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洛書真言》

  第202章 《洛書真言》

  儘管邏卓和薄熄十分不情不願,但是卻也不得不聽從壺盧聖使的指令,暫時離開庭院後。

  他們離開後,院中霎那間靜了下來。

  三人一時靜默,不知如何開口,不知誰先開口。

  德高望重一生向善的壺盧聖壇使者暮暮老矣,世代守護者宇文部的聖地。

  其實,凌或和韓長生對於摩鈳耶是否會告知他們昔年宇文部相關的舊事,並沒什麼十足的把握。

  不過,謝昭似乎總有自己的計量。

  她斟酌了一番,於心不忍的嘆了口氣道:

  「聖使身體不適,還肯召見我們,此乃大仁大義。在下思來想去,實在不忍拿那些詭譎雲涌的話術,在此時還來套您的話。」

  其實,謝昭如今雖不再像少時那般自負,但是她對自己還算了解。

  她知道自己的智多近妖,從來都不只是江湖上的傳聞。

  加上她那早已融會貫通、運用自如的大小梵音術加持,若是真想從這位衰老的精神不濟的老人身上套些話來,倒也不是做不到。

  大不了她過後再因為妄動真氣內力,難受上一段時間罷了。

  謝昭本來也確實萌生過,藉助大小梵音術在壺盧聖使心房薄弱時套話的打算。

  但是當她真正面對面見到這位慈祥的老者時,便霎那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沒有這樣做,不是心疼自己,也不是不忍心折損自己的身體。

  她只是憐憫面前這位,一生仁善助人的老人。

  她亦不會趁人之危,將自己師從神台宮學到的化外之術和聰慧天資,用在這樣一位值得尊重的武道前輩身上。

  壺盧聖使聞言失笑。

  他如今早已衰敗蒼老、老態萌生的臉上,帶著一股無言的慈悲。

  「謝小友,你有何事不解但說無妨。老朽此生虛度百歲,過去故舊不少,但稱得上『朋友』二字的,卻又著實並不算多。

  而你的師父,便算得上是老朽的一位忘年之交。我們言淺交深,他懂我『有情道』的悲哀,我亦明白他心中悲苦。

  所以謝小友有事相詢,若是我能回答,必會知無不言。」

  凌或和韓長生心中微動。

  壺盧聖使這話說的實在交心坦誠,給他們心中也帶來一絲希望。

  不過,他們三人之前在路上便決定好了,到了壺盧聖壇之後,一切都由謝昭一人開口主導。

  畢竟凌或的母親身份非同一般,他們為了避免言多必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還是要注意話術和分寸的。

  所以,謝昭此時也並沒有與他們對視交流什麼。

  她對壺盧聖使口中對師父心中「悲苦」的描述不甚其解,但是時至今日「韶光鐧仙」之事的真相才是迫在眉睫的。

  所以謝昭直視著老人渾濁的雙眼,開誠布公道:

  「蒙先師餘蔭,亦謝前輩坦蕩,其實晚輩想要問詢的是一件十餘年前,興許與宇文部息息相關的舊事。涉及宇文部秘事,不知聖使可方便如實相告。」

  壺盧聖使稱呼她為「小友」,頗有幾分要與她平輩相交,跟其師父鳳止大祭司各論各的意思。

  這是他對「千歲劍仙」符景詞少年問鼎武道之巔,守護一方山河穩健的敬意。

  不過,謝昭卻並不想失禮於人,她依舊在這位已一百多歲的武道前輩面前,自稱自己為「晚輩」。

  壺盧聖使輕輕頷首:「請說。」

  她略一停頓,繼續說道:

  「十七年前,南朝天宸與北朝邯庸還未曾簽訂停戰協議,那時兩國廟堂之上往來多有紛爭,邊疆之爭更是摩擦不斷。不過都是一些光明磊落、真刀真槍的對抗,自是無話可說。」

  她靜靜注視著壺盧聖使,緩緩問出最關鍵的一句。

  「誰知,十七年前宇文部卻突然打破兩國之間明面上的平衡,暗中派出實力不容小覷的一隊兵力。

  這些人化整為零深入天宸國境,又在昭歌城中化零為整重新凝聚,意圖潛入天宸皇宮不夜城,最終引得昭歌城禁軍千里追殺,直到兩國邊境。」

  摩鈳耶聞言一怔。

  他先前並沒有想到,原來謝昭想問的居然是這件事。

  他定定看了謝昭一瞬,片刻後突然問道:

  「我可以問問,而今時過境遷,謝小友重新追查這件事,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嗎?」

  韓長生沒忍住,皺眉插了一句道:

  「目的?聖使,不論我們詢問這件事是什麼目的,事情的真相卻都只有一個,難道不是嗎?」

  謝昭蹙眉。

  她驀然看向他,緩緩搖頭,目露警告之意。

  韓長生唔了一聲,不甚自在的轉開頭,不敢吱聲了。

  他的嘴比腦子快,早就忘了先前謝昭與他說過的——「少說話,最好不說話」的囑咐。

  謝昭轉回頭,繼續直視著壺盧聖使,她突然問:

  「在下的目的,可否會影響聖使的答案?」

  壺盧聖使笑了。

  他嘆息道:「方才這位韓少俠說的沒錯,不論是什麼目的,真相和答案都只會是同一個。

  所以,謝小友詢問此事的『目的』,並不會改變這件事本來的真相。但是卻會影響到,在下是否能將這個答案坦言告知。」

  「我明白了。」

  謝昭也笑了。

  壺盧聖使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她追問此事的「身份」,是他是否會坦言告知這件事始末的關鍵。

  於是她也認真的說:「我問詢此事的目的事關他人,確實暫不方便告知聖使。但是若我能將自己詢問此事時的立場和身份告知於您,不知您可否釋然,並坦言告知?」

  「哦?」

  壺盧聖使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忽而含笑問:

  「那麼,謝小友如今是以什麼身份,來問詢這件十七年前南北朝之間的爾虞我詐?」

  謝昭正色道:「如您所見,就是您面前這個江湖草莽之人,謝昭的身份。」

  壺盧聖使沉默一瞬。

  「當真。」

  她點頭。

  「絕無虛言。」

  「只是謝昭?」

  「只是謝昭。」

  韓長生和凌或微微蹙眉,看著他們之間的啞謎。

  然而下一瞬,壺盧聖使沉默一刻後,居然鬆口說道:

  「好,既然如此,我願如實已告。我也相信小友,不會輕易掀翻如今天下難得的平和。」

  謝昭失笑搖頭。

  「聖使這是在點我。」

  壺盧聖使長長嘆了口氣,道:「老朽不敢。」

  他道:「十七年前,宇文部卻有派出一隊部落中最為強悍、以一當百的精銳之師前往天宸。

  不過,這一隊人馬,人數並不多,只有一百多人,卻都是族中最好的強手。」

  「如此捨得血本,宇文部大親王所謂何故?總不會是為了竊取當時的軍情。」

  謝昭淡笑著繼續說道:「若是只為軍情,細作只需深入琅琊關的謝家軍帥帳。雖然當時的邊關主帥乃是『謝氏三傑』中的謝煥臣,宇文部的細作密探輕易無法得手。但是若為軍機情報深入腹地昭歌城,未免更加本末倒置。」

  壺盧聖使輕輕一嘆,道:

  「不錯,謝小友慧眼如炬。當年大親王此舉,並非是為了竊取軍事情報,而是奉命行事。」

  謝昭蹙眉。

  「奉邯庸皇庭之命?」

  壺盧聖使靜靜看了謝昭一瞬,突然再次問:

  「謝小友,一而再再而三要您的保證,是我不夠坦蕩,多少有些辱人了。

  但是事關重大,老朽還想再最後問上一次——您當真只是以『謝昭』這個身份來查詢此事?也當真不會因為老朽口中的真相,掀起無法挽回的紛爭嗎?」

  謝昭目光磊落的回看他。

  「謝某如今雖然大不如前,但是說出的話依舊言出必踐。我絕無意借昔年舊事,攪動天下風起雲湧之心。

  ——謝某無亂世之意,關於這一點,聖使應該知曉我心。」

  「好。」

  壺盧聖使緩緩點頭。

  「這件事,還要從一個名震天下的上古古籍功法《破神詞》說起。」

  「它如今還有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洛書真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