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在這,我就不能?」
見寧汐並無大礙,顧淮景忍不住出言譏諷。
等他走得近,寧汐這才注意到他步履遲緩,褲腿上破爛的布料還染著片片殷紅,不覺蹙起了眉心。
「你受傷了?」
顧淮景隨意點了點頭,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他強撐著的樣子全然落在了寧汐眼中,她不住抽了抽嘴角。
一看這男人的傷口就很深,還在這裝呢……
「你也是聽到工程出問題過來的?正好,一起過去吧。」顧淮景語氣冷漠,可是目光還停駐在寧汐身上。
寧汐微微嘆了口氣,「前面的路況我看了,根本過不去,工程那邊明天再去吧。」
她剛說完,忽然一陣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別愣著了!還不快找個地方避雨!」
寧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滴,不由分說一把拽住顧淮景的手臂就往前跑。
腿上傷勢不輕的顧淮景被拽了個趔趄。
上路本來就泥濘難走,加上他們兩個人各自都有傷勢,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耳邊只有越發急促的水聲,寧汐很快感覺到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頭髮也緊貼著臉頰,雨水讓眼前一片模糊。
要是再這樣下去,兩個人只怕很快就會精疲力竭。
「前面好像有個山洞!」耳畔寧汐的聲音突然興奮起來,冰涼的小手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顧淮景定睛看過去,前方的半山腰真的有個黑漆漆的山洞。
這會兒也沒空去想那邊有沒有危險了,他們踉蹌著加快了腳步。
跑了幾分鐘,兩人終於在支撐不住之前衝進了山洞。
他們幾乎同一時間坐在地上,平息著呼吸。
寧汐定下神來,拿出放在衣袋裡的手電。
一束光線照亮了山洞,這裡比想像中乾燥而且清潔。
周遭都是石壁,岩石縫隙中冒出稀稀拉拉十幾根乾枯的草梗子。
腳下是乾燥的地面,目光四下梭巡著,山洞的岩壁附近竟然有殘留的篝火堆!
大喜過望的寧汐顧不得疲勞急忙爬起來,三步兩腳奔過去。
火堆不大,剩下都是乾燥木柴,在殘餘的灰燼里,甚至還有個金屬打火機灰色的外殼!
寧汐急忙拿起打火機,試著打了幾下,還好能用。
顧淮景靜靜看著她的舉動,微微有些驚訝,他竟然不知道寧汐還有野外生存的技能。
一頓忙亂,終於把篝火升起來。
寧汐舒了一口氣,這才覺察到渾身上下都在滴水,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趕緊把你衣服烤乾,不然要感冒了。」
顧淮景冷淡卻帶著幾分關切的聲音,他的臉色在火光映襯下並不好,臉色是蒼白透著潮紅,嘴唇卻是失去了血色。
寧汐脫下還在滴水的外衣,三兩下擰乾淨抖了抖,然後就近找了根樹枝,將外衣挑起來烘烤。
做好這一切,她在顧淮景附近的岩石坐下。
男人看似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伴隨著樹枝燃燒的噼啪作響,外面喧囂的雨聲漸漸變小了。
寧汐恍惚想到,自從離婚到現在,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了。
本以為S市一別之後不會再見,卻不想現實還是把他們緊緊地栓在一起。
「那個工程很重要嗎?」顧淮景突然問道。
「什麼?」隔了點距離,寧汐沒有聽清,對著他微微側過頭。
「我說是什麼工程那麼重要,值得你豁出命上山?」
顧淮景說著有點煩躁,一想到剛才遇到危險寧汐著急的模樣,他心裡就說不出來的彆扭。
「嗯,這個項目對溫氏很重要。」寧汐淡淡回應。
舅舅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她,她怎麼能辜負對方的期望。
「那也不至於不顧安危一個人就跑上山來……」
感覺到顧淮景語氣中的關切,寧汐微微勾唇:「你不是也大晚上就跑來了嗎?還受了傷?」
說著她指了指顧淮景的腿,語氣中多了寫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和揶揄。
顧淮景臉上微微一僵,把腿悄悄往回收了收。
「那不一樣,顧氏是我一手創建的事業,我當然不允許它有任何閃失。」
「那我們女人就不能有事業心嗎?」
顧淮景自負的語氣勾起了寧汐的好勝心:「H市的工程是我參與並跟進的最大項目,我當然要負責到底!但……顧氏那邊的合同似乎還沒有具體敲定,你為什麼會這麼著急?」
被寧汐連珠炮般的質問弄得一愣,顧淮景嘴角動了動。
好像就是在聽到助理說寧汐進山的時候,他才不顧一切過來的……
顧淮景想著不禁走了神,手上的衣服差點被火焰燎到衣角,他下意識往後一縮,卻不防備觸動了腿傷,發出一聲低微的悶哼。
寧汐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不禁變了臉色。
只見顧淮景腿上的血跡已經是紅的發黑,不知道出血多久了。
她眉眼中透出幾分憂慮:「不行,你再這樣下去是會失血過多造成休克的,必須馬上包紮。」
聽她提起,顧淮景才後知後覺感到有些頭暈。
寧汐顧不得地上塵土多,半跪下來,直接扯開了顧淮景的褲腿。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看到顧淮景的傷口,她還是倒吸一口冷氣。
修長結實的小腿肚子上,傷口已經被雨水浸泡到發白,周圍的肌膚攣縮翻卷,有組織液不斷流出來。
在這缺醫少藥的山洞裡,即便是醫術高明的寧汐,能做的也很有限。
她看了下顧淮景的襯衣:「哎,先借用一下。」
不等他回應,撕拉一聲已經扯下來一條白布。
顧淮景看著她麻利迅速的動作,眼中的情緒晦澀不明。
為了止血,寧汐將布條扎的靠近大腿根而且扎的很緊,但是鮮血還是瞬間就將布條染紅。
「只能先這樣了,你先堅持……」寧汐說著抬起頭,卻發現顧淮景已經睡了過去。
為了以防萬一,她抓住男人的手腕,診了一會兒脈,她才鬆了口氣。
顧淮景素日裡身體結實,氣血旺盛。這會兒雖然失血不少,身體還不至於有太大的虛空。
只是他脈象當中似乎有著微妙的異常。
寧汐屏息凝神重新號脈,診斷良久,才從裡面察覺出一點點像是用過什麼藥物的痕跡。
奇怪,顧淮景身體那麼好,怎麼會突然用藥?
而且從殘留的痕跡看,好像還是一種刺激經脈乃至於大腦的猛藥。
寧汐一時間沒想出來是哪一種藥,也只能作罷。
她輕手輕腳將外衣蓋在顧淮景身上,伸了個懶腰,將手邊最後的樹枝全都丟進火堆。
看情形外面的雨也差不多停了,寧汐給自己把了脈,確定脈象無恙,這才閉眼小憩片刻。
她沒有注意到,熟睡中的顧淮景眉峰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