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瑤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暖暖香香的被子往身上一蓋,別提多舒服了,但不知為什麼卻沒有睡意。
帘子外,蕭羽洗漱的聲音很輕,窸窸窣窣過後,燈繩一拉,屋裡陷入黑暗。
在彈簧床躺下,只聽到嘎吱一聲,聲音在寂靜中尤為刺耳,蕭羽立刻僵住不敢動。
許瑤下半張臉蒙在被子裡偷笑,她都能想像得到蕭羽一米八五的身高,躺在那張不到一米七的彈簧上該有多窘迫。
吱嘎聲又輕輕響起,不過這次聲音壓得特別低,似乎是一點點挪動著,小心調整好睡覺姿勢。
也就是九點鐘,許瑤沒有睡意,睜眼看著屋頂,耳邊是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似乎沒有盡頭般走動著。
「蕭羽,要是抓住那個人你打算怎麼辦?」
鬼使神差的許瑤問出這句話,屏氣凝神等待著蕭羽的回答。
「他敢傷你,我絕不會放過。」
簡短的一句話,卻透著狠厲,許瑤能得到這樣的保證,心下稍安,被人在暗處虎視眈眈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有蕭羽這句話,至少還能踏實點。
她輕輕嘆了口氣,蕭羽家裡的事情太複雜了。
今天路上開車的那個女人,說不準是意外還是別有用心。
不管是什麼願意,都足以證明,蕭羽的顧慮有一定道理,在這些人面前,自己就像是蚍蜉,稍有不慎小命都保不住。
許瑤一邊想著一邊迷迷糊糊睡去,等到第二天醒來,天已經亮了。
掀開床簾,彈簧床已經收拾起來,被子也整齊地疊好放在凳子上。
蕭羽卻不見蹤影。
起身走到外間,桌上放著帶著熱度的包子豆漿,下面壓著紙條,寫有蕭羽的字跡:我回趟部隊,上完課別亂走,等我接你。
這人語氣倒是熟稔,一點兒都不拿自己當外人,自己又不是小學生,誰用得著你接。
說是這樣說,但許瑤還是不經意間勾了勾唇角。
吃完早點,挎上帆布包下樓,剛走出門,迎面一個圓臉長著顆虎牙的新兵上前熱情道:「許瑤同志,我叫王青受隊長囑託,送你去學校。」
許瑤神情茫然,管接就算了,這還管送?這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
她連忙委婉拒絕:「這裡離學校不遠,我自己能過去,不用麻煩你送。」
「蕭隊特意叮囑過的,許同志,你別為難我了。」
王青笑容和氣,還透著些拘謹,看樣子年紀也不大,許瑤也不好讓他交不了差,只好點頭道:「就到門口就行,學校我自己進去,這樣可以嗎?」
王青想了想,點頭:「行,就送到門口。」
......
就在許瑤去學校上課的時候,一輛大解放飛快駛進京郊外的一座中式古宅里。
這處宅子在喬秋芸名下,是當初她娘家的陪嫁,喬秋芸的家庭是世代書香門第,建國後還向國家捐過不少收藏的文物,在京中有資產也合情合理。
姜建華還在羈押待判,這處宅子便成了母女倆的落腳點。
看到門口停下的車,喬秋芸走出來,她依舊保持著從前的精緻,舉手投足依舊淡定從容。
只不過,就算外表裝得再好,但還是會有破綻。
聽人說,自從姜建華出事後,喬秋芸就再沒回學校去上課,估計怕在人前抬不起頭。
「小羽,你怎麼來了?可真是稀客,請進吧。」喬秋芸還是跟從前一樣熱情的迎接,看不出一絲異樣。
蕭羽唇角勾了勾,沒跟她客氣,邁入門廳。
得知他來,要在以前姜夢思早就歡欣鼓舞地出來迎接了。
但昨天晚上她剛做了虧心事,根本不敢露面,只能縮在門後,暗暗留意著客廳的動靜。
蕭羽視線朝著緊閉的臥室門掃了眼,在沙發坐下,開門見山:「林倩倩這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喬秋芸臉上笑容一僵。
跟蕭羽一道來的,還有位中年男人,隨身攜帶著公文包,相貌文縐縐地看起來不像是部隊裡的人。
「這位是京招辦的李主任,因接到群眾舉報80屆考生林倩倩,達到師大的錄取分數,但因為考生檔案信息被人篡改落榜。今天他過來就是對這件事進行核實。」
蕭羽說這番話時從始至終都帶著笑,可喬秋芸的臉色卻一點點白下去,她挺直脊背,提聲道:「你是什麼意思?她的檔案被篡改關我們什麼事!」
「喬女士,你先別著急,這件事還有待查證,群眾舉報篡改林倩倩考生信息,到京師大求學的是姜夢思同學。大一開學,您的女兒姜夢思入學是不是要比正常新生晚?」
「她生病了,在家休養,所以晚了一個禮拜。」喬秋芸壓抑著怒氣質問道:「難道你們就因為這件事認定我的女兒是冒名頂替他人志願嗎?」
「她姓姜可不姓林!」
冒充他人身份上大學,少不了改名換姓,但姜夢思使用自己的名字上大學,學籍身份沒有造假,所以喬秋芸著重強調這件事。
可那位京招辦的李主任只是笑了笑:「其實還有種辦法,考生檔案信息都是手寫,依靠『硬』關係,把紙質版志願信息重新辦理,冒名者的身份就可以洗白了。」
「我去年剛從海都調任過來,這個辦法之前在海都也見到過,喬女士,您的祖籍是蘇城是嗎?」
喬秋芸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李主任也不介意:「蘇城和海都離得倒是不遠,您大約對那件事處理結果有所了解。」
「頂替他人升學除了要給被頂替者提供相應賠償,還將被開除學籍,拉入高考黑名單,以後都不能再參加相關考試,另外所以涉事人員都將依法處理。」
「如果有自首情節,可以從輕量刑處理。」
客廳里的對話從門縫傳進臥室,姜夢思躲在門口如遭雷擊,唇瓣咬得發白。
當初這件事不是已經拿錢擺平了嗎?怎麼又會被翻出來?如果沒有大學生的身份自己還算什麼?
直到門外響起汽車的轟鳴聲,人一走,姜夢思終於忍不住從屋裡衝出來:「媽!你不是說舅舅已經把事情辦好了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知道的?」
喬秋芸面若冰霜,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慌什麼,死無對證,上哪兒去找證據證明你偽造學籍?昨天晚上的事蕭羽是懷疑到你頭上了,我倒是小看了那個賤種!」
「媽......你在說什麼啊?什麼死無對證,什麼賤種?」這幾天的變故,已經讓姜夢思意亂心慌,根本沒法冷靜下來思考。
「林倩倩已經是個死人了,死人怎麼可能說話,一定是姓蕭的小畜生搞鬼,早知道今天,我就該叫人在那山溝溝里把他弄死,除了這個禍患。」
喬秋芸語氣森冷,視線落在姜夢思臉上:「現在也不晚,我已經跟你舅舅打電話了,他會幫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