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聖像之前悔前塵

  周家看起來把持九州大半的政務,九州各地要員皆安插了自己人,可是一旦妲己退位身故,周家便是眾矢之眾。

  沒有身後的底蘊鎮壓,周家如何面對天下各大勢力?如何面對朝廷的威懾?

  酒宴擺上,虞七與周鵬飲酒,此時周鵬不斷吐苦水。

  「哈哈哈,我知兄弟的苦處,所以為兄弟送來了化解劫難的辦法。」虞七指向了身邊身姿恭敬端坐,猶若是呆呆木頭的少年。

  「化解劫數的辦法?他?」周鵬上下打量著那少年,只見少年骨瘦如柴,一看便是營養不良的樣子,長期飢一頓飽一頓,吃不飽飯的苦難人。

  這少年能化解周家的大劫?

  似乎是看出了周鵬眼中疑惑,虞七輕輕一笑:「此人乃是人王子辛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嫡系血脈。」

  「啪嗒~」酒杯落在案几上,周鵬激動的站起身,一雙眼睛認真的的打量著眼前枯瘦少年,目光里露出幾分詫異:「看不出來。」

  「兄弟的意思是?」周鵬一雙眼睛看向對方。

  「你周家未來能不能保存榮華富貴,就要看他了。」虞七笑著道。

  他這句話有兩重意思。一重是要周鵬好好的對待這少年。第二重,就是要告訴周鵬,日後還政殷商乃是定局。

  只要周鵬不是傻子,就該知道怎麼做。

  「我知道了。」周鵬重新端起酒杯,對著虞七恭敬一禮:「拜謝兄弟。」

  虞七受了周鵬一禮,然後看向那少年:「采臣,你可願認周老爺為父親?」

  口氣雖然是詢問,但話語裡卻有一股肯定。

  「學生願意!」少年恭敬一禮。

  「孺子可教也。」虞七點點頭,一雙眼睛看向周鵬:「日後他便是你遺落在外的親生兒子。」

  「自當謹遵兄弟教誨。」周鵬道了句。

  「如此,也算是全了你我當年的緣分。今日之事,不論對誰,都斷不可吐露半分。」說完話虞七化作清風消散,唯有那溫熱的酒盞,依舊散發著膏腴的香氣。

  時光彈指匆匆

  又十年

  周家越加鼎盛,出入車輛儀仗逾矩,俱都是天子親王儀仗。周青山越加肆無忌憚,不斷瘋狂的插手朝政,向軍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同一年,周家太子周青山嫡子周文,俗稱小太子。火燒文廟,焚了上京城最中央的那尊至聖先師的雕塑。

  大火滾滾足有十丈,照耀上京半邊天。

  又一年

  周家太子大肆選秀於民間

  大內深宮

  老態龍鐘的妲己靜靜的端坐在摘星樓最頂端,看著那熊熊烈焰,一雙眼睛目光內充滿了平靜。

  此時此刻,諸天神聖俱都是將目光匯聚於上京城,虞七的神像竟然被周家小太子給燒了,不論是什麼原因,都會被天下人罵斷脊梁骨。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費仲快步來到屋子內,對著那老態龍鐘的背影恭敬一禮:「大王,出大事了。小太子燒了至聖先師的廟宇,只怕天下人都要將周家給罵的永世不得超生,口水也能淹死人。」

  「不成器的東西。就這般道行,也敢染指九五至尊?」茶盞碎裂聲響,在大殿內不斷迴蕩。

  「燒了也好!燒了也好!我已經有幾十年不曾看到過他了。燒了那廟宇,我也有去見了他的的藉口。」妲己慢慢閉上眼睛:「誰出手算計?」

  「伊喜在酒樓內拱火,不斷攻心,小太子麵皮上挨不過去,只能硬著頭皮做了。」費仲搖了搖頭。

  「這一燒卻是露底了,周家再也沒有染指帝位的可能。」妲己嘆了一口氣。

  若虞七震怒,或者是選擇降下懲罰,亦或者是做出種種表態,皆可說明其態度。

  自家的金身塑像被燒,虞七卻沒有任何表態,已經足以叫各大家族看出一些東西。

  能在朝堂上混的可都是人精,一個個都是老手。

  又四年半

  大內深宮

  「我還有多少年的壽數?」妲己依舊是坐在那個位置,就好像四年來從動彈過。

  「半年。」姬發嘆了一口。

  「你走吧,你我因果兩清了。」妲己道了句。

  姬發聞言略作遲疑,然後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身離去。

  「至聖先師廟塑造好了沒有?」妲己又追問了一聲。

  「已經好了。」費仲道了句。

  妲己略作沉吟,過了一會才道:「你兄弟二人跟在我身邊十多年,也算是勞苦功高,我若有朝一日去了,朝中諸公絕不會饒過你等。」

  「還請娘娘開示。」尤渾自大殿角落裡鑽出來,對著妲己恭敬一禮。

  「周鵬的府上有一位少年公子,你們不妨去投奔他吧。」妲己道了句。

  她有真鳳在身,什麼能事瞞得過他?

  聽聞此言,費仲與尤渾略作猶豫,然後對著妲己恭敬一禮:「多謝娘娘。」

  「即日起,我將前往至聖先師廟宇。對了,那後宮中三千男寵,你盡數放了吧。」妲己道了句:「趕出宮去。」

  說完話,妲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走下了樓閣:「請孔宣前來見我。」

  至聖先師廟宇

  看著那細雕鎏金的恢宏廟宇,妲己揮手示意侍衛告退,然後一個人走入了廟宇內。

  廟宇內唯有一尊雕塑,靜靜的屹立在宮闕內,靜靜的看著遠方蒼穹,似乎將九州山河收入眼底。

  「一點都不像。」盯著那雕塑看了一會,妲己方才道了句。

  整個大殿內空蕩蕩的,唯有點點香火在空氣中繚繞升起。

  妲己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點燃了一株香火,然後慢慢的插在了雕塑前,一雙渾濁的眼睛靜靜看著那雕塑,許久不語。

  「大王,孔宣大帥來了。」門外傳來一道聲響。

  「請孔大帥進來。」妲己道了句。

  一陣腳步聲傳開,只見孔宣已經來到了大殿內,對著妲己抱拳一禮:「見過大王。」

  「將死之人,不必多禮。」

  說完話妲己緩緩轉過身,一雙眼睛看向孔宣,嘆了一口氣:「這百年來委屈你們了,委屈了天下人陪我演戲。」

  孔宣低下頭沒有說話。

  江山在這群長生不死的老怪眼中,也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僅此而已。

  這就是凡俗與長生者的差距。

  這是生命本質上的不同。

  「這道詔書,就留給你了。我日後若身死,你便直接宣讀就是。」妲己道了句。

  孔宣接過詔書,也不打開,只是轉身退了下去。

  待到孔宣離去,妲己仿佛是被抽去了骨頭一般,癱軟在地呆呆的看著半空中的雕像,目光內露出一抹痴呆,許久後兩行渾濁淚水滑落:「終究是我錯了。」

  「自此後,一別兩寬,碧落黃泉無相見。你我所有因果,皆自今日而解,生生世世再無糾纏。」話語落下妲己慢慢的坐在蒲團上,整個人縮成一團,就像是一個寒冬中蜷縮的孩子,回憶著母親懷抱中的溫暖。

  「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大家都沒有錯,不過是命運弄人罷了。」一道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虞七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妲己的背後。

  「虞七!我聽到你的聲音了。我該不會是做夢吧?」妲己回過身,一雙眼睛掃過遠處,待看到那熟悉的人影,眼角處一行清淚不由得滑落下來。

  「當然不是做夢。」虞七看著老態龍鐘的妲己,眼神里露出一抹感慨:「時至今日,小姐有何感悟?」

  「王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間一場醉。」妲己聲音里滿是唏噓:「生死面前,愛恨情仇皆為虛妄,皆是虛幻。」

  「你倒是看開了。」虞七搖了搖頭,慢慢的坐在了妲己對面。

  「我只恨我自己修為不夠,一直都是這群高高在上大人物手中的棋子。若有朝一日叫我修成大神通、**力,我非要天人五衰降臨,破滅萬法造就黃昏,隕落了天地間的所有神聖不可。」妲己眸子裡有著刻骨銘心的恨意。

  在這浩蕩大勢中,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有什麼錯呢?

  她被迫送入宮中,又能怎麼辦?

  被西伯侯、九尾狐當成棋子,又能怎麼辦?

  虞七嘆了一口氣:「我有一卷經文《金剛》。今日誦讀與你聽,你若能領會,也不枉我點化你一場,也不枉費你我一番善緣。」

  不錯,點化!

  從始至終,他都是在點化妲己,叫其釋放心中的仇恨與殺機。

  他要點化她。

  王朝權柄,不過是釋放她心中的執念、仇恨罷了。

  「聽了又能如何?不聽又能如何?我沒有魂魄,只有一點真靈。」妲己苦笑。

  虞七不說話,只是口中誦讀真言:「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

  一卷金剛經,猶若是高山流水般,在妲己耳中划過。

  洪鐘大呂迴蕩不絕,在天地間不斷蔓延開來,在天地八方不斷迴蕩。

  妲己閉目端坐,形態安詳,充滿了悲苦、仇恨的臉上,逐漸安靜了下去。

  「菩提心、金剛心,此乃是金剛經的諸般精要之所在。」虞七一雙眼睛看著妲己,目光內充滿了審視的,只見一點點菩提意境在其體內逐漸逸散而出。

  「果然,你看透了!」虞七忽然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