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唯一的大學生就要去念書了,家家戶戶都當作個稀罕事兒,上趕著來瞧。
隨著車子緩緩啟動,人堆里的許筱滿臉的憤恨,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許瑤還能高高興興的去念大學?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趙全那個飯桶把通知書給許瑤還回去了,她那個氣呀,壓根都快搓斷了。
轉頭回家進門,就對著趙全破口大罵:「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許瑤都去念大學了,讓你辦的事兒為什麼不辦?」
趙全自醒來後百思不得其解,混子堆里打架他可從來沒輸過,死活想不明白那晚許瑤身邊究竟是誰,怎麼連人影都沒看清就把他撂倒了,更叫他惱火的是,他從糞堆里出來以後,鼻子就徹底失去了嗅覺,聞什麼東西都是臭的。
這幾天飯味道嘴邊都覺得犯噁心,渾身沒力氣,根本懶得去管外頭發生的事。
一聽許筱對著他罵罵咧咧,火氣直竄腦門,從床板下拿出那張錄取通知書的紙:「你還有臉怨老子,拿著個假玩意兒糊弄鬼呢?」
「這是我親手從她桌櫃裡拿來的怎麼可能是假的!」許筱尖叫著否認,這可是她最後的希望,她根本不相信這是假的。
「老子上回找過她!要是真的她怎麼可能空著手去念大學,你個臭婊子叫人騙了還不知道,在這兒跟我鬧,找死是不是?」趙全把紙丟過去,一腳朝在許筱肚子上,她狠狠摔倒,身上疼得半天喘不過來氣。
看著趙全凶神惡煞的那張臉,許筱徹底慌了,扭頭就想往外跑,卻被趙全扯著頭髮拖回來:「你把老子害得這麼慘,還拿著張破紙忽悠老子,看你就是欠打。」
許筱驚恐的雙手亂舞:「趙全!你要是敢動我,我就把你那點兒破事傳開,大不了咱們一塊兒死!」
許筱的瘋勁兒趙全是見過的,萬一真的傳出去自己還怎麼在村里混。
就在趙全猶豫的空檔,就聽見外面她娘哭天搶地地跑回來:「完了,都完了,全子啊!不知道哪個缺德鬼在外面傳你不能行,堵都堵不住!」
這下,不光是趙全愣住了,就連許筱都傻了,她還沒往外傳,怎麼村里人就知道了呢?
還沒等她回過神,一拳頭就朝臉上砸過來,只聽見鼻骨發出咔嚓一聲,瞬間鮮血噴涌而出,趙全這回徹底瘋了,他認定就是許筱把這件事傳出去的,下起手來沒有毫無顧忌。
老趙頭跑出來,看見人都被打得不動了,趕緊上前將趙全拉住,慌慌張張道:「可不敢,可不敢,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趙全哪還管得了那麼多,眼底猩紅,抱著頭絕望地哭喊:「完了,我以後還怎麼見人,娘啊!」
老趙媳婦也叫苦連天,趙全那件事就是家裡人都閉口不提,生怕被外人聽見傳出去,哪想到就是遛彎兒的功夫,就聽見村里人都在傳趙全被閹了,以後不中用了。
她當時氣得跟說這話的人差點幹起來,可哪會有人聽她的,尤其是趙全娶了媳婦這麼久,許筱的肚子還沒有動靜,越發叫人懷疑。
老趙媳婦看著地上的許筱,咬了咬牙道:「娘想辦法,從外地找幾個男人,把你媳婦肚子弄大,這樣就沒人再說什麼了。」
「你腦子糊塗了?這事兒咋能做,這好歹是許老二的閨女,叫他知道了,那還得了!」老趙頭怕惹事兒,驚得眼睛溜圓。
「他收了我的錢,事情沒辦成,拿這個臭婊子填窟窿,我還沒找他算帳呢,他還敢上門找我的麻煩,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老趙媳婦信誓旦旦,陰狠的目光落到許筱身上,這都是許家欠她的,她就趙全一個寶貝疙瘩,絕不能叫人戳著脊梁骨過一輩子!
......
到了順安縣城已經下午三點多了,火車站熙熙攘攘擠滿了人,能買上臥鋪票的基本都是憑關係的「公家人」,許少偉排了半個多小時才買到了去京都的硬座車票。
綠皮火車開得慢,從順安到京都得坐兩天一夜,車上的坐席都是先到先得,火車往邊上一靠,立馬就有人簇擁著往上湊,好在許少偉個子高,舉起許瑤的行李,卯足勁兒往前擠,沒幾個人能較得過他。
等許瑤上車後,他已經給許瑤占了個靠窗的位置,沒一會兒車廂里就人滿為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光往貨架上堆,把過道都要占滿了。
兩天一夜,路上只有許瑤自己一個人,許少偉有點兒放心不下:「瑤瑤,要不我再補張票送你過去吧,這麼遠的路......」
許瑤把胸口背著的包挨著窗戶放下:「哥,放心吧,沒事兒的,你不是還說好要給縣城的飯店送兔子嗎?別耽擱了。」
「晚一天也沒事兒。」
「算了,答應好的事,臨時毀約不好,等下了站我給隊裡通電話,你回去跟家裡人說一聲,叫他們別擔心。」
見許瑤堅持,許少偉只好點點頭,車窗開著站台上不少推著小車買東西的人,高喊著:「啤酒飲料礦泉水,香菸瓜子八寶粥!」
許少偉跑下車,從攤販那兒買了三桶泡麵和礦泉水,透過車窗給許瑤遞進來:「光吃餅子不行,這些帶著路上餓了吃。」
「謝謝,哥。」許瑤趕緊接過,火車漸漸開動了,許少偉在站台上朝著許瑤揮手作別,雖然不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但比起許筱,許少偉和許念姐弟倆更像是自己的親人。
許瑤眼眶忽然變得濕潤,從窗戶探出頭道:「哥,我娘和軍子就拜託你照顧了,家裡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許少偉仰頭應下:「好!你好好學習,等哥得空去京都看你!」
機械有節奏的碰撞聲,許瑤坐回到位置上,臨走前她故意把趙全殘廢的事兒傳出去,憑他那個腦子肯定會以為是許筱為了報復他說出去的。
老趙家肯定要鬧,不過許筱已經跟家裡關係都斷了,許老太的性子肯定不會任她往家裡惹禍,只怕趙春蘭又心軟。
眼下再不放心都沒辦法了,隨著火車漸漸駛遠,窗外的景色向後退去,許瑤長出一口氣,她終於從前世的泥潭裡掙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