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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嶠並沒有隱瞞的意圖:「這位是浣月宗晏宗主弟子,邊沿梅邊道友。」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俱都看向邊沿梅,後者也沒有露出絲毫窘迫侷促,反是大大方方任由別人打量。

  譚元春先是訝然,而後沉痛:「那日在山上,你被晏宗主帶走,我來不及攔阻,是師兄無用,沒想到你竟還與魔門中人廝混在一起!」

  沈嶠面不改色:「師兄言重了,廝混二字,沈嶠擔當不起,師兄當日親眼所見,我差點被郁藹所擒,幸得晏宗主所救,事後你卻沒有去尋我麼?」

  譚元春微微一嘆:「阿嶠,你別生大師兄的氣,那時候玄都山為郁藹所把持,我哪裡有能耐發動弟子去尋你?」

  沈嶠淡淡道:「連袁瑛與橫波都能捨棄一切下山來尋我,倒是我高看大師兄了。」

  譚元春:「阿嶠,我知道你心裡有氣……」

  「大師兄,」沈嶠截斷他的話:「在大家心裡,你素來是老好人,對誰都好,所以我們師兄弟幾個,個個都很愛戴你,可好人不等於沒有原則底線,你被郁藹蒙蔽,迫於無奈,這我不怪你,可那一日,我明明當著你的面,將郁藹下毒害我一事告知,你哪怕不相信,事後也總該調查一下罷?可是,連袁瑛和橫波他們當日沒有親耳聽見這件事的人,都肯相信我,你我久別重逢,你非但不詢問此事,反倒又以浣月宗來質疑我的品行,實在令我心寒!」

  譚元春終於變色:「你這是何意?」

  就在這個時候,值守弟子慌慌張張闖了進來,身上猶沾血跡:「不好了,各位長老,合歡宗的人闖上山了,還有,還有突厥人!」

  第119章

  眾人聞之變色,長老連善道:「前陣子突厥人就曾上山來,說希望玄都山與突厥結為盟友,被郁掌……」他順嘴想說掌教二字,看了沈嶠一眼,又改口道:「被郁師弟一口回絕,想來他們並不甘心,此番又聯合合歡宗的人,想趁著我們掌教人選未定,上山來找麻煩了!」

  沈嶠道:「突厥沒能入主中原,他們與玄都山之間還隔了個周朝,想要直接控制玄都山是不成了,恐怕也只有與合歡宗合作了。」

  劉閱沒等譚元春說話,趁機道:「那依沈師弟所言,我們該如何應對?」

  沈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旁人卻沒法像他這樣雲淡風輕。

  譚元春:「他們已經殺上山來,擺明來者不善,我們若龜縮於此,反倒令外面弟子遭殃,此時自當拿出擔當,出面迎敵才是。」

  他這一說,眾人自然沒有意見,方才如何爭執,那畢竟是玄都山內部事務,此時既然有外敵侵犯,那自然應該一致對外。

  沈嶠也無意在這種細節上一較長短,便跟在其他人後面走了出去。

  這時對方一行人浩浩蕩蕩,也正好上得山來,與迎出三清殿外的譚元春等人打了個照面。

  打頭的蕭瑟朗聲笑道:「何勞玄都山諸位長老相迎,實在太客氣了!」

  劉閱冷笑:「你們打傷本門弟子,闖上山來,還敢大言不慚!」

  他性烈如火,當即便抽劍出鞘,意欲上前與人大打一場。

  蕭瑟卻後退半步,將扇子往前一擋:「你武功平平,非我師尊對手,何必急著上前自取其辱?聽說玄都山郁掌教因故失蹤,貴派群龍無首,如今看來卻是真的了,否則如何會這般亂糟糟?」

  譚元春皺眉道:「我派內務,不勞煩各位插手,今日玄都山也謝絕訪客,諸位不請自來,忒沒教養了!」

  蕭瑟笑吟吟道:「閣下看著眼生,不是又是哪位長老?」

  譚元春:「譚元春。」

  蕭瑟挑眉:「聽說祁鳳閣祁真人座下有個大弟子,雖然入師門早,卻並不出眾,當年祁鳳閣臨終選衣缽傳人的時候,直接跳過大徒弟,選擇了身為二徒弟的沈嶠,可是如此?」

  他明明也瞧見沈嶠在場了,卻故意出言挑撥。

  沈嶠的注意力沒在蕭瑟身上,他看的是桑景行,還有段文鴦。

  這次上山來的人不少,但比起那天試劍大會,合歡宗來的人還是少了些,沈嶠注意到,元秀秀不在其中,還有幾個合歡宗弟子的面孔也消失了——沈嶠未必叫得出他們的名字,卻有些印象。

  白茸在沈嶠視線掃過去的時候,還朝他眨眨眼,笑了一下。

  沈嶠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邊沿梅湊過來小聲道:「合歡宗無論男女,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最喜歡像沈道長你這樣元陽充沛的男子了,你可千萬把持住啊!」

  沈嶠哭笑不得:「……我看白茸也還好。」

  更不要說他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邊沿梅不知就裡,還真怕他著了道,提點道:「沈道長別看她生得一副純情模樣,實則不知與多少男子雙修過了,據說連其師桑景行都曾是她的入幕之賓。」

  此事其實沈嶠先前早已知道,此時再聽,仍禁不住有種嘆息感:「人生在世上,誰不願肆意妄為,不過都是有種種不得已罷了。再兇狠的人,只要有一點善,我也不想因其惡否其善。」

  他始終記得自己絕境之處,白茸的種種留情提點,雖說對方沒有雪中送炭,可在能夠落井下石,甚至為門派立功的時候,她也並未窮追猛打,單就這一點,沈嶠覺得自己就應該記住這份人情。

  邊沿梅早知沈嶠為人厚道,卻沒想到他對白茸也有與眾不同的看法,心下暗道:你這樣心軟,難怪被師尊吃得死死。

  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句,那頭玄都山眾人與合歡宗已到了一言不合,劍拔弩張的地步,只因與合歡宗一道上山來的人,還有段文鴦和另外幾個面生的突厥人,玄都山這邊又少了個主事者,一時間顯得人心零散,大家有所顧忌,覺得己方勝算不大,是以沒有先動手。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這種情況,段文鴦似笑非笑:「聽說今日貴派要選掌教,我們上來看個熱鬧,然而貴派人心不齊,恐怕很難定出個結果啊,不如讓我們來幫忙裁決一番如何?」

  譚元春斷然回絕:「玄都山內事,不勞外人作主!還請諸位速速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這話一出口便遭到劉閱的斥責:「他們一路上來,不知傷了我們多少弟子,豈可這樣輕易放過!」

  段文鴦哈哈一笑:「不肯輕易放過,你待怎樣?」

  「自然是留下性命再走!」這句話卻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說出來的,聲音黯啞,雖然用盡力氣,音量也並不大,若非在場之人俱是身懷武功,只怕還聽不見。

  眾人循聲望去,不由大吃一驚。

  卻見一人自三清殿後蹣跚走來,步履沉重,似乎身有內傷,腿也受了傷,走起路來一拐一拐,衣裳上斑斑血痕,臉上也多有傷痕,看著狼狽不堪。

  但玄都山眾人,沒有一個會認不出他。

  「郁藹?!」

  來者正是郁藹。

  他手中抓著一根竹杖作拐,一步步朝眾人走過來。

  段文鴦也面露訝異:「聽說郁掌教前些日子神秘失蹤,看來傳言並不屬實啊!」

  郁藹冷冷看他:「我沒有死,想必你們很是失望罷?」

  段文鴦失笑:「這與我何干?聽說你一死,你們玄都山就為了一個掌教之位爭來爭去,郁掌教應該懷疑你的師兄弟才是!」

  譚元春關切道:「郁師弟,你身上還有傷,趕緊先去包紮歇息一下罷!」

  郁藹看了他一眼:「是我錯了。」

  眾人都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愣。

  譚元春:「什麼你錯了?」

  郁藹淡淡道:「我一心想為玄都山謀千秋萬世基業,覺得前幾代祖師過於固步自封,不肯睜開眼睛瞧一瞧外頭的世界,所以費盡心思算計沈師兄,與突厥合作,滿以為在我的帶領下,玄都山將能重新奠定天下第一道門的地位,沒想到我從一開始就錯了,與突厥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我不肯當他們的傀儡,將玄都山拱手讓出,他們便要對我下毒手,將我趕下掌教之位,另扶持一人當他們的傀儡掌教,藉此謀奪玄都山數百年的基業。」

  譚元春愕然:「這麼說,你的失蹤與突厥人有關?」

  郁藹冷冷道:「那天我半夜閉關,有人模仿沈師兄的字跡送來信鴿,說在後山小院等我,誰知等我過去之後,就遭遇三名神秘人的襲擊,他們全部蒙著臉面,身穿黑衣,武功高強,我不敵,被打成重傷,落下萬丈懸崖,卻因被樹枝擋住,僥倖不死,今日得以重返人間,想來是上天憐憫,讓我回來指證兇手的。」

  劉閱皺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沈師弟給你傳信?」

  譚元春吃驚追問:「那三名神秘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