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替嫁前女友(17)

  「咚——咚!咚!咚」

  四更已過, 籠罩在夜色之下的街道一片寂靜。

  漸漸的, 馬蹄聲由遠及近。

  在實行宵禁的期間,原本落了鎖的城門卻被人突然打開了。

  而在城門下,悄無聲息聚集了一支黑甲軍隊。

  「不好了, 有人——」

  「咻——」

  尖銳的箭頭猶如閃電般掠過, 刺破血肉,洞穿了哨兵的喉嚨。

  「開始吧。」

  男人聲音淡漠,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在他俊秀的臉龐上, 眼眸幽黑一片,明明是清冷的,卻隱隱透出殺戮的味道。

  「膽敢擋路者, 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煞氣沖天。

  黑甲軍一路勢如破竹攻進了皇宮。

  後宮裡立充斥著尖叫聲與求饒聲, 鮮血淌過了榮華殿的玉階, 海棠在凜冽的夜風中愈發妖艷。

  「娘娘, 外頭已經亂起來了,咱們還是找個地方避避吧, 免得刀劍無眼,傷了您。」

  忠心耿耿的岫玉早早就找好了退路。

  作為後宮的眼線一姐, 她手頭上有不少的情報,例如, 榮華殿藏有一條通道直達皇陵,連魏帝都不知道。

  這位聰明能幹的管事姑姑都不用琳琅吩咐,自覺去踩點過了, 還準備充足的乾糧與水囊,足夠避上一個月。

  那樣,無論誰是這齣博弈的最後勝者,她們都有充足的時間去考慮未來的選擇。

  「可是走不掉了呢。」琳琅輕笑著說,令岫玉一頭霧水。

  然而下一刻——

  殿門被緩緩推開了。

  夜涼如水,悄然蔓延進來。

  身後,沖天的火光映紅了整個蒼穹。

  血肉橫飛,屍骨滿地。

  他宛若天神一般降臨。

  這位年輕俊美的王爺一手抱著紅纓頭盔,鏗鏘一聲,將染血的長劍插回劍鞘,朝著殿裡的人伸出手來。

  春風十里,不如他展顏一笑。

  「虎兒,哥哥來接你回家。」

  小時候,無數次由她牽著手穿過大街小巷。

  這一次,輪到他主動。

  琳琅將手放到他的掌心裡。

  魏鈺握緊了她的手,滿是深情繾綣地說,「今夜可能會有點嘈雜,你再忍忍,到明天就好了。」

  然後,他會以江山為聘禮,正式迎娶他的皇后。

  他要她風風光光。

  成為天下女子最羨慕的對象。

  「我想見見他。」

  琳琅說,「我要親自了結。」

  那個「他」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魏鈺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只要她能出一口氣,痛快了,心中的鬱結大概也會消散一些,說不定病情也會因此好轉。

  魏帝正被困在寢宮裡,外頭有重兵把守。

  視線中,一對璧人聯袂而來,男俊女俏,真似一對神仙眷侶。

  魏帝的眼神微微凝住,面如沉水,「逆賊,朕平日裡待你不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造反逼宮!」

  「便是反了又如何?」

  年輕王爺的唇角噙著一抹淡薄譏諷的笑意,「你難道不知道麼,我想弄死你很久了。」

  若是魏琛能有幾分好好待她的心,他也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你若是恨他,便殺了吧。」魏鈺轉頭看琳琅,「不必擔心,這一切都有我在擔著,你儘管發泄好了。」

  他既然願意為她顛覆魏氏的江山,弒君,也不過是寫多一條罪名。

  遺臭萬年,又怎樣?

  只要她高興!

  魏鈺將自己腰間的佩劍取下來,毫無防備的,雙手奉給了琳琅。

  女人隨手拔出了劍,刃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緩緩地,她將劍尖對準了魏帝的胸膛,只消一寸的危險距離,便可插入胸膛,鮮血淋漓。

  「唰——」

  陡然間,劍鋒一轉,抵住了另一個人的喉嚨。

  觸目血紅。

  魏鈺睜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

  那個跟他說著以後要合葬的人,此時,卻對他刀劍相向!

  一股寒意滲透了四肢百骸。

  所以,從頭到尾,她一直在騙他?

  原本癱坐在椅子上的魏帝突然站了起來,哈哈大笑。

  「魏鈺啊魏鈺,枉你聰明一世,到頭來,還不是朕的手下敗將!可笑,難不成你還真以為,琅兒會喜歡你?」

  帝王拍了拍手掌,外頭候著的侍衛立刻走進來。

  他沒有反抗,只是直勾勾看著琳琅,眼珠子全是血絲。

  直到被拖下去,再也看不見了。

  琳琅收回了劍,熟練別入劍鞘之中,收斂起那濃烈的血腥。

  「這些天,真是多虧愛妃了。若不是你提早告訴我魏鈺那廝要造反,羽林軍估計會被打得措手不及呢。」魏琛笑著說。

  「陛下過獎。」

  琳琅淡淡地說,「這一切都是陛下部署有方,臣妾不敢居功。」

  帝王略微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她這種生疏的語氣,就好像自己是個外人一般,將君臣關係劃分得涇渭分明,不可逾越。

  難道,她還在生氣?

  氣他納了馮思思為妃?

  「朕知道委屈你了,等珍妃身體痊癒,朕再好好看你。」他滿是愛憐的語氣,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

  琳琅偏開頭,耳邊的墜子輕晃著,打在他的手上,略有一絲痛意。

  「別碰我。」

  她眼神冷漠。

  「我嫌你……髒呢。」

  朱紅的薄唇微掀,吐出一個令君王愕然的字眼。

  爾後,她轉身離開,猩紅的裙擺一路迤邐,掠過地上的血跡,在清冷的月光下越發顯得幽艷鬼魅。

  魏琛微微暗了眼神。

  這一夜的逼宮,魏帝以慘勝告終,所以他不得不著手處理起後續的爛攤子。

  對於罪魁禍首,即便是他的弟弟,魏帝也不會手軟,一杯毒酒送進了牢房。

  魏王看著面前的精美食盒,輕笑了一聲,「怎麼,他還這麼好心,讓我當個飽死鬼嗎?嘖,真是看不出來呢。」

  送飯的獄卒不敢隨意應他的話。

  潮濕陰暗的牢房之中,一身素衣的落魄公子宛如無暇的美玉,風姿俊朗,光華照人。

  可惜了。

  謀反是死罪呢。

  這樣芝蘭玉樹的公子卻要死於這等骯髒之地。

  獄卒有些不忍地說,「快吃吧,等會人就來了。」

  「好,多謝小哥。」

  魏鈺等人走了,才打開食盒。

  他怔住了。

  從入獄到現在一直淡定從容的王爺,突然像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嚇壞了守值的獄卒。

  裡面是一碗長壽麵。

  碗身繪著兩個穿著紅色肚兜的胖頭娃娃,一男一女,兩小無猜,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放我出去!我要見她!」

  男人瘋狂撞著欄杆,甚至想要徒手撬開,指甲都被剝落了好幾個,在鐵門落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血印。

  無論獄卒們怎樣勸他,就是冷靜不下來。

  他們甚至考慮要不要將人打暈。

  直到,獄裡來了一位客人。

  來人披著素白的斗篷,臉龐也被嚴嚴實實遮掩著,繡著珠花的鞋頭在裙擺下若隱若現。

  那野獸一樣發狂的男人突然就噤聲了。

  他愣愣看著向這邊走來的人。

  「你們先出去。」

  對方出示了一枚令牌,獄卒們不敢違命,立即走得乾乾淨淨,頓時整個空間裡只剩下兩人。

  玉石一般細膩的手從斗篷里探出來,解開了牢房的枷鎖。

  他顫抖著,掀開了來人的頭兜。

  遠山如黛,唇若塗朱。

  是他青梅最美的模樣。

  「面快涼了,趁熱吃吧,我特地煮給你的呢。」

  她牽著人坐下,底下墊著枯草。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言語能力,只能呆呆傻傻地看著她。

  是做夢嗎?

  「看起來還沒動筷呢?是我煮的不好吃嗎?」

  她有些苦惱端起了碗,用筷子夾了一些,想放進檀口中仔細品嘗。

  魏鈺立馬將碗搶了過來,毫無形象的,大口大口嚼著湯麵,含糊不清地說,「好吃,你做什麼都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的面了!咳咳咳!」

  「你慢點兒,沒人跟你搶。」琳琅用手撫著他的後背,順著氣兒。

  霧氣升騰起來,模糊了他的臉。

  眼淚一顆顆掉進碗裡。

  「好吃,真好吃!」

  男人反反覆覆說著這一句話。

  沒一會兒,湯見底了。

  他仰頭全喝乾淨了。

  「別動,你看你,弄得到處都是。」

  琳琅拭去他唇邊的湯汁。

  「是、是嗎?」

  這位權傾一時的王爺傻乎乎笑了,特別傻的那種。

  「困了嗎?」

  「有點。」

  「那躺下吧,舒服點。」

  琳琅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好。」

  他乖乖照做了,將腦袋枕在她的腿上。

  「虎兒。」

  「嗯?」

  「沒什麼,就想叫叫你。」

  細長的手指溫柔梳理他的鬢髮,琳琅垂著眼,看著人慢慢地合上了眼。他臉上掛著猶如孩童一般天真幸福的笑容,像是做著一個美夢,嘴角卻溢出了血。

  越來越多。

  滴滴答答,順著臉頰流進了耳廓。

  一路淌到了琳琅的紅裙上。

  「傻瓜,怎麼又哭了呢。」

  她嘆息著,輕輕吻上他的眼皮。

  好夢。

  作者有話要說:  俺看了一下評論區,好像虐到了一大片呢,不怕,明天出甜番治癒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