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景將寧汐帶上岸邊的時候,大雨依沒有停歇。
他忍著疼痛先將寧汐帶到車上,輕輕拍著她的肩,萬分關切道:「寧汐,寧汐?你怎麼樣?」
寧汐原本混沌的意識,逐漸清醒了些許。
她一回神,看到的就是顧淮景那張寫滿焦灼的臉。
是夢嗎?
可肩膀被輕拍的觸覺告訴她,這不是夢。
寧汐終於反應過來:「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正好路過。」顧淮景見她神智清明,似乎沒有大礙,總算鬆了口氣,「你沒受傷就好。」
說著,從包里取出乾淨的紙巾,仔仔細細地為寧汐擦去臉上的水珠。
而他自己的臂膀,已然被鮮血染紅,還有一部分隨著動作滲到領口。
「……你的手!」寧汐連忙摁住他的手,一想到他是為她而受傷,心中震驚內疚具有之,「你傷口太深,先別動了。得叫救護車。」
寧汐的手機已經泡在車裡,於是她拿過顧淮景的手機,快速報出了地址,等待醫護人員的救援。
但現在天氣惡劣,事故頻發,救護車也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到達。
她必須先幫顧淮景包紮止血。
寧汐環視周圍,發現沒有東西可用,當即就準備撕下自己的衣擺。
顧淮景看懂她的意思,道:「我車上有小急救包,在抽屜里。」
寧汐取來小急救包,裡面的用品基本上都很齊全。
她先將顧淮景的襯衫脫去,秉著醫者仁心,滿面專注,倒是顧淮景疼痛之餘看著她湊近的秀麗臉龐,心跳不由自主漏了一拍,仿佛沒那麼難受了。
上一次他這樣近距離看著寧汐,兩人還鬧得不歡而散。
傷口完全暴露出來,這麼一看,寧汐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
被玻璃扎破的傷口大大小小,再被重物這麼一撞擊,這塊簡直是血肉模糊,還不知道有沒有碎玻璃渣在裡頭。
但現在,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寧汐先是用紗布將邊緣擦拭乾淨,再用碘伏棉球小心翼翼的為周圍做個簡單消毒。
「可能有點痛,你忍著點。」
顧淮景點點頭:「沒事。」
看到這傷口,他無比慶幸,還好是傷在他手臂上,而不是在寧汐身上。
那樣,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寧汐取來紗布,用螺旋式包紮法包紮了傷口,總算暫時將血止住。
「等救護車來吧。」
「好。」
狹小的車廂內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顧淮景見她全身都透濕,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拿過防風用的外套,遞給寧汐:「你先披著,別著涼。」
寧汐披著外套,沉吟片刻,低低道:「為什麼?」
沒頭沒尾的一句讓顧淮景有些茫然:「什麼?」
寧汐道:「為什麼要救我?」
畢竟前幾天,她還剛剛嚴詞拒絕了顧淮景,態度可根本算不上好。
顧淮景仿佛根本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一般,看著寧汐認真道:「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受傷。」
一番話說得赤誠流暢,看不出半點虛偽之意。
寧汐微微斂下眼睫。
她對顧淮景而言很重要嗎?為什麼從前,完全沒看出來。
即使寧汐對顧淮景先前的糾纏再無奈,再不理解,此刻面對救命之恩,都無法對顧淮景說重話。
窗外疾風驟雨,車內光線昏昏。
寧汐有那麼一瞬間恍惚,腦中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倘若他說的是真的呢?
很快,她馬上將這個想法抹去了,不再提起。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顧淮景輕輕道:「寧汐,我說得都是實話。如果你不願意聽,我不再提起就是。」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聯動交警一起到達,車上還有其他受傷更重的病患。寧汐瞧著心驚,如果不是顧淮景奮不顧身相救,現在躺在擔架上的,恐怕就是她了。
路上,溫老太太打來了電話。
「餵?小汐啊,是路上堵車了嗎?」
寧汐不想叫家裡人提心弔膽,打算回去再解釋,於是道:「路上出了點事,不過我沒受傷,可能趕不上吃午飯了。你們先吃吧,外婆。」
「好,不著急啊,我們給你留飯,安全第一。」
溫老太太又囑咐了兩句,寧汐掛斷電話。
「你說你跳下水裡了?」這邊急救護士在詳細詢問顧淮景受傷的過程,不由蹙眉,「你確定沒有嗆到水麼?如果有的話,到時候還要拍個x片。你這樣還能行走,醫院是不會安排陪護人員的。你最好找個家屬陪著你。」
寧汐道:「我陪著他。」
畢竟顧淮景幫了她在先,她不能完全袖手旁觀。何況,她不想欠他人情。
雖然救命之恩,也不是如此簡單就能還清的。
到了醫院,很快有專科醫生分別接診了兩人。寧汐被顧淮景保護得很好,醫生看後沒事就放她走了。
寧汐和交警交接完手續,便來到外科門診,顧淮景正在裡頭處理傷口。
雖然寧汐知道醫生已經打了麻藥,但看著那血肉黏連的地方,心中還是不由泛起一陣陣不忍。
傷口處進了許多細碎玻璃,需要醫生在燈下一個個仔仔細細挑出來。
老醫生一邊動作一邊念叨:「這要是留在裡頭,以後傷口化膿發炎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全程,顧淮景連哼都沒哼一下。
醫生見門口有人站著,問道:「你是他家屬?」
寧汐一怔:「不,我……」
顧淮景幫她找了個台階:「她是我朋友。」
「哦,要看就進來吧,不要站在門口。」
清理過程繁瑣而細緻,半個小時過去,傷口的最後一針送算縫合完畢。
醫生給顧淮景開了些消炎藥,叮囑道:「記得按時服藥,按時來拆線。有什麼不舒服隨時複診,你這傷到的地方是筋骨,一個不小心會影響手功能的。」
顧淮景本人只是淡淡點頭,寧汐心裡卻咯噔一下。
影響手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