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紀雲序不想再讓她聽見那些話,頭一回強硬地拽著她離開,「臉上的傷再不處理,一會兒就要腫了。」
他將寧汐帶去診療室,讓醫生給她的臉消腫。
寧汐全程不發一言,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任由醫生給她消毒,抹藥。
她滿腦子都只有剛才手術室里的畫面。
以及出來時顧淮景期待的表情……
作為醫生,寧汐不是第一次直面生死,但是頭一回這樣狼狽和自責。
她的大腦中不斷回放整個手術的過程,不斷地找尋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小汐?小汐?!」
聽見紀雲序喊自己的名字,寧汐才怔愣地仰頭看著他,「我們回醫館吧。」
「……好。」
寧汐跟在紀雲序身後,坐上車。
那些複雜的凌亂的思緒像是無形的絲線,漸漸地把她的心徹底纏住,她卻完全無法解脫這些絲線。
淚水在眼窩處盈含,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紀雲序一邊開車,一邊看著她,輕嘆道:「想哭就哭吧。」
寧汐悶聲說:「我只是想不通,怎麼會這樣。」
顧奶奶手術前的身體狀況,她心知肚明,按道理來講不會手術失敗,可今天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預料。
紀雲序一隻手轉動反向盤,安慰道:「小汐,有些事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只要盡力了就好。」
「顧奶奶的離開,你沒有錯。」
寧汐淚眼盈盈地側頭看著他,嘴唇輕顫,沒再說話。
一路上兩人皆無言,車子停在醫館外,溫墨塵接到了紀雲序的消息,急忙在門口迎接寧汐回來。
他滿眼心疼,將寧汐攏入自己懷中,不時上下撫摸她的髮絲,安慰道:「沒事,到家了。」
寧汐直至此刻,才終於有了安穩的落點。
「舅舅,我沒能救回顧奶奶……」
溫墨塵從未見過外甥女這副模樣,心疼的不行,「這不怪你,舅舅知道你對待每一個病人,都盡了全力。」
寧汐在溫墨塵和紀雲序的擁攬下,踉踉蹌蹌地走進醫館。
回到房間後,她靠在沙發上,迎上兩人擔憂的目光,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我沒事,讓我自己緩一緩吧。」
溫墨塵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多想,你就是個醫生,不是神仙,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況且你還懷著孕,不能思慮過重。」
「嗯,我知道的。」
寧汐點頭,避開了二人的視線,「讓我一個人靜靜就好了。」
聽此,溫墨塵拉走了還想說話的紀雲序,兩人站在門外,慢慢合上門。
門剛關上,兩人便聽見房內不斷傳來悶悶的哭泣聲。
紀雲序聽著,胸口沉悶得難受。
他低頭給秦妤發了條消息,而後沉沉地嘆了口氣。
房內的寧汐無力地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任意隨淚水漫流。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顧奶奶見面時的樣子,當時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長輩的愛,忍不住貪戀溫暖……
還記得她坐在長椅上,陪顧奶奶聊了很久。
除了外公她再沒有其他親人了,但遇見顧奶奶以後,她終於有了片刻的溫情。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寧汐閉目靜靜躺在沙發上,腦海中閃過與顧奶奶相處的畫面,臉上滿是淚水,「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明明顧奶奶的身體要比第一次手術時好很多,怎麼會變成這樣。
得到消息的秦妤沒多久趕到了醫館,她拉著紀雲序連聲問道:「小汐人在哪裡?」
紀雲序帶她到寧汐的屋外,沉聲道:「你一定要好好勸她……」
秦妤急匆匆打斷他的話,「你放心吧。」
說完,她推開門,看見寧汐躺在沙發上,臉龐白得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光是看著就無端惹人憐惜。
寧汐本就生得漂亮,此刻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淒涼又脆弱。
秦妤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冰涼的手,柔聲說:「怎麼躺在這裡,冷不冷?」
寧汐睜開眼,扯了扯嘴角,「你怎麼過來了?」
「我要是再不過來,你就要把自己給凍感冒了。」
說著,秦妤鬆開手,起身想要把窗戶關上。
但剛起身,寧汐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似乎並不願意讓她離開。
秦妤只好作罷,伸長胳膊從旁邊勾過來一條毯子,蓋在了寧汐身上。
她用手輕輕擦拭寧汐臉上的淚痕,「你有什麼話,跟我說出來吧。」
寧汐靠在她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淚意逼回去。
她說起自己跟顧奶奶相處的過程,說到有意思的事情時,還會忍不住笑一笑,但很快又斂起了表情。
……
與此同時,醫院內。
顧淮景從手術室內走出來,只看見了顧母和沈雲煙。
他冷沉這臉問道:「寧汐呢」
顧母冷笑了聲:「還惦記著她,你進去沒幾分鐘,她就走了!她在你面前裝模作樣幾分鐘,你還真以為她有多難過啊。」
顧淮景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刻有些沙啞,「走了?」
見狀,沈雲煙也起身說道:「你進去以後,一直站在寧汐身邊那位先生,帶她離開了,之後再沒回來過。」
「你重情義,可寧汐早就跟別的男人跑了!」
顧母氣憤地補刀,生怕自家兒子還惦記著那個賤女人,「我早就說過,指望寧汐,不如早點去國外請幾個專家過來,你非是不聽我的話!」
顧淮景閉了閉眼,「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