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雙手握拳, 放置在膝蓋上, 表面看不出什麼,其實內心並不平靜。
他旁邊坐著的是他一見鍾情的對象,莉莉絲。
莉莉絲是路易斯伯爵的助手, 他在一次夜晚的宴會上見到她。扎堆的金髮碧眼的美人兒里, 她是特殊的,東方獨有的神秘風情,氣質出眾, 舉止優雅,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虜獲了他的愛慕。
這朵盛開在議會中的美艷玫瑰,美麗的另一面是荊棘叢生, 不少人想要獨占這份賞心悅目,結果玫瑰沒摘成, 自己反而弄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有毒,輕易碰不到, 只能遠遠觀賞。
此後,莉莉絲就成了出了名難追的女議員。
她並不缺乏愛慕者, 但真正敢發起攻勢的勇士畢竟還是少數。
愛德華心想,幸虧那群男人沒有堅持的毅力, 不然他今天也約不到莉莉絲。
要知道,女人鬆口的第一步,就代表著她對你的另眼相待!
愛德華忍不住竊喜。
被好友托瑞多灌輸了不少的戀愛秘籍, 年輕的王儲信心滿滿,他準備發起第一起攻勢。
「莉莉絲。」
他側過身,驚訝地說,「別動,你的頭髮被風吹亂了。」
說著就伸出了手,輕輕挽了一下她垂落在耳邊的髮絲,動作極其溫柔輕緩。
坐在安德利亞公主旁邊的托瑞多眯了眯眼。
好小子,居然敢直接上手,是當他這個情敵死的嗎?
「嘩啦啦——」
結果他還沒有出手,後頭突然飛過來一群鴿子,撲稜稜朝著王儲的面門飛來。
這群鴿子戰鬥力堪稱強悍,抓完頭髮又抓衣服,把愛德華折磨得苦不堪言,一開始還強忍著脾氣,沒有在心上人面前發作。後來實在是太狼狽,王儲發出的聲音都走調了,「救、救命!」
一身筆挺制服的工作人員跑過來,替他趕走了那一群小搗蛋,憂心忡忡地問,「您現在感覺怎麼樣?需不需要讓瑞默爾醫生看一下?」
愛德華英俊的臉龐留下了幾道細小的血痕,他喘了一口氣,衝著琳琅安撫性笑了笑,又對蒙著口罩的醫生說,「麻煩您處理一下傷口,以免感染。」
醫生的口吻非常溫和,「您不必過於緊張,鴿子一類的飛禽通常不會攜帶病菌,被患病的食肉動物咬傷才有可能出現感染症狀,像您這樣的情況做一下常規的消毒處理即可。」
愛德華鬆了一口氣,感激點頭。
然後這個說話溫和有條理的醫生一邊給他用酒精消毒,一邊跟工作人員閒聊,「喬凡尼,劇院裡怎麼會有鴿子呢?」
工作人員推了推帽沿,壓低了聲音,「好像是那位特殊的客人又來了,喏,你看見沒,就是後排那個戴著魔術帽的傢伙,據說他跟一群信仰女巫走得很近,奇奇怪怪的,這些鴿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離這傢伙遠一點吧,誰也不知道會沾上什麼疫病。」
愛德華的臉色頓時變得青白,搖搖欲墜的,讓琳琅很是同情了他幾分鐘。
這孩子硬是憑著對琳琅的熱情,在老七喬凡尼跟老九瑞默爾的「恐嚇威脅」下堅持完了整個消毒過程。
琳琅十分欣賞他的勇氣,給了一記溫柔的摸頭殺,哄他說,「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男人。」
愛德華立即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刻就算是死,他也心甘情願。
他蒼白的臉龐湧出了紅暈,雙眼亮晶晶盯著心上人,巨大的激動令他沒有聽清後排觀眾的說話聲。
「老九是怎麼搞的,還真給那傢伙處理傷口啊?照我說,就該直接把他的筋抽出來去泡紅酒,讓他碰我的姐姐!」老五莫卡維抱怨扯了扯頭頂的假髮。
另一個假神父則是老神在在,「你急什麼?好戲才剛剛開始呢。對了,聲明一下,姐姐不是物品,不屬於任何人,你不要隨便定下歸屬,不然很容易引發誤會的。」
莫卡維冷笑,「喲,說得這麼公正無私,也不知道那個變態,把姐姐鏡頭的畫面全部剪下來做成了巨幅畫報,萬一姐姐那一天心血來潮去你的房間,你就等著吸乾做骷髏吧!」
老六勒森布拉不以為然,俊朗的臉龐顯露出深深的迷戀,「比起在陽光下化為灰燼,我更寧願死在姐姐的懷裡,我的一切都獻給她!」
莫卡維翻了翻白眼,受不了這傢伙的德性,簡直比四哥還噁心!
他把視線重新拉回到愛德華的身上,琢磨著怎樣才能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吃苦頭。
愛德華渾然不知他被十二個吸血鬼弟弟軍團給盯上了,他心不在焉看著舞台上表演的仲夏夜之夢,而注意力全放在琳琅這邊。
他發現心上人看戲的時候有一些小動作,比如說稍稍歪斜著身子,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是扶著椅柄。
這給了愛德華殿下一個不太成熟的小想法。
此時劇目正好上演著年輕男女私奔的戲碼,他繃直著背脊,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抬了起來,順著椅子的邊沿划過去。
緊張、忐忑、不安等情緒在心裡翻滾著,愛德華給自己打氣,閉上眼,猛地抓上了一個冰涼的手腕。
對方似乎很驚訝,試圖掙扎,愛德華眼睛不敢往旁邊看,但又想展現自己男人的魄力,於是越抓越緊,鎮壓了對方的一切反抗。
愛德華今年二十五歲,也算是交過兩任女朋友,但都是不了了之,女孩子覺得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熱情的跡象。因此這一次,愛德華決定要向他妹妹學習,看準了目標就主動出擊,死皮賴臉的,纏也要把人纏到手。
無論那隻手的主人怎樣掐他捏他,愛德華死死不放手。
最後,他的堅持迎來了勝利——對方妥協了,乖乖由著他牽著。
愛德華耳尖發燙,嘴角卻不禁彎了彎。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吧?
他躊躇了片刻,趁熱打鐵,「明天我們要不要去博物館?」
耳畔響起了一道低沉性感的男聲,「你喜歡就好。」
愛德華詫異回過頭來,後面坐著的是身材挺拔的神父,輪廓線條卻意外的精緻,仿佛是上帝精雕細琢的禮物,灰藍色的瞳孔像是深淵的漩渦,吸引著人去探索他內心的秘密。
而坐在男人旁邊的同樣是一個神父,正抱著胸冷冷看著他。
愛德華毫不懷疑這人想要掐死他的念頭,因為他目光中的憤怒與嫉妒是如此的明顯,好像他搶了他的男朋友一樣。
愛德華殿下懵了幾秒鐘。
直到男子晃了晃他的身體,他才發現自己握的是這個人的手。
這還不是最絕望的。
最絕望的是,他的女伴看了過來。
她先是呆愣了一下子,緊接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不是這樣的!莉莉絲,你聽我解釋!」愛德華急得滿頭大汗,「我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啊呸,是男人!這個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會在這裡,真的,我可以發誓,我想牽的人是你!」
莫卡維幽幽地說,「做了就想賴帳,還是不是男人?」
一旁的小男孩咬著手指頭,仰著小臉問,「哥哥,什麼是賴帳呀?」
十一面無表情,「就是欠債不還。」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表情,「不過老師都說,欠債是不好的,是壞孩子。布魯赫不跟壞孩子玩。」
十一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真乖。」
怎麼也解釋不清楚,愛德華氣急攻心之下暈了過去。
從此之後,他對俊美神父這種生物產生了一種深深的陰影,每次遇見都會自動退避三舍。
這次的四人約會由於愛德華的昏迷而不得不終止,琳琅憂心忡忡看著王子殿下被抬上了擔架,隨之與安德利亞公主進行了簡單的告別。
等皇家馬車一走,琳琅撥了撥額前的碎發,「都出來吧。」
布魯赫是最先衝出來抱她大腿的,這個小傢伙擺出一副天真無辜的神色,選擇性遺忘了那天晚上的意外,對著她笑得甜蜜蜜的,「姐姐姐姐,反正天還沒有黑,要不咱們去別的地方玩吧?」
一隻手從上方伸出,抓住了小東西的背帶,跟逮雞崽似的,直接提溜到少年的身邊,滿臉嫌棄地說,「十一,看好這個鬼東西,別讓他老是煩姐姐,真把自己當三歲小孩呀?」
還沒說話就被琳琅揪住了耳朵,托瑞多嚷著疼疼疼姐姐饒命。
「你還好意思說?剛才是誰給愛德華下了噩夢藥劑的?」
托瑞多理直氣壯回答,「姐姐你不知道,愛德華其實是一個狂熱的冒險家,最喜歡的就是挑戰極限了。我認為簡單的昏迷實在是太無趣了,不如就給他設立幾個小關卡,說不定愛德華殿下受到了刺激,很快就能醒過來了呢?」
長姐沒好氣瞪他一眼,「就你有理由。」
托瑞多嘻嘻笑了。
琳琅又偏頭看向其他的兄弟,「那麼你們呢?你們又是抱著什麼目的來搗亂的?」
「都是閒得無聊?嗯?」
她的長相太具欺騙性,就算是生氣也有一番不同的綺麗風情。寶藍色的曳地裙擺綴著繁複精美的蕾絲,寬邊帽子別著捲曲慵懶的羽毛,她隨意抬了抬帽沿,腕口鑲嵌著的細紗飄逸流動。
兄弟裡面最沉默的十一冷不防說了句,「姐姐,你想要找情人的話,不一定非要局限於人類。而且,就算你找到了中意的人選,不出三天,我保證,姐姐你見到的絕對是一具屍體。」
琳琅挑眉,「怎麼,小十一是打算威脅姐姐了?」
「不是威脅。」
莫卡維摘下了神父的假髮,隨意甩了一下腦袋,「姐姐也不用裝傻了,你知道我們對你是什麼心思。不然你以為那些招惹你的男性人類為什麼通通都沒有好下場?真的是因為運氣不好被襲擊麼?」
他的手腕上繫著一條鏈子,還是琳琅上個月為他專門挑的生日禮物,一直被愛惜戴在手上。
長姐又去看旁邊的弟弟們,「你們也是這樣想的?瑟泰特?」
被她專門點到名的傢伙依舊是懶懶散散的樣子,他雙手插著褲袋,又懶懶散散點了個頭。
琳琅不著痕跡掃了眼這群吸血鬼弟弟的站位。
看似隨意的姿勢,卻將前面的出口狡猾封鎖。
「所以,姐姐最喜歡誰呢?」
布魯赫拽著她的裙角,天真好奇的語氣下是險惡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