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警局裡做完筆錄出來，已經是下午。
警方還誇獎劉源是有正義感的好孩子，換作平時他一準樂開了花，可今天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走出警局大門，劉源抿著嘴小聲道：「姐姐，我是不是太衝動了……讓你這麼辛苦。」
寧汐低下身子撫摸他的腦袋，溫聲道：「沒有，你做得很好。下次再遇到這樣不講道理的人，也一定要告訴我。」
劉母平時只會教導他不要惹事生非，要小心度日。這還是他一次被人如此肯定。
劉源不覺紅了眼眶，用力點點頭：「嗯！」
身後，陸修也走了出來。
「小源是個好孩子，能看出來你平時對他的管教。」他微笑著看向寧汐，詩人如沐春風。
劉源抹了抹眼尾，乖巧道：「謝謝陸老師今天幫我。」
「這是應該的。」
「真是湊巧。原來你是育才中學的老師。」寧汐有些驚訝。
陸修道：「我喜歡音樂，也喜歡把音樂分享給孩子們。還沒有步入社會的學生，對音樂的愛是最純粹的。」
寧汐不由又想起他在遊輪上專注拉琴的模樣，確實優雅高華，叫人移不開眼睛。
「你又幫了我一次，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才好了。」
陸修輕笑：「我做什麼都只是出於本心，不需要任何回報。如果你一定要謝我的話，有機會，一起共進晚餐吧。」
寧汐一愣：「當然可以。不過今天我還有事要忙……」
「行，等你有時間，隨時聯繫我。」陸修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眼睛彎彎。
然而在三人徹底作別後，陸修面上的笑意如凝住的霜雪，蕩然無存。
他打開手機，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到學校了吧？」
陸修沒有及時回復，眼色暗了暗，神色冷一片冰冷。
告別了陸修，寧汐看劉源的傷不重，在家也可以處理，索性直接開車回了寧家。
一路上，劉源都睜著大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幾次寧汐都以為他要開口說話了，他卻又沒聲兒了。
寧汐失笑：「小源，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劉源斟酌著道：「寧姐姐，我們陸老師是不是在追求你呀？」
正是等紅燈的間隙，喝水的寧汐險些被嗆住。
劉源連忙道：「我不問了！姐姐你慢點！」
寧汐無奈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青春期的孩子對愛情已經有了模糊的認知，劉源想了一下，道：「感覺陸老師……陸老師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他看我們學校最漂亮的美術老師都沒那樣呢！剛剛在局裡，又是他幫忙給姐姐倒水，噓寒問暖的。」
「我們最多算是朋友。感情這種事很複雜，你現在這個年紀，還不明白。」
劉源嘟噥：「姐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過我覺得……陸老師雖然人也很好，不過，我還是感覺顧哥哥更適合你。」
小傢伙說得頭頭是道，寧汐卻是沉默一瞬。
一聽到顧淮景的名字，她還是忍不住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
也許這就是老天在讓她做決斷，她和顧淮景，真的緣分已盡。
到家後，寧汐給劉源仔細處理了傷口便讓他休息去了：「把作業放一放，先好好睡一覺，別的事明天再說。」
她起身下樓，卻在客廳看到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賀老太太。
她一身素錦改良旗袍，頭髮燙著小卷，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精神。
前些日子她老人家頑疾發作，一直在療養院診治，看來現在是完全好了。
溫老太太轉頭看見她，抬手招呼道：「小汐，過來這裡坐。你賀奶奶來了。」
寧汐過去微笑著問好：「賀奶奶好。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我讓人送了兩根山參去，您吃著怎麼樣？」
「我昨天剛剛燉了湯喝，真是好東西，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賀老太太過去挽著她手，目光慈愛而讚許，「怎麼一陣子不見，你反倒瘦了？不過小臉還是這麼俊俏，像花兒似的。」
她轉頭朝溫老太太打趣道：「怎麼也不盯著小汐多吃一些？你不管，我可要帶走養著了！」
溫老太太與她素來關係好，是以兩人說話毫不拘束。
她佯怒笑著瞪了她一眼：「你家裡不是也有個寶貝孫子？做什麼要來搶我外孫女，你真是年紀越大越滑頭！」
「好姐姐，你不知道，我最疼女孩子了，可惜我就沒那個命。」
說著，賀老太太取過桌上的手包，從中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小汐呀，既然你送了我山參，我也要給你回禮才好。」
寧汐有些疑惑地打開小盒，裡頭竟是一隻通透澄碧的玉鐲，通體一絲裂紋雜質也沒有，跟塊冰一樣乾淨。
觸手溫潤，瑩然生光，一看便是價格連城的寶貝。
她連忙婉拒：「賀奶奶，謝謝您的心意，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拿。」
溫老太太也驚著了：「她還小呢，這東西她壓不住的。」
「哪兒壓不住？我跟著孩子有緣，看著就像自家人一樣。」賀老太太抿了抿嘴，「你們要是不收，就是看不上我這鐲子。」
寧汐眉頭一動，似乎聽出了「自家人」三個字背後的話外之音。
看來賀奶奶還是放不下那個婚約。
「可這料子實在太珍稀了……」
寧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外婆，誰知溫老太太沉吟一陣，道：「既是你賀奶奶的好意，你就收下吧。以後一定記得人家對你的好。」
外婆都做主發話了，寧汐知道此時再推拒就顯得不禮貌了，只得小心收下：「謝謝賀奶奶，我會好好珍惜這個鐲子的。」
賀老太太喜笑顏開，湊近又細細問了許多話，比如寧汐愛吃什麼、愛玩什麼，平時穿什麼樣的衣裳，儼然像是把她當成自家人看待。
直到下午，賀老太太才告辭離開。
晚間，溫老太太特地命人做了一桌清淡溫補的飲食，不時給寧汐添湯：「小汐，來，這一盅湯是你媽媽親手煲的，多喝點。」
寧汐心中感懷：「燉這湯很麻煩的，媽，下次您讓阿姨去做就好了。」
溫清清滿目柔和：「那怎麼能一樣？你這段時間回家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我肯定要抓緊機會給你好好補補。你看你，都瘦了一圈兒。」
「有麼？你們都這麼說。」寧汐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
溫老太太不由分說地將一塊上品魚膠放進她碗裡：「你啊，就是太拼了。公司固然重要，卻也越不過你的健康去。你舅舅回來要是看到你清減成這樣，不知道要有多心疼。」
寧汐的心頭仿佛一股暖流淌過，輕笑著化解她們的擔憂：「舅舅把公司交給我，我不能辜負了他的信任。」
溫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你呀，真是隨了那老頭子的脾氣。」
一餐飯下來吃得寧汐有些熱，飯後她想起外婆的叮囑，沒有再一頭扎進工作中，而是去走廊上吹吹風。
放空了一會兒後，寧汐準備回屋休息。
可路過外婆的房間時，她腳步卻不由自主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