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罪業因果不在她,雲鸞山不認,大不了.我帶她走!
雲鸞山的劍主,宋淵。
宋梵鏡的生父。
也是雲鸞山修為造詣最高的人。
抵達了第三步元丹的巔峰。
與後世的澹臺曜、之前的白秋意,是同樣的境界,號稱踏足了『天人』關隘。
此時,
他帶著兩大法脈的長老,急匆匆的闖入鎖妖林。
當宋淵見著了渾身異變,元丹飆升,整個人都顯現出了『半妖』徵兆的宋梵鏡時,眼神里第一時間閃過的,並非是父親對於女兒的擔憂與焦慮。
而是,對於自己封存在鎮妖閣中,以鎖妖林百餘名大妖魔之血氣,不停供養的那一枚『雪狐妖晶』!
到底,出沒出現紕漏!
而結果,顯而易見。
「是,那枚妖晶是我吞服的,但卻是因形勢所迫,逼不得已。」
宋梵鏡平靜的開口,緩緩鬆開了握住宋柴薪的手,將他輕輕推到了身後。
同時經過短暫的失神,以及方才宋柴薪的調節。
如今的宋梵鏡,已經將心情平復。
面對眼前宋淵的質問。
她語調清晰,簡潔明了的將方才發生的一切,盡數敘述,並且指出:
「劍主大人。」
「眼下鎖妖林群妖出籠,雲鸞山境況水深火熱,如今,寶瓶州七府天驕英才,甚至道統門人,也都匯聚一堂,入了我雲鸞山。」
「若是但凡生出一星半點的不測,後果都是不堪設想。」
「待到事態平息,宋梵鏡甘願受罰,但是現在」
聽到宋梵鏡的描述。
雲鸞山的兩位長老,看著黑漆漆、空曠曠的鎖妖林,心中越發沉重。
不管宋梵鏡身上生出的變化,究竟是因為何等緣故。
但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清理山門禍患才對!
宋淵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觀劍長老率先忍不住了:
「劍主,你當年做下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沒心情理會,但是雲鸞山弟子的命,難道不比這個值錢?」
「就算宋梵鏡是半妖,或許誤了你的『大事』,但她終歸是你的女兒,大不了等劫數先過,再來算帳不遲。」
「在這裡浪費時間,就算那些大妖魔,都是接近油盡燈枯之身,可只憑老蒲一個第三步,哪裡能護得全山周全?」
說罷,觀劍長老怒氣沖沖,就要掉頭轉向雲鸞院的方向。
本來按照道理,在宋梵鏡『玉符傳訊』之後,三人碰頭,第一時間,就應該去以雲鸞弟子為重。
可不知為什麼,劍主宋淵,卻非要一意孤行,執意來這鎖妖林一趟,而失去了最佳的斬妖除魔之機。
要知道,那鎖妖林里,可是有著足足七尊第三步的大妖魔,都是雄踞府、城多年,才被擒拿在此的傢伙!
一旦叫他們吞服了血食,逃之夭夭。
就算只放跑了一個!
那也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但對於觀劍長老的一席話。
宋淵的身形卻是一動未動。
他只是看著宋梵鏡。
眼神之中,透露出了一縷冷冽:
「雪晶真是你被迫叫人服下,從而激發了體內的『半妖』血,而不是你故意勾結外人,釋放鎖妖林群魔,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場局?」
「如今你一顆元丹,再溫養溫養,或許就將形成蛻變,成就『上品』,從此媲美『大緝魔主』等巨頭人物,叫未來修行,一路坦途,無往不利。」
「梵鏡,如此種種」
「你叫我如何信你!」
一身金紋雲鸞劍袍,面貌不過三十餘歲的宋淵,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與此同時。
屬於元丹第三境『天人』的威壓,一剎那掀起,化作『領域』,向著宋梵鏡壓下。
天人領域!
是武夫的精神意志,在將元丹淬鍊到了極致後,才能誕生的一種『玄妙』。
足以叫人發自內心的,對其臣服!
「伱老老實實的跟我講。」
「你,」
「是不是知道了你母親的事情。」
宋淵眉宇平靜。
「父親是說,你殺了我母親,然後取了她的一身精血,淬成了一顆『中品元丹』。」
「然後將她的元丹與神念融作一處,化作了我剛剛吞服的那一枚『雪狐妖晶』麼?」
「如果是弒妻證道這件事的話.」
「或許,我知道。」
髮絲如雪的宋梵鏡,目視眼前的『生父』,眼眸黯淡了下,心裡最後的幻想破滅,終於不再隱瞞,當著兩位長老的面,徹底撕破了臉皮。
弒妻,證道?
觀劍長老似乎是知曉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轉頭的動作頓住,眼神驚駭。
而鎖妖長老則眉頭緊皺,看向宋淵,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三十多年前。
雲鸞劍主『宋淵』,曾在外界帶回來了一位冰肌玉骨、髮絲如雪的俏麗人兒,娶其為妻。
彼時,宋淵意氣風發,正當壯年,破入第三步,與妻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但不過數年,自從誕下了『宋梵鏡』這個女兒後。
那個曾經驚鴻一瞥,宛若洛神的女子,便再也沒有在雲鸞山上,露出過面。
宋淵對外,說是『妻子逝世』,從此守節三十年,給自己搏了個『情深不壽』的名聲。
外人,就此信以為真。
但真相究竟如何.
便不得而知了。
「你懂什麼!」
「只是憑藉一些捕風捉影的信息,就下了這等定論。」
「莫非,你也和你母親一樣,心懷叵測不軌?」
「宋梵鏡,本座養你近三十年,若無我之雲鸞山基業,你又怎能有今天元丹的輝煌?」
「旁且不說,只單單是『半妖』這一道身份,就能叫你置之死地!」
宋淵冷哼了下,猛地一甩寬袖,面上泛起了幾分沉色:
「有蘇雪」
「她從未和我說過,她是妖魔。」
「要不是生了你,或許我這一生,都會被她蒙在鼓裡。」
「一個與我並肩,比我年輕的第三步大妖,還是來自妖魔祖庭,結果偏偏深入了這寶瓶州,還獨獨看上了我宋淵!」
「且不說,她究竟在圖謀些什麼,光是此事流傳出去,我這幾十年積累的名聲,便將毀於一旦。」
「大緝魔主聯合諸脈巨頭,合縱連橫,徹底驅逐了妖魔一脈,叫這大昭以人為尊,從此人與妖魔,再非同種同族。」
「吾輩斬妖除魔,天經地義。」
「倒是你.」
「你要為你生母尋仇,走妖魔之道?」
塵封已久的秘辛,就此揭開。
叫兩尊雲鸞長老心頭更是一顫。
劍主宋淵!
這話何意。
就算宋梵鏡是半妖,可只要悉心教導,不叫旁人知曉,那麼她依舊是雲鸞山的天驕,未來不可限量。
可你非要將她,往絕路上逼?
「那枚妖晶,原本是宋淵用來作為突破『真人境』,萬無一失的手段,結果被宋梵鏡吞了,莫非」
鎖妖林的執法長老,想起自己知曉的一些信息,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若是妖晶沒了。
但眼下,還有一枚現成的
他會幹些什麼?
「劍主,群妖作亂雲鸞山,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想到這點,執法長老沉聲肅喝。
但宋淵一臉不為所動:
「兩位長老且先去,幾個油盡燈枯的第三步大妖,當年能被我等擒來,難道還不能重新押回去麼?」
觀劍長老和執法長老見此,面面相覷,便知道宋淵是要一意孤行了。
於是心中不免悲涼。
他乃是第三步巔峰,以武道意志凝聚天人領域,不知能救下多少弟子門徒性命。
可卻偏偏,把自己的未來,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明明已經有破境的本錢了,卻偏偏要做得盡善盡美,萬無一失,可這天底下,又怎能事事盡如人意!
想到這裡,兩人不敢耽擱,就欲往雲鸞院而去。
而臨走之前,觀劍長老看著宋梵鏡身畔的宋柴薪,頓時出聲提醒:
「宋柴薪,你還在這裡呆著作甚?」
這小子,被他的關門弟子阮秀秀惦記著,宋淵何等修為,宋梵鏡又是他的女兒,就算元丹蛻變,又焉能從他手裡走脫。
跟著自己走,有自己庇佑,還能有幾分活路。
不然偷聽了宋淵的秘密,依照這位劍主對面子的看重,再加上宋柴薪『半妖』的身份
就算是將他當場格殺,再扣上一頂『勾結外人,釋放群妖』的黑鍋!
恐怕他洗都沒地方洗去!
隨著話語落下。
金書字跡流淌,顯現了三道選擇。
【一、避禍他處,袖手旁觀:雲鸞山大劫拉開序幕,隨著宋淵宋梵鏡的秘密暴露,以及白秋意這個老匹夫介入,此次劫難必定不可小覷,不如早早退去,抽身事外,折返黑山。】
【二、斬妖除魔,護衛正道:你曾得『緝魔道氣』傳承,只要斬妖除魔,便能晉級體質,增幅修為,如今正是成就玄體,突破黃庭,捍衛大昭鎮守之名的好時機,還不大展神威,一揚威名?】
【至於宋梵鏡,她畢竟與宋淵乃是生父,宋淵乃正宗之主,距離第四步只差一線的高人,與他正面博弈,結下間隙,孰為不智。】
【三、面對劍主,據理力爭:天然背負的枷鎖,生父生母之間的仇怨,出生便已經註定的身份沒有一樣,是宋梵鏡自己自願背負的。】
【她曾將自己從泥沼之中拉出,那麼作為宋柴薪的你,又是否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她,就此沉淪?】
【是讓她墮入無邊深淵,還是做她生命里有且僅有的一束光,皆由你自己前來定奪。】
宋柴薪面對的三道選擇。
同樣。
也是心神沉浸天書的季夏,正在做出的選擇。
「原來如此.」
在黑山謝府閉眸,推演自己作為『宋柴薪』時,最後命運的季夏,呢喃出了這樣一句話。
怪不得。
怪不得宋梵鏡會成為『大雪妖君』。
怪不得她會對雲鸞劍主『宋淵』,有著那麼大的恨意。
攤上這樣的爹。
攤上這樣的命。
和他作為古月時,遇到的蛟魔古華,有什麼區別?
想著想著。
季夏對宋梵鏡憐憫的同時,又隱約有些苦笑。
宋梵鏡啊宋梵鏡.
無論是從人生、境遇上。
和他宋柴薪。
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想起寶瓶州主『裴南北』,曾經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一道烙印,並且說過這麼一句話:
「凡寶瓶州以大欺小,覬覦你者,可報我名。」
裴南北,乃是寶瓶州主。
官府、江湖之間.
莫說正宗、就算是道統之主,也得給她三分面子。
宋淵
焉能和她相提並論?
想到這裡。
看著第三道選項。
季夏終於如同『撥開雲霧見月明』。
「原來,一切命運的糾葛,都是從我的選擇而起的麼」
手中握持著虛幻的筆,季夏在輪迴天書的扉頁,抉擇著自己的命運。
他有預感。
如果自己選擇了另外的兩道選項。
或許,命運與現實,都將天翻地覆。
但,
那就是自己想要的了麼?
不。
一道道躍然紙上的字跡,描繪銘刻了『宋梵鏡』三個字,隱約間,將那女子孤獨寂冷的背影,也一併描繪了出來。
「既然如此.」
「宋梵鏡,」
「就讓我宋柴薪.」
「來為你改命吧。」
「你未必要做一輩子別人口中的『雲鸞少宮主』。」
「你也可以選擇做你自己,做那不受拘束,自由自在,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
「大雪妖君!」
宋梵鏡倔強的昂起了頭,一雙泛著銀白的瞳孔光華流轉,目視面色陰沉的宋淵,望著望著,突然笑了。
好似將這麼多年積壓的包袱,一股腦的,全都拋了開來。
「父親。」
「這麼多年,你可曾管過我,可曾問過我?」
「我修行到了今天,無不是靠著自己一步一步積累,方才而成!」
「他們都說,我是劍主的女兒,所以生來高貴。」
「但誰曾知曉。」
「從始至終.」
「你都沒有教授過我一天的武道,一天的劍道,就連雲鸞劍,也是傳承給了阮秀秀師妹,而不是我。」
「只是因有人強迫我吞服了一枚『妖晶』,導致我礙了你的路,導致我半妖之身,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你就要除了我,清理門戶麼?」
宋淵拔劍,一步步走來:
「那枚妖晶雖對你有益,甚至能叫你元丹品質提升,但也會叫你趨近於妖魔,吞服它,對你百害而無一益。」
「更莫說」
「你為了它,放了鎖妖林七尊第三步,數十尊第二步的妖魔,致使雲鸞山內亂,其罪當誅!」
「為父沒什麼辦法。」
「只能,清理門戶了。」
雲紋長劍從宋淵手中抬起,直指宋梵鏡。
女子雙指按住霜寒木劍,眼神徹底冰冷:
「父親。」
「你到底是為了清理門戶,以捍衛雲鸞山正朔,還是.」
「為了你自己的『野心』,和更進一步的『欲望』?!」
二人距離三丈,劍尖對峙,父女反目。
遠處雲鸞院篝火倒塌,火光沖霄。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
那個一身玄衣墨袍的少年,卻是淡笑一聲,上前一步:
「劍主。」
「事情的起末,我都是見證者。」
「為何,你從來不問一句我的意見?」
宋淵斜瞥了一眼宋柴薪:
「我知道你。」
「蒲正權玉符傳訊,和我說過你的事跡,你雖是半妖,但有功於雲鸞山,事後一尊『榮譽長老』的位子,少不了你。」
「但有些時候,助紂為虐,可是會死的。」
嗤!
短促一句話落後,
如雷音的劍鳴,陡然響起,直指著眼前少年喉嚨,天人領域一開,宛若天淵一般的差距下,叫第二步的宋柴薪,寸步難動!
「宋淵!」
「你敢動他,他日我必殺你!」
宋梵鏡冰冷的瞳孔里,透出煊赫光焰,仿佛要將眼前人,直接吞沒進去,剎那就想出劍。
但是————
砰!
一道『恢弘』的氣息,陡然從宋柴薪的身軀浮現,卻比宋梵鏡的動作還要快。
一枚虛幻的瑩白劍印,刻錄著一個裴字,從宋柴薪的眉間凝成,頓時拍出。
伴隨著一陣浩渺的道音響起:
「本州主乃是寶瓶裴南北,凡寶瓶州境內,跨越一大境,不得對宋柴薪出手!」
音罷。
劍印放大,化作一尊以半邊金絲面具覆蓋面頰的女子,顯現虛影,點出劍指,垂落之下!
當即,便叫宋淵一生潛修數十年,已抵『武道天相』的絕殺之劍,化作灰灰,支離破碎!
「蹬蹬蹬!」
宋淵被這一劍壓得直退。
而後回首,古井無波的冰冷麵容上,終於有了波動:
「寶瓶州主.」
「裴南北?!」
「你一個半妖,竟能得到傳說中殺妖無數,曾為『大緝魔主』捧劍的裴劍仙認可,以一道劍字念頭,為你護道?!」
他的聲音,充斥著驚疑。
與此同時
宋梵鏡的目光。
也落在了宋柴薪的身上。
對此,
宋柴薪表情從容不迫,只彈了彈指,長舒一口氣,而後正色道:
「不管劍主信不信。」
「罪業因果不在她!」
「如果雲鸞山不認」
「大不了,」
「我宋柴薪,帶她走便是!」
「若是宋劍主不服」
「不知,是你的劍利。」
「還是裴州主的劍,更利否?!」
雲鸞院。
此時火光沖霄,一片混亂。
而在更遠之外。
足以裹挾一小片天地的澎湃氣息,散發冰寒,其中有一道『真人級數』的白髮女子,瞳孔冰冷,背後六道雪尾隨風飄蕩,趁著夜幕
陡然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