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本來打算在神台宮外山腳下,跟所有一起來看問道盛況的江湖中人一同,在此打上一場「持久戰」。
他決意定要親身經歷,不能錯過這場曠世之戰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是誰知他才在神台宮外等了兩天而已,就在離開李府的第二日後半夜,就見到了一臉嚴肅焦急,急匆匆趕來找他的凌或。
而凌或開口第一句,居然就是石破天驚的一句——
「謝昭不見了,入夜尚未歸。」
「什、什麼?」
韓長生瞠目結舌,他先是抬頭看了看已經深得見底的夜色,愕然發問:
「她昨日不是還說自己乏得很不耐煩出門,要留在客院睡覺,讓我等閒之事不許去煩她?
她沒在屋子裡睡覺?其他房間找過了嗎?問過李家的下人了嗎?確定不是在李府哪個犄角旮旯景色優美的園子裡睡著了?」
韓長生一口氣就丟了無數個問題出來。
凌或蹙眉搖頭。
「昨天一整日,謝昭倒是都在客院裡自己的房間中休息,不曾出過門。
但是今早辰時,她說無聊要去城中逛逛看看熱鬧,之後便不見了蹤影——我跟了,沒跟上。」
韓長生牙疼似得「嘶」了一聲,目瞪口呆道:
「你跟了,但是沒跟上?連你都沒跟上?不會吧?」
他聲音拔的高,甚至還嚇了自己一跳。
然後,他回過神來連忙四下看去,見周圍無人,這才放下心來收斂聲音小小聲繼續追問:
「你是什麼境界,她又是什麼境界?你跟蹤她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怎麼還會將人跟丟的?」
凌或緩緩搖了搖頭,大方坦言自己的輕功確實比之不足。
「謝昭的外家身法乃我平生罕見,論輕功的步法,我不如她。
她武道境界雖低、內力也不濟,但是輕功當屬上上流。」
上流就算了,還上上流?
有這麼誇張嗎?
韓長生摸了摸鼻子,似乎是不太相信。
但是這會兒倒也容不得他不信了,因為人是真的丟了!
以凌或這種沉穩嚴謹、少年老成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跟他開玩笑的,他可不是謝昭那個滿嘴胡話的小沒良心。
於是,韓長生連熱鬧都沒心思看了!
二人急匆匆趕著夜色進城,一路上避開城中各個坊間巡夜的衛兵,分頭幾乎將昭歌城夜裡所有還有人煙的煙花柳巷、酒館賭場,一一排查了一遍。
但是當兩人再碰頭時,卻發現對方都是毫無所獲。
直到第二日早上,他們二人已經分頭找了謝昭足足一整夜,才終於確定這謝昭小王八蛋居然真的失蹤了。
「可是.她能去哪兒啊?」
韓長生疑惑,他這一晚上累的跟狗似的,還差點被當成去逛窯子的恩客拉進去清白不保,他犧牲大了去了。
等他們找到謝昭這小沒良心,他非要再從她那裡多訛出幾兩銀子,了作安慰賠罪不可!
還以為她這次到昭歌以後改邪歸正了,沒想到居然是玩了一種很新的東西,玩得更野了都敢夜不歸宿了。
韓長生搔了搔頭。
「不過我記得先前咱們在汝陽時她好像說過,自己以前曾居昭歌城,但是如今已經沒有家人了,所以四海為家走到哪裡算哪裡。
雖然她在昭歌已無家人親眷,但是舊友總歸應該還有的吧?莫非是去尋友敘舊了?」
凌或當即搖頭。
「不會的,謝昭即便是去城中尋友小聚,但若是徹夜不歸,也會找人捎個口訊給我們。
她雖然愛熱鬧也愛玩笑,但是做事向來是有章法的,不會平白讓人擔心。」
韓長生皺著眉頭細思,試圖還原還有可能發生的情景。
「那若是阿昭喝多了呢?她的酒量一向不好,還總是貪杯。
說不定遇到舊友暢懷大飲,結果醉倒在別人家裡,自然沒辦法給我們捎口信。」
這點說來,韓長生自己也覺得很是奇怪。
謝昭這傢伙吧,酒喝多了難受、非說自己心口疼。
但若是不喝也難受、又要說自己畏寒需要淺酌幾盞清酒暖暖身。
要讓他來說,這不妥妥就是「人菜癮還大」嗎?既饞酒,又沒量。
韓長生並不知曉他望眼欲穿的天下名劍「黃金台」,居然就是謝昭手中那根纏著麻繩又呼滿了泥土、任憑主人長眼興許都認不出真身的「打狗棍」。
一直以來,他也只將謝昭當做尋常金遙境的「菜鳥」。
不過凌或心裡卻認定了,儘管謝昭東扯西扯不願道盡實話,但她的來歷絕對不會單純只是一個與路傷雀或許有故的謝氏家奴。
謝昭身上矛盾之處其實很多,她明明只是一個境界低微的無名之輩,卻又對江湖軼事和昭歌秘聞知之甚詳。
但既然此時她還不想告訴他們,想來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凌或不是一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更不喜歡勉強自己的朋友。
這也是他和韓長生最大的不同,韓長生對許多事情都會好奇,也會天真單純的刨根問底問個究竟。
但其實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並不想與旁人言的事,即便是朋友之間,也不需要事事件件落個分明。
不過有一點,凌或心裡隱約有些擔心
那就是既然謝昭能認識路傷雀,難保不會在昭歌城中還有其他熟人。
若當遇到的只是熟人舊友倒還好了,就怕還有什麼舊怨的仇家。
若是如此,以謝昭那三腳貓的境界修為,只怕遇到了是要吃大虧的。
但是凌或心中的隱秘擔憂,卻無法跟韓長生明說。
因為謝昭偷盜路傷雀的本命佩劍「黃金台」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謝昭才會越安全。
倒並非是信不過韓長生,相反他和謝昭都很信任韓長生。
可是韓長生為人過於單純,向來不會作假掩飾。他的舌頭又一向比腦子快,萬一被有心之人套話再無心泄露了什麼.這種能要命的大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或眉心微鎖,看著逐漸升起的日頭,輕聲道:「希望如此吧。」
韓長生也抬頭看著日出,打了個哈欠。
「這天都快亮了。」
然後,他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試圖驅散自己忙乎一晚的倦意,旋即精神十足的又道:
「昨晚我們只能去那幾處固定的場所找人,白天就不同了。
東西二市開了,那邊人多消息也暢通,我再去坊市上繼續找人打聽。」
凌或點頭。
「好,我們分開行動,你去坊市,我去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