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我是季夏,亦是宋柴薪,何須掩藏?
這星夜兼程,來到了一片亂象的黑山城之人,正是來自梧桐府,謝家的當代家主——謝橋。
謝橋,與曾經的宋柴薪同輩。
是當時除卻宋柴薪之外,偌大謝家,論年紀與武道修行,最為頂尖的天驕。
如果沒有宋柴薪,當年的謝橋,估計就是謝家參與『梧桐府試』的人選,說不定,還能拔得前十的席位,成為僅次於『許作戎』,『江奕』的人物。
但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謝橋競爭失敗,在族祭不敵宋柴薪,痛失名額,心中沮喪的同時,萌生出了『行萬里路』的決心。
於是北上鎮妖長城,從兵伍做起,以一屆小卒的身份,拜入了一位元丹境的鎮妖統領門下,苦練劍技。
恰逢,此時第一次『寶瓶之亂』爆發。
經歷了長達四年的生死博弈,謝橋斬妖除魔無數,武道根基極為夯實,從那以後,不過十幾年,就突飛猛進,凝成『元丹』高手,成為了謝家僅次於謝樵玄的頂梁之柱。
可以說,
若不是因為當年宋柴薪葬於黑山,拉著近乎大半個梧桐府討伐的元丹高手、還有好幾個第四步驚天大能,一起沉入了天淵底下,導致謝家受到牽連,風評一落千丈,近乎千夫所指。
以他這『一府稱雄』的才情。
怎麼也能拖著謝家,再中興一次,起碼不遜於謝樵玄壯年時期,建立基業才是。
隨著第二次『寶瓶動亂』發生,曾經在梧桐府、玄清城下轄三百里『玄清湖』里曾混跡過的古華成就妖君,折返歸來,長驅直入,打入了府城。
當代府尊,從黑山城裡走出來的鄭子楨鄭府尊,第一個就被下了『府獄』,連同一起的,還有不服妖魔教化的武夫,正宗、望族。
剩下的,不是投降了妖魔,作了『走狗』。
就是像謝橋一樣,仗著局勢混亂,以及一身元丹修為,帶著幾個同族同宗的子弟,逃難出來,突出重圍。
跑出了府城之後,因為謝樵玄老爺子,當時留下了一道訊息後,便急匆匆的,趕赴黑山。
再加上,自己的女兒『謝梧桐』,也在黑山城裡,做『緝魔巡守』。
所以謝橋馬不停蹄,就趕來黑山謝府,想要趁著玄清妖脈的妖魔,還未橫掃整個梧桐府前,將一家子全都帶走。
雖說這樣做,基業定然不保,可比起做妖魔走狗,在別人帳下搖尾乞憐,謝家寧願遷徙流亡他州!
謝橋踏足黑山。
掠過不時有黑煙沖霄、火光繚繞的地帶,也曾抬起手中之劍,割去了一個個妖魔的頭顱。
他吩咐了幾個與自己一道流亡的謝家大先天高手,去剿殺黑山城裡的妖魔。
而後一個人踏入內城,沒有去往『黑山軍』與『妖魔眾』廝殺的主場,率先選擇,到了謝家的府邸。
剛剛巧,
便見到了一府縞素,頓時心中『咯噔』一下。
這是誰去了?
因為黑山城動亂,導致謝家一府戒備。
幾乎在謝橋登門的一瞬間,黑山謝府的府主謝柯,就如臨大敵的帶人到來,不過當他看清一身風霜的謝橋時,頓時大喜:
「家主!」
黑山謝家,只是支脈。
而梧桐謝家的主脈
家主謝橋,可是正當壯年的元丹高手,比起已去的謝老爺子,只強不弱!
值此人心惶惶之際,有如此高手坐鎮此間,無異於是一道極為有力的強心劑。
「這是誰去了?」
謝橋語氣微沉,握著劍的手,略微緊了一下。
叫謝柯本來面露喜色的表情,頓時淡了下去,同時眼神飛速黯淡:
「謝老爺子.」
「壽盡了。」
說罷,就帶著謝橋去了臨時搭建的靈堂。
一路上,謝橋都是頗為恍惚。
尤其是,當他聽聞了謝柯所言的來龍去脈,更是咬牙切齒:
「玄清妖脈,妖君古華」
「未來若有第四步之機,必殺之!」
說完,聽到謝樵玄臨去之前,還收下了一個『義子』,甚至將元丹精粹饋贈給他,一時心中疑竇頓生:
「老爺子可不是做慈善的性子,年輕時候,手腕狠辣,果決無比。」
「這年輕人什麼來歷?」
謝柯搖了搖頭:
「好像是這黑山城裡,土生土長的,不過背景有些神秘,與鎮守府那邊,也有些關係牽扯。」
「聽聞就連黑山鎮守陳昭,都將他奉為座上之賓,還一度想要將黑山鎮守的位子,交給他來繼承。」
「另外,大小姐似乎與他交情不錯。」
謝橋怔了下:
「梧桐?」
兩人正聊著,一前一後踏入靈堂。
只見內里燭火輕晃,兩側白幡隨風飄蕩招搖,一道檀木棺槨立於正中,盡顯清冷寂靜。
看到這一幕,頓時叫謝橋面露悲戚,才知曉,支撐了謝家這麼多年的老祖宗.這一次,是真的隕落了。
而在下首。
則是渾身金剛璀璨,破了九竅,一鼓作氣將要踏入『大先天』的謝梧桐,即將蒞臨第二步。
謝橋的腳步,帶著些熟悉,叫謝梧桐輕輕睜眼,渾身氣血澎湃。
她的一張小臉,因為乍逢突破的緣故,尚有些許漲紅,看到謝橋的第一眼,當即瞪大了眼:
「父親!」
說完,『倏』得一下站起身子。
「你怎麼到黑山了,梧桐府」
她的語氣憂心忡忡。
「梧桐府被攻陷了。」
謝橋面露沉色。
連帶著一側的謝柯也瞪大了眼:
「家主是說,梧桐府已經淪為了玄清妖脈所掌?!」
他眼睜睜的看著謝家家主謝橋,跪在了那口棺前,祭拜上香,邊緩緩開口:
「所以,我才到了這黑山,就是想要帶著族人,殺出梧桐,走官道,出寶瓶,直入毗鄰的桐葉州!」
「桐葉州,是當年大緝魔主與女帝的發跡之地,是真正的『宗師林立』,再往東去,便是神京!」
「到時候無論是在桐葉州,尋一府城立足,還是去神京做一九流小族,靜待時機,總好過.」
「呆在這寶瓶州,朝不保夕的要強!」
「對了,梧桐,老爺子收的那個『義子』呢?」
「你可知他究竟是何來歷,為何能在老爺子到了壽命盡頭之前,還能得他青睞?」
「這種殊榮,這麼多年來,可只有宋柴薪那小子,才做到了。」
「這個年輕人,又是何德何能?」
謝橋跪在地上,邊開口詢問。
嘩啦啦!
這時候。
外界突兀小雨傾泄,化作傾盆大雨,潑灑而下。
隨著雷雨交加,一道白晝伴隨『霹靂』閃過。
有玄衣青年運起『黃庭真氣』,以一層龍虎真罡庇體,龍行虎步,提著一顆猙獰的異種頭顱,任憑風吹雨打,不染分毫,穿行庭院,大步踏來!
他的背後,跟著一個雪發少女,粉雕玉琢,人畜無害,但天上垂落的雨滴,甚至都未滴打在她身上,便被凝固,化作了冰雪消融!
可想而知,這少女的武道造詣,到底抵達了何等『化腐朽為神奇』的程度,才能做到這般地步!
一路上,黑山謝府見到這青年雨不沾衣,渾身血氣撲鼻,再加上背後的神秘少女,一前一後走來。
竟是望而卻步,沒有一人,敢於上前來攔!
外界的硝煙似乎已經平息。
靈堂內。
謝梧桐跪在謝橋身側,聽到父親的詢問,低聲躊躇著,還是將有關於『季夏』的事跡,一五一十的敘述而出。
並且,
也將老爺子說的那些話,一一告知,叫謝橋頓時之間,驚疑不定:
「你是說,他是.?」
啪嗒!
當此時!
一道猙獰頭顱,從堂外擲來,剛剛好,便丟在了靈棺案桌的祭台之前!
晃得謝橋登時皺眉轉頭:「誰?」
這一個轉頭,剛巧雷光劈開了道白晝,叫他不禁眯眼,從那渾身浴血的身影上,隱約瞅見了一道影子。
隨著往昔記憶,逐漸湧上心頭。
再結合方才提起的那個名字,叫這位謝家家主,不由脫口而出:
「宋柴薪?!」
宋柴薪!
在季夏背後,來自大雪山的有蘇月亦步亦趨,待到聽見了這個名字,就好像應激反應一樣,頓時左看看,又看看,琉璃眸子裡帶著探究:
「宋柴薪?」
「宋柴薪在哪呢?」
有蘇月嘴巴里嘟囔著,這個名字,她從宋姨口中聽說了好多次了,熟悉無比。
但面前的季夏,卻是置若罔聞,身如山嶽,取了一炷香後,看著眼前的靈棺,拜了一拜:
「老爺子,傷你之仇,季夏已將其斬殺,特摘其頭,祭於台下。」
他神情肅穆,拜完過後,才轉過頭,看向了緩過神來,神情複雜的謝橋,眼眸之中,似有日月流轉,深邃無比:
「閣下.剛剛叫我什麼?」
日月同錯!
乃是流星追月拳經練到極境,所顯化的武道天相!
但這門武學造詣最深的傳承,不在琴劍山。
而在梧桐謝家的拳碑之上!
看到季夏眼眸里的異象,謝橋雙眸如同地震。
第一時間,看著靈堂里侍奉的外人,謝橋便將他們全數遣散,連謝柯這種支脈主事,也未留下。
待到將所有人都屏退過後,他不由急聲開口:
「我絕不會認錯,你就算容貌與他只有三分相像,但渾身氣質與法門,卻與數十年前的那人,如出一轍!」
「你是他的子嗣?是他的弟子?」
「你」
今日變故太多,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謝橋按捺住心情,看向季夏背後的神秘少女,有些猶豫,想著是否要將這個看似不遜於自己的天驕高手,請出門去。
這個時候,
季夏卻平靜的開口了:
「我並非子嗣,亦非弟子。」
「我便是我。」
「宋柴薪是我,季夏亦是我。」
「如果.」
「你是要問幾十年前,從雲鸞山上走下來,踏入謝家,將伱拳敗於『祖祠』之前,錯失梧桐府試資格的那個『宋柴薪』。」
「那麼,便是我了。」
如果說,是曾經的『季夏』。
那麼,瞻前顧後,底氣不足,沒有宋柴薪舉世皆敵的經歷,必定不敢這麼大張旗鼓『暴露身份』。
但如今的他,將『半妖府尊的追憶』融入身軀,曾經拳震寶瓶,威震一方,又恰逢回歸,執掌了似『輪迴天書』這等玄奇神物!
躲躲藏藏,不是他的性子。
而且露出了如此之多的蛛絲馬跡,以及季夏如彗星般崛起的軌跡,真是他想遮掩,便能遮住的嗎?
真正讓季夏忌憚的,不是大昭,不是他宋柴薪的『緝魔道氣』。
他真正忌憚的
其實,就是近在咫尺的『天淵』,那裡面所葬著的『自己』!
還有,曾經的『不死涅槃真君』!
他所說的『涅槃眷屬』、『涅槃屍』.到底是些什麼?
或許,
將是比之妖魔,更加可怕的事物!
與之相比。
自己的身份,其實都無足輕重了,甚至若能,找到宋梵鏡後,帶著她上雲鸞山,見到阮秀秀,當面找崔蟬對峙!
而後,將真相大白於天下,還她一個徹徹底底的清白.
叫這兩位曾經的『雲鸞雙珠』重修於好,在這個跌宕起伏的將亂之世,擁有著自保之力,才是當務之急!
這話一出。
如同是戳破了某層『窗戶紙』。
叫謝橋愣了,謝梧桐愣了。
也叫有蘇月呆了呆,掏出小手,一臉嚴肅,直接揪著了季夏的衣襟,放都不放:
「你,跟我走!」
「跟我去見宋姨!」
她嘴角的小虎牙,惡狠狠的亮起。
而謝橋面色變幻,仿佛是知曉了什麼了不得的隱秘一樣,指著外面黑山的方向:
「可」
「當年的宋柴薪,不是葬身天淵了麼?」
「為何.」
嘩!
這時候,季夏閉眼,觀想『大緝魔主』像,使得若有若無的神念雛形,越發凝實。
與此同時,
他的背後,宋柴薪的虛影憑空漂浮,與他神念一致,合為一體,緩緩重疊,而後
一起睜眼:
「現在呢。」
「謝橋堂兄。」
兩種不同的聲線,似乎化作了同一個人,落在靈堂內,頓時.叫所有人,鴉雀無聲。
若不是謝樵玄確確實實,已經隕落。
見到這離奇一幕。
怕是從棺材板里跳出來
都不是不可能!
梧桐府,隸屬寶瓶州,為下轄七府之一。
但如今,卻被『玄清妖君』古華割據,改為『梧桐妖府』。
這一日。
古沉天駕馭『青雀』之氣,趁著長夜,從黑山城瘋狂逃竄,以『四步妖君』的法力,跨越了大半個梧桐,一頭撞進了妖君古華的居所!
此時,天色剛明。
「少主!」
府尊居所改建而來的『妖君府』內。
駐守的妖魔先是戒備,而後看清了這渾身浴血的身影后,大為震驚:
「你不是與詭海夜叉白統領討伐黑山去了嗎!」
「怎麼會.」
古沉天眼眶溢血,翩翩風度早已一點全無,看著眼前這位大先天的妖魔,他面上灰塵遍布,用著另一隻沒有廢掉的手臂,緊緊抓住了他:
「我父君呢,我父君呢!」
他咬牙切齒著,語氣里潛藏著歇斯底里的怒意。
而想起了這位『少君』曾經的暴虐經歷,這位大先天妖魔默了下,小心翼翼的回稟:
「玄清妖君平定梧桐後,遣了兩位妖魔統領,帶兵橫掃一處叫做『琴劍山』的小山門,卻不想.不想被殺得人仰馬翻,連兩位統領都隕落了!」
「於是盛怒之下,以妖君法力,馳援而去。」
「目前.目前不在府邸內。」
一席話,說得古沉天一愣一愣。
半晌後,一口鮮血噴出:
「這小小梧桐府,府城沒什麼人物,怎得下屬重城,一個個竟臥虎藏龍至此?!」
「啊!」
說完,筋疲力竭,急火攻心,頭暈眼花,眼看已是支撐不住!
在瀕臨暈倒之前,
古沉天一把抓著眼前的妖魔手臂,只狠狠道:
「傳遞玉符於我父君,定要踏平黑山,為我玄清一脈,一雪前恥.」
砰!
話未說完,便倒在了地上,妖力耗盡,連黃庭丹田都險些潰散!
琴劍山!
漫山遍野,曾經種植了幾十年的向陽花,被一處處妖血潑灑、澆灌著,顯現出妖冶的紅色。
山門中。
天色暗沉,陰雲密布。
此時,
有一獨臂劍客,坐於山崖前,斷袖清風,鬍子拉碴,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在他左右兩側,
兩尊『元丹』被剝,支離破碎,渾身上下劍痕瀰漫的元丹大妖,屍體橫躺,悽慘無比。
山腳
妖魔結陣,圍困山門,叫整座琴劍山堪稱水泄不通!
陰沉雲層,似有龍尾探出一截。
一時間,風號怒嘯!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