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吸血鬼前女友(29)

  到了半夜, 外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擊打在窗戶上。

  琳琅驚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對漂亮的鎖骨,白皙的肌膚在燭光襯映下愈發秀色可餐。

  「怎麼,睡不著啊?」

  慵懶睏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對方的手還在她的背上輕撫著, 仿佛哄小孩似的。

  「……諾菲勒?」

  「嗯?」

  「我剛才不是……」

  「是什麼?」

  他乾脆一手支著腦袋, 薄被從肩頭滑落,露出大片的胸膛,翡翠般剔透澄明的眸子正眼也不眨瞧著她。

  琳琅撫上胸口, 表情疑惑,「我明明記得,剛才這裡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幾乎都無法呼吸了。怎麼現在,沒有反應了?」

  「唔, 那個啊, 那是你做了個夢。」

  「……夢?」

  她滿臉不可置信。

  諾菲勒很淡定, 「而且還是個噩夢。你把我的後背都給撓紅了,喏, 你看。」他翻過身來,猙獰的血痕烙在了肩胛骨的位置。

  「可是……」

  她還想說什麼, 被少年摟進懷裡。

  他打了呵欠,睏倦地說, 「你做噩夢的時候,我一直沒睡,真的好睏。姐姐, 我們繼續睡吧,明天我跟查爾斯約好了要去打獵呢。」

  說著就矮下了腰,腦袋往她的頸窩旁鑽著,尋找一個溫暖舒適的位置。

  琳琅愣了一下,才說了聲好,手指擱在他的臉頰上,從耳邊的碎發穿過。

  「辛苦你了。現在就好好睡吧。」

  她低聲地說。

  少年用鼻子親昵蹭了蹭她的脖頸。

  而琳琅則是漫不經心看向自己的手指,猩紅的指蓋里,沒有一絲的血污。

  第二天,琳琅是被吻醒的。

  她的眼睛艱難睜開一條細縫,對方正衝著她笑,小小的虎牙抵著粉嫩的唇,一副鄰家弟弟的清新小模樣。

  「那我出門了哦。早飯都給你留著,萬一冷了,記得熱了再吃。」

  琳琅費勁點點頭。

  諾菲勒又俯下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背著獵槍心滿意足出發。

  「叩叩——」

  沒一會兒,屋門被敲響了。

  來的是村子裡的少女們,她們正準備去森林採摘松露與食用的野果,問琳琅要不要一起出發。

  琳琅想著無事可做,答應了。

  她換了一身較為輕便的衣服出門,在少女們說說笑笑的愉悅氛圍中,逐步走入森林。

  清晨的霧氣還未徹底散去,薄薄的光傾泄在茂密的枝葉上,散發出雨後的濕潤味道。

  「咚咚咚——」

  奇怪的聲音讓少女們豎起了耳朵。

  有幾個臉色已經變了。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

  黑影嘩啦啦竄過了樹叢。

  竟是一頭小山般的粗壯黑熊。

  它左眼被槍彈打中了,正往外淌著血,齜著牙,狀態癲狂。

  「哦,天哪!救命!」

  少女們尖叫著逃跑。

  誰能想到一向在夜晚活動的黑熊居然會活動在森林的外圍,而且這還是一頭被激怒的凶獸!

  琳琅是離得最近的,她神色流露出驚訝。

  呆呆的,似乎被嚇壞了。

  「嘭嘭嘭——」

  幾道劇烈槍聲接連響起。

  黑熊不甘倒地,地面仿佛隨之震動。

  琳琅迅速看向開槍的那邊。

  層層纏繞的蔓藤邊,依稀能看到一個黑影,穿著一襲老舊的黑袍,兜頭嚴嚴實實罩著臉,看不清是什麼模樣。

  「噠噠噠!」

  此時響起了馬蹄聲。

  諾菲勒飛快翻身下來,衝到琳琅的面前,緊張地問,「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剛才他跟查爾斯狩獵,意外找到了黑熊的巢穴,只是這頭黑熊意外狡猾,憑藉著地形的熟悉便利,晃點他跟查爾斯,射中左眼後逃脫了。

  琳琅搖頭,「我沒事。」

  對方的神色依舊不安,摸了摸她的臉,又毫不避諱的,當著一眾少女的面,把琳琅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不該摸的地方差點也摸了。

  琳琅沒好氣抓住他的手,「你收斂點。」

  「好,我收斂。」

  確認琳琅沒事,他一口氣鬆了下來,不禁有些嬉皮笑臉,趁著人不注意,偷親了一口。

  琳琅撫著臉頰瞪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剛才是有位先生出手,我們才倖免於難。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他呢。」

  「先生?」

  諾菲勒挑眉。

  「就在那邊——咦,奇怪,怎麼不見了?」

  琳琅看向空蕩蕩的蔓藤,剛想走過去,腰肢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摟住了,「可能是個無名英雄吧,人家既然不想出現,你就不要打擾人家了。」

  「可是……」

  「別可是了。我剛才真的快擔心死了。比起無關緊要的外人,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姐姐,你看看我嘛。」

  少年的胸膛貼上她的背脊,腦袋窩在脖頸處撒嬌,鼻音濃濃的,特別像小孩子。

  琳琅被他纏得沒辦法了,只好無奈拍了下他的腦袋。

  少年衝著她乖巧笑了。

  隔天,琳琅在附近的小溪洗衣裳。

  洗完站起來的時候,踩到了一塊濕滑的溪石,整個人往水裡栽去。

  一隻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觸感冰涼無比。

  對方罩著一襲黑袍,只露出了脖子與手指,看上去陰森森的。

  琳琅察覺到他迅速掃了自己一眼,將她拉到安全的區域,放開了手,頭也不回離開。

  衣角被拽住了。

  黑袍人頓了腳步。

  「這個,就當是昨天跟今天的謝禮,請您務必收下。」

  一顆泛著盈盈水珠的蘋果遞到了眼前。

  他的視線順著蘋果轉到纖細的手腕,慢慢往上,直到定在她的臉上。

  「怎麼,你不喜歡蘋果嗎?」

  她歪了歪頭,棉質的嫩黃色長裙是初春里最明麗的一抹顏色,耳邊折了朵小雛菊,清新又自然。

  她正苦惱皺著那對月牙似的彎眉,兩片薄薄的嘴唇不自覺抿著,壓出嫣然的痕跡。

  黑袍人緩緩抬起手。

  一陣風吹來,袖口翻折起來。

  琳琅愣住了。

  恐怖的景象衝擊著她的視線。

  那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手了,青筋突起,浮腫得厲害,手背的皮薄薄的一層,能清楚看見裡頭遊動的蛆蟲,仿佛正在吞噬著血肉。

  她不禁後退一步。

  「啪——」

  蘋果滾落到地上。

  對方顯然也被嚇到了,用衣袖慌亂蓋住了手背。

  迅速地從琳琅的視野里消失。

  從此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只有兩面的黑袍人。

  又過了一年,琳琅跟諾菲勒商量換一個地方居住。

  對方同意了。

  琳琅還提出了個請求,她想再看一看黃昏下的泰晤士河。

  諾菲勒看了她許久,突然問,「你是想要回去看哥哥吧?」他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一把將人摟進懷裡狠狠親吻。

  「如果你敢去找他,你就死定了——我以我鋒利的獠牙保證。」

  他在她的脖子上蠻橫吮出吻痕。

  琳琅又哄了他許久,諾菲勒才心不甘情不願答應了。

  那天,風聲和緩,倫敦街頭卻人潮洶湧。

  「你抓緊點,別丟了。」

  諾菲勒不放心囑咐著。

  「知道了,你真把姐姐當小孩子啊。」

  琳琅捏了捏他精緻得過分的臉龐。

  少年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哪個傻姐姐,連跟在別人的後面都能走丟到樹林裡去。」

  琳琅被他念得頭疼,乾脆扯下了頭上的絲帶,滿頭的烏髮傾瀉下來。

  諾菲勒被這一霎的美麗迷住了,久久沒回過神來。

  絲帶的兩端分別纏繞住了兩人的手腕,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喏,這樣你就放心了吧?」她笑嘻嘻地說,眉梢挑著一絲得意。

  諾菲勒只當她是玩心大起,翹了翹嘴角,也不阻止。

  「唔,姐姐,你快看,那邊的鐘樓上有氣球啊!對了,你還記不記得,那天你說誰要是第一個搶到了那隻紅氣球,你就跟誰交往。」

  少年低笑。

  「你猜猜看,那隻氣球最後被誰拿到了?事先聲明,你一定想不到。」

  他轉過頭,笑容突然凝固。

  「……姐姐?」

  絲帶的另一端是空蕩蕩的。

  他呆立了許久。

  一隻腳無意識邁了出來,陡然驚醒了混沌的大腦。

  姐姐呢?

  怎麼會不見了?

  「啪——」

  他立馬撥開了身邊的人,瘋狂跑回去。

  人潮基本是順著水晶宮的方向去的,而他在其中逆行,不得不花費更多的力氣突破重重圍困。

  昏眩的日光,擁擠的人群。

  一張張陌生面孔冷漠重疊著。

  沒有。

  這裡也沒有。

  他額頭冒出冷汗,手腳不禁哆嗦起來。

  「姐姐,別玩了,快出來,這不好玩。」

  少年勉強笑了,聲音已經走調,變得嘶啞難聽。長時間的曝曬讓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起熾熱的灼痛,腳步也開始不穩起來。

  「我要是做錯什麼,你儘管咬我罵我,不要,不要突然消失,扔下我……我害怕。」

  他在人群里跌跌撞撞著。

  眼淚卻流得更凶。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胸口悶得厲害。

  好難受啊。

  姐姐,你為什麼還不來哄我?

  你看,是我,是我為你贏下了整局遊戲。

  作為勝者的獎勵,你難道不應該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嗎?

  我算計了二哥,讓一個不懷好意的殺手混進了你們的住所,導致了你們之間的矛盾,四哥的計劃才得以順利進行。

  我算計了五哥跟六哥,激起他們得到艾薇兒的好勝欲,讓他們反目成仇,自相殘殺。

  你不知道,在你到來之前,我們兄弟早就定下了一個賭局。

  像是吞噬第二代血族那樣,將你分而食之,得到親王的存粹力量——因為第三代血族不需要柔弱的女性成員。長老們都以為第二代隱世去了,其實他們早就成了兄弟的盤中餐,活活撕咬至死。

  我不捨得那樣對你的,姐姐。

  所以我轉過了身,將鋒利的刀刃對著哥哥們。

  吸血鬼是個冷血的種族,我這樣說服著自己,然後冷眼旁觀著哥哥們的死亡。

  看著曾經榮光一時的十三氏族分崩離析。

  我不在乎。

  兄長大人大開殺戒,連最小的布魯赫也沒有放過。

  你知道嗎,布魯赫其實逃到了我們的村子裡,但是為了不讓你發現,我布置了幻像,把他變成了一隻黑熊。

  然後,呵……

  我這雙手,沾染了哥哥們的無數鮮血,才有資格牽你啊。

  少年觸摸著腕上的絲帶,手指顫抖得厲害。

  第一個喜歡上你,是我。

  第一個抓到氣球的,是我。

  第一個為你弒兄犯上的,還是我。

  可是為什麼,你不好好牽著這雙手呢?

  它只想,只想抱著你,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