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也是個急性子,說完就風風火火的走了,著急得連飯都來不及吃。
順安一中每學期的助學金不到二十塊,平時都是校領導公開選擇家庭條件不好的在校生,像許瑤這種連面都不露的自考生,能獲得助學金的名額,算是破例。
許瑤對這二十塊錢不太在意,但細說起來這算是一種榮譽,家裡人會高興。
這段時間林老師奔走於附近鄉村,挨家挨戶鼓勵家長送孩子上學,大多數時間都不在村子裡。
許瑤能考這麼好的成績,他也很驚喜,這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範圍,離高考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以許瑤的學習能力,分數還有拔高的機會。
模擬測試試卷已經被楊老師帶走了,好在昨天晚上試卷批改後,他就把所有錯題在本子上記錄下來,叮囑許瑤圍繞這些錯題,重點突破。
見到林老師,許瑤才想起那天順安縣城遇到的舒老,向林老師提起時,他也很意外,感慨道:「舒老是我的老師,已經有七八年沒見了,之前從信上得知他要調到京都工作,沒想到會這麼快,有時間一定要去探望他。」
具體什麼時候有時間就很難說了,雖然京都離順安不算太遠,但林老師專心投入農村基層孩子的教育工作,恐怕也難以抽出來時間。
許瑤心裡覺得,以林老師的教學能力待在這個山溝溝里真的大材小用了,或許等高考完,可以說服林老師跟她一起去京都,實現更大的個人價值。
不過這都是後話,楊老師已經趕回順安了,林老師的恩情也不能忘,得知許瑤考了個好成績,許老太親手下廚燉肉招待林老師,鐵鍋燉肉,盛出來就是滿滿一大盆,林老師盛情難卻,便留下了一起吃了飯。
到下午,他還有事兒,也沒再多坐,叮囑了許瑤兩句就趕去鄰村了。
許瑤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錯題都過了一遍,發現其中不少題目不是自己不會,而是粗心寫錯了,好在這還只是一次模擬考試,可見答題檢查還是很重要的。
離許瑤和顧城上回去京都已經有一個月了,按照約定,顧城那邊忙完食堂採購的活兒,就又要跑京都了,上一次受限於經費問題,兩個人總共進了一百塊兒羊皮。
這一次加上霍飛入伙,三個人總成本有五千塊,這次從肉聯廠一共收了三百多塊兒羊皮,又雇了幾個人薅羊絨,幾乎一次性把上次賺的錢都投進去了。
如果還像之前那樣順利,每個人最少能分到六千塊錢,這麼一來,雖然買房有些勉強,但至少到京都能掏得起租房的費用。
許瑤想想覺得信心滿滿。
得知她又要跑京都,趙春蘭沒說什麼,可許老太卻有些不願意,楊老師都說了許瑤以後能沖重本,現在可是全家的期望,容不得一點兒閃失,她現在恨不得把許瑤放在籠龕里供起來,天天監督她看書學習。
許老太哪兒找不到突破口,許瑤只好把苗頭對準了許老爺子,她專門跑了趟鎮上,買了二斤時下最好抽的菸葉。
雖然現在香菸是暢銷,但對於老爺子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抽菸袋,平時他也捨不得買什麼好菸葉,只抽兩毛錢一斤的菸絲,許瑤這一斤二十塊的菸絲叫他受寵若驚。
二十塊的菸絲,從前只敢上手抓起一把聞聞過乾癮,現在終於能嘗嘗滋味了,許老爺子心裡高興,面上還得強裝嚴肅,清清嗓子:「你跟爺爺老實說,到京都究竟幹什麼去?」
許瑤知道這件事瞞不過,索性就一五一十說了,許老爺子被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許瑤素來有主意,不論是在家裡還是外面從沒叫人擔心過,這次能冒險幹這種營生,也是為了攢學費,沒有理由不叫她去。
看老爺子有動搖的跡象,許瑤趁熱打鐵,再三保證已經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不會出什麼大事,苦勸了半晌,許老爺子這才同意這件事由他去跟家裡老伴兒說,許瑤得早去早回,別在路上耽擱。
得了準話,許瑤終於鬆了口氣,其實在她這個年紀,不少農村姑娘願意嫁人就嫁人,不嫁人的就放去社會打拼,像她這樣被家裡管束監督學習的少之又少。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考試時就收著點兒,把分數控制到一個合理的區間範圍,這種被人處處呵護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羊絨收集裝車後,顧城和霍飛開車來接上許瑤,有了上次的經驗,為穩妥還是繞行走大路,顧城和霍飛兩個人換著開車,在前面興致昂昂地聊著到了京都之後的安排。
開春天氣暖了,可以開著窗戶通風,加上大路平坦少有顛簸,許瑤也沒覺得暈車,半曲著腿拿出隨行帶的書看了起來。
車窗外,道路兩邊的樹木像風被飛速甩在身後,顧城握著方向盤,發動機的嗡瓮聲時而低沉,時而高亢,他下意識從後視鏡看向后座。
不知何時,許瑤已經靠著車門睡著了,風撩起她鬢角的碎發,襯著窗外的碧藍天空,美得就像是一幅畫,心裡急跳,飛快地挪開視線。
一旁坐著的霍飛把他這幅樣子收在眼底,竊竊發笑,側著身子道:「哥,你喜歡就直說咋還偷偷摸摸的,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你小子,別胡說!」顧城罕見地嚴肅起來,臉頰卻染上了可疑的紅色。
霍飛往近湊了湊,繼續打探:「你打算啥時候跟許瑤說說心事?」
顧城緊抿著唇,眼神閃過慌亂,沒說話。
霍飛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驚詫得瞪大眼:「哥,你不是開玩笑吧?之前飯店裡的會計小吳喜歡你,死纏爛打的,你都不為所動,咱們這圈子裡誰不說你冷麵,現在好不容易碰見個喜歡的,你又支支吾吾,這哪輩子能娶到媳婦啊!」
顧城被他這一驚一乍嚇得夠嗆,警惕地看了眼身後,許瑤還睡著沒被吵醒,鬆了口氣。
其實剛認識時他是很自信的,一直打算等時機合適就告訴許瑤自己對她的感情,可現在他的自信早已化為了泡影。
許瑤不是普通的農村姑娘,她有遠見有學問,之後肯定還要去念大學,自己不過是個採購,能給她帶來什麼呢?想到這兒,那些早已準備好的話反而生了根,越發壓在心底難以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