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景見她手裡還拿著零錢包,問道:「容伯母,您要出去嗎?」
「是啊,這家裡的洗潔精沒了,準備去買來著。」
顧淮景旋即道:「我去買就是了。」
門扉輕輕關上,容青雲拍著寧汐的手道:「你們每次來,我都麻煩你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 容老師,您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寧汐笑道。
「對了,你剛剛說,你們從慈育孤兒院來?」
寧汐點點頭:「是。」
容青雲沉吟片刻:「他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去那兒嗎?」
「就是做公益事業吧……還能為什麼?」
容青雲輕輕嘆了口氣。
她就知道,顧家小子在這件事上還是會遲疑。
寧汐看出她似乎話裡有話,直接道:「容老師,有什麼話,您不妨直說。」
「淮景一直不讓我說,但我覺著,這些話憋著對你們兩個人也不好。」容青雲一隻手輕輕攬著她的肩,柔聲道,「之前,淮景總跟我說他對你和孩子心中有愧,特別是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後來他告訴我,去資助了一個孤兒院,想來也是為了那個孩子積德。」
寧汐徹底怔住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
念及那個流產的孩子,寧汐心痛之餘,更有複雜情緒。
這個始料未及的原因讓她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輕輕低下眼睛。
容青雲瞧出她臉上隱約的傷感之色,連忙道:「沒能保護你和孩子,他一直很自責。我知道,你肯定也傷心……但是小汐呀,你還年輕,有些事總得朝前看。」
見寧汐依舊沉默不語,她知道不能一時逼的太緊,「我知道有一家寺廟特別靈驗,往生超度的法事做得也很好。你心中記掛那個孩子的話,可以去那裡看看。」
寧汐這才來了精神,「哪裡?」
容青雲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摁了摁眼尾。
「城南解放街12號路口的西禪寺,那裡有一位若空法師,名聲最大了。」
……
寧汐選了個天朗氣清的日子,驅車去往西禪寺。
西禪古寺靜謐寧和,一跨進門,就有檀香撲鼻,令人心靜。
因為是工作日,前來拜訪的香客並不多。志願者看見隻身一人的寧汐,上前詢問道:「這位小姐,請問是想上香、募捐、還是做法事?」
「我要找一位……名叫若空的法師,謝謝。」
志願者瞭然道:「請您跟我往這邊來。」
一路穿過古香古色的亭台樓閣,寧汐被帶到一個小廳前,旁邊是一間木質的廂房。
想必那廂房就是若空法師的居所了。
「裡面已經有一位香客在和法師溝通。我去知會一聲,您在這裡稍等片刻。」志願者替她拉開椅子,「請問小姐貴姓?」
「麻煩了,我姓寧。」
寧汐緩緩落座,開始思考待會的措辭,廂房的老木門就「吱呀」一聲推開了。
兩人並肩從房門中走出,只見一個摩頂受戒的僧人道:「安撫嬰靈最看心誠與否,顧先生真心實意。時日一到,自有結果。」
另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點點頭:「那就有勞大師了。」
那不是顧淮景又是誰?
兩人視線相撞,具是愣在原地。
顧淮景讀懂了她眼裡的困惑,那意思分明是:「你怎麼也在這裡?」
若空法師未曾察覺兩人間微妙的氛圍,看向寧汐開口道:「這位施主久等了,請進來說話。」
「顧先生,請先在外頭坐一坐。法事的用物已經有人去準備了。」
「不用,我跟她是一起的。」
聞言,寧汐不由得看向他,他怎麼會知道自己來這裡了?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門扉輕輕閉合,兩人分別坐在桌子兩邊的蒲團上。
寧汐坐直身子:「我聽說大師最擅長做超度往生、告慰亡靈的法事,所以特來拜訪。」
「謬讚了。」若空法師很是謙遜,「冒昧一句,逝去的亡魂是寧小姐的什麼人?」
寧汐微微低下眼睛:「……是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就夭折了。」
若空法師面露不忍之色,低首道:「阿彌陀佛,施主還請節哀。待超度之後,他自然會去到該去的地方。」
顧淮景聽到這話,垂在身側的手頓時攥緊了、
他對失去孩子這件事一直都是緘口不提,但早晚都得面對。
上香點蠟、誦經焚紙,一系列的流程都是寧汐和顧淮景在法師指導下共同完成。最後一捧檀香被兩人分別捧在手中,顧淮景和寧汐並立在香案面前,而後一齊緩緩跪在了蒲團上。
三拜三叩低頭的瞬間,寧汐再忍不住鼻腔的酸意,有一點淚花溢出眼尾。
她滿心歡喜期許的孩子,哪怕無緣來到這世上,也希望他能夠早入輪迴,下輩子喜樂平安。
做完這些,已是日近黃昏。
「這裡供著孩子的牌位,平時如果沒事,可以過來上香禮佛,抄寫經文,也算是為他積功德了。」
最後交代了幾句,若空法師目送兩人離開。
走出寺廟大門的那一刻,寧汐才從沉痛中恍然回過神來。
看到她眼角的淚,顧淮景遞過隨身的手帕,寧汐卻沒有接。
她對顧淮景說不上厭惡,但此時也是真的不願交流。
畢竟她失去這個孩子,也有顧淮景的間接原因。只要想到這一點,她就無法釋懷。
眼看寧汐就要走遠,顧淮景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極有分寸,口吻是難得的溫和。
「寧汐,我們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