而溫吞,讓人看不出她的回答是否走心。

  「誰說不是呢?」

  似乎突然隱約覺得胸口有些悶痛,謝昭帶笑的眉梢微微一簇,偏過頭去低低咳嗽了幾聲。

  不成想這幾聲咳嗽後,卻好像開了什麼閘門一般,停都停不住了,咳嗽聲也越發激烈。

  卓南蹙眉看她。

  「你怎麼了?」

  山神廟另一頭的柯達魯部的貴族男人,似乎也被這擾人的咳嗽聲驚醒。

  他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用邯庸語低聲咒罵了幾句不好聽的。

  謝昭蹙了蹙眉,幾次深呼吸,暗自運功壓下咳嗽和經脈中隱隱難抑的寒意,然後若無其事的開口笑答:

  「沒事啊,只是一個平平無奇見風就倒的病秧子,倒是讓卓南兄見笑了。」

  卓南皺眉看著謝昭那身裹得嚴嚴實實的皮毛大氅,眉心微微動了動。

  這個女子行跡雖然處處透著古怪,但她的病弱.看來確實不像裝的。

  坐在篝火旁邊,裹著皮毛絨厚的大氅烤火,謝昭的臉上卻還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青白色。

  卓南看得出她應該十分怕冷畏寒。

  但是練武之人,或多或少都比常人身強體健,按理說實在不該如此畏寒。

  他在九微山曾經見過謝昭出手對抗狼群,眾所周知,狼的飛躍速度極迅速。

  尤其是夜間,人的視線會受限。

  一般尋常武道中人若是遭遇狼群圍攻,其實是很難倖存的。

  可是他親眼所見,謝昭出手卻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她的身手輕盈矯捷、舉重若輕,因此卓南一眼便可斷定,此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按理說這樣的身手,必有上乘內功傍身,身體不該如此羸弱才對。

  卓南知道謝昭這人身上或許還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所以不願與他深談。

  但是思來想去,他還是忍不住問:

  「你這個季節來九微山,是為了尋什麼救命的藥麼?」

  這個季節的九微山嚴寒無比,但也有很多藥材正值當季,是其他季節採摘不到的品相。

  除去藥材不提,九微山的熊膽那就更是一絕了。

  冬日裡的北荒棕熊冬眠前吃得圓潤肥美,若是在此季此時取熊膽,體弱之人食之大是進補。

  謝昭壓制住胸腔和嗓子裡的干癢,笑嘻嘻的拿話繼續蒙人。

  「卓南兄弟真是聰慧過人,居然讓你猜得七七八八。

  我本想這時入山,順便尋一顆上了年份的野山參補補氣。

  不過,這不是運氣不好嘛,也不曾尋到。」

  卓南定定看了她一眼。

  「山參於姑娘的病情有用?」

  「嗐。」

  謝昭笑得人畜無害十分真誠。

  「可能有用,也可能沒用,這誰又能說得准哩?」

  她眉不抬眼不睜的,滿口沒一句實話,淨是胡謅。

  「再者說,我這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我母親孕育我時誤食過毒草,所以我生下來便不容易成活。

  小時候我家老爺子什麼靈丹妙藥都給我試過,也沒甚用處。

  至於那些熊啊蛇啊的膽治不好我,倒也不必枉造殺孽了。」

  這話倒也不是完全信口開河,此事確有其事,不過故事的「主人公」卻不是她謝昭罷了,如今竟然被她拿來「張冠李戴」。

  據謝昭的師父鳳止大祭司說,南墟的母親有孕時興許曾經誤食過什麼毒草,以至於南墟出生時天生病弱不堪。

  他家中長輩興許以為這個小小嬰兒是不能成活的,於是小小年紀便被家中遺棄。

  被放在水盆中順流而下的小嬰孩南墟,在漂流了一日後,才繼而被在外遊歷的鳳止大祭司拾到救活,撿回一條小命兒。

  後來,鳳止大祭司見南墟雖然胎里體弱,但卻是難得一見的上等根骨,是極易修習武道的天才。

  因此將他收入門下,為神台宮祭司首徒。

  再後來,南墟再大上幾歲,果然如鳳止大祭司所推測那般,武道天賦高得驚人。

  因此不僅武道上頗為進益,還由於內力加持而因禍得福,治好了娘胎里便帶的胎毒之症。

  此時謝昭糊弄「傻小子」卓南,下意識將她那倒霉師兄南墟的經歷,拿出來信口胡說,倒是真將卓南給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