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吸血鬼前女友(2)

  幽暗的月色下, 一輛馬車停留在城堡的山腳下。

  「艾薇兒小姐, 這就是您未來要生活的地方了,祝您好運。」車夫脫帽致意,駕著韁繩駛入濃濃的黑霧中。

  提著一個小皮箱的少女局促不安扯了扯身上的新裙子, 白色的蕾絲禮服, 腰間掐著漂亮紅色蝴蝶結。她扭頭去看身後那個猶如龐然大物的古堡,深灰色的外牆透著沉穩凝固的歲月力量,而塔尖點染著天空一般明麗的藍。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 城堡的外圍除了荊棘,還盛開著一片嬌艷瑰麗的薔薇。這個發現令艾薇兒忐忑不已的心有了稍稍的緩和餘地。

  她拎著裙擺,小心翼翼踏上了那光滑的石階。由於沒有習慣這種曳地的貴女長裙, 艾薇兒還差點狼狽摔了一跤,不得不拽住了旁邊生長的綠植穩住了身體。

  「嗤——」

  有人的笑聲突然響起。

  艾薇兒回頭一看, 後面是濃厚的夜霧, 比剛才更加令人看不清來路了。不知為何, 她只覺得渾身的血管在突突跳著,擬作某種危險的警告。

  好像一不小心, 周圍就會冒出一張野獸的血盆大口,將她拆骨入腹。

  少女埋下頭, 惴惴不安趕著路。

  艾薇兒的預感並沒有錯。

  一群衣著華麗的吸血鬼正端著紅酒,透過水晶球, 饒有興致瞧著這個即將成為他們兄弟新娘的人類少女。

  「這個女孩兒很膽小哦,以後有得玩啦。」老四托瑞多吹了記口哨,一副風流浪子的模樣。

  吸血鬼長兄淡淡瞟了他一眼。

  他立馬舉手投降, 「放心,二哥,我也就是嘴上說說,不會欺負她的。這個小女孩兒看上去也才十五六歲,我怎麼忍心下得了手呢?」他藍眸里漾著極其無辜的神色。

  雙胞胎笑得很甜,異口同聲,「那就讓諾菲勒和茨密希欺負她到哭吧。」

  托瑞多在長兄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果然,這兩隻披著白兔外皮的小惡魔就愛唯恐天下不亂。

  老三一如既往閉著眼睡覺,很少參與兄弟的話題,疏離與孤僻演繹得淋漓盡致。

  其餘人則是各做各的事,打牌、擲飛鏢、抽雪茄、品賞紅酒。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這人類少女看上去挺一般的,要不是長老院那邊神秘兮兮地說這個少女非比尋常,家族的成員是不會在城堡里停留超過三天的。

  因為這座恩菲爾德城堡的主人是以嚴謹戒律出名的長兄梵卓。

  很少兄弟能受得了他那苛刻的完美標準。

  只要他們待在城堡的一天,公共場合不能衣衫不整,夜晚不能在走廊里任意走動,進食時間要保持一致等等。

  他們兄弟之所以那麼齊全,都是為了迎接大姐卡帕多西亞。

  卡帕多西亞是第三代吸血鬼的親王,能力是操控死靈法師。與她出色的頭銜相比,她更像是黑夜裡的君王,神秘而美麗,不輕易現世。上一次家族會面,是發生在五個世紀之前的事了。

  不過吸血鬼的生命尤為漫長,血液里烙著永生的詛咒,於是時間就成為了最不值錢的、肆意揮霍的玩具。

  兄弟們對這位女親王的印象已經模糊了,唯一深刻的是她那雙永遠燃燒著熾火的眼睛,比鮮血更嫣紅,比玫瑰更美麗。

  在昨天的晚宴上,她已經證明這一點。

  五個世紀的時光考驗,她仍風情搖曳,美艷無雙。

  「姐姐怎麼還不下來呀?」年紀最小的布魯赫撅著粉嘟嘟的嘴唇,十歲的小男孩穿著時下最新穎的白襯衫,淺棕色的背帶小短褲露出兩條纖細的小腿,踩著皮靴,在一眾成年或少年的俊美兄弟中,幼嫩而無害。

  「也許是甜酒喝多了。」有人輕笑著開口,「大姐對這種酒精類的東西最沒辦法了。」

  兄弟們不禁想起了宴會廳的一幕,成熟妖嬈的女子一手支著額頭,猩紅的指甲在璀璨的燈光下閃爍著誘惑的色澤,她醉了,雪白的雙頰暈染開甜美的紅潮,兩扇柔軟睫毛沾著細碎的淚光,溫柔而柔緩翕動著。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或是低等級的吸血鬼,敢在一群野心勃勃的第三代吸血鬼兄弟前露出如此誘人的一幕,等待她的不外乎有兩種結局,一是被兄弟們分而食之,二是做他們的血庫,被長期圈禁餵養。

  可惜,她偏偏是他們的大姐,不可挑釁的權威。

  「我叫姐姐去!」

  布魯赫的錚亮小皮鞋在樓梯間噔噔地響。

  很快,一個睏倦到睜不開眼睛的女子被小男孩拽著胳膊扯了下來,黑藻般的秀髮垂落腳踝。

  眾兄弟心想,最小的果然是最受寵的。

  血族秩序等級分明,哪怕是兄弟之間暗潮洶湧,在表面仍然維持客氣的禮數。按布魯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舉動,早就要受罰百遍了。

  「布魯赫,別扯姐姐,姐姐的袖子都快掉了。」

  長姐無奈提醒他。

  眾人一看,那寬鬆的白色睡袍被拽下了一角,頸側的鎖骨與肩膀線條在繾綣的黑髮間若隱若現。

  大廳內一時間只剩下了淺淺的呼吸聲。

  琳琅面不改色,在兄弟們的虎視眈眈中,將浴袍落下的部分懶懶撥了回去。

  布魯赫吐了吐舌頭,繼續牽著她,蹦蹦跳跳到了眾人的中央。

  古堡里的裝飾透著維多利亞時代的繁美奢華,沙發是橢圓靠背的類型,洛可可的風格,嵌著珍珠母、烏木、冬青,相當考究氣派。其中,一雙逆天的長腿隨意交疊著,乾淨而沒有一絲摺痕的牛皮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見琳琅在看他,男人從容優雅起身,衝著她頷首。

  梵卓,僅次於琳琅第一親王地位的人物。

  實際上,兩人的出生時間很接近,確定先後的界限也比較模糊。

  吸血鬼女親王對這位冷冰冰又無比強大的兄弟極其信賴,他是天生的領導者,又是可靠的長兄。雖然梵卓堅持把她當成第一繼承人,是眾兄弟的長姐,但在女親王的心目中,梵卓才是當之無愧的三代第一人,在家族的大事決策中,也習慣性徵求梵卓的意見。

  琳琅對他輕輕勾唇,沒有過多的表示便坐在了他先前的沙發上,也許是狂歡一夜的後遺症,對方是斜著身子靠在扶手上,姿態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聽說長老給你們安排了個人類新娘?」

  布魯赫興致沖沖搶答,「還是個小姑娘呢!」

  琳琅瞧著他那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手掐了一把,觸感水嫩嫩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半點溫度,她睨著小傢伙,「還說別人呢,你自己不也是個小孩子?」

  對方氣鼓鼓瞪她,「布魯赫才不小呢,姐姐再這樣說,要生氣了哦。」

  長姐笑意吟吟,「很久沒有見到布魯赫了,姐姐想得很,想必你這個小傢伙生氣也是可愛的,要不你動怒一回給姐姐看看?」

  被她這一哄,小傢伙喜笑顏開,哪裡還有半分的怒火,笑嘻嘻撲到她的懷中,孩子氣嘀咕了幾句,「生氣的面孔是醜陋的,布魯赫才不會將這扭曲的一面給姐姐看呢。」

  女親王挑了挑眉,細指穿過他那纖細柔軟的短髮。

  「請問、請問這裡有人嗎?」

  少女的聲音從水晶球內弱弱傳來。

  那個人類新娘已經越過了薔薇園,來到了城堡的大門外。

  大廳里的眾兄弟齊唰唰盯著琳琅看。

  「看我做什麼?這是你們的祭品。」吸血鬼女親王懶洋洋撫摸著小傢伙的腦袋,「自然是隨你們任意處置了。」

  本次世界的女主是一個家境貧寒但樂觀向上的賣花女艾薇兒,她的父親欠下了巨額賭債,將女兒抵給了賭場。買家是偽裝的長老,他無意間發現此女的鮮血醇美乾淨,是極品的血庫,毫不猶豫把她轉手賣給了血族的至高掌權者。

  基本每隔百年,長老院會挑選出一個最適合血族的人類新娘送到恩菲爾德的古堡中,供他們吸血或者愉悅身心。

  與其說是新娘,更等同一個華美的玩偶,淪為兄弟們的附屬品。

  但艾薇兒作為女主,待遇當然不同那些慘死的新娘。

  高高在上的血族貴公子有時也會厭倦單調枯燥的生活,而突然闖進他們生活的人類少女,有著不同於吸血鬼的溫暖體溫,她熱情、活潑、開朗、溫柔、細膩,女性最可愛的性格她都有,同時她溫順乖巧中有著一股兒天真小倔強,逼急了就像只小野貓,撓得兄弟們後背全是血痕。

  這樣有個性的女孩兒,怎能不令他們神魂顛倒呢?

  城堡的黑漆大門在艾薇兒面前緩緩展開,沒有一絲聲響。

  艾薇兒被主人家的豪華震暈了腦袋,沒有察覺到異常,她雙手緊張揪著裙擺,小心翼翼走上了紅毯。

  出於人類的本能,她率先朝大廳內最明亮的地方看去。

  哦!哦!天、天哪!

  艾薇兒激動得快暈過去。

  這是天使下凡嗎?

  巨大的蠟燭枝形吊燈下,臉龐精緻、身材高挑的美少年們或坐或站著,身後是胡桃木、桃花心木製作而成的家具,一副聖母瑪利亞的油畫懸掛在奶油般的白牆上,在燈光下營造出無與倫比的美麗。

  「歡迎你,美麗的女孩兒。」

  風流浮蕩的托瑞多上前,單膝跪地,做了一個極其莊重的吻手禮,迷人的藍眸里映出了艾薇兒滿臉通紅的羞窘。

  「那個,你就是我的未婚夫?」

  長老為這個未來命運悲慘的女孩兒編織了一個華麗的夢境,說她的外祖父跟貴族有交情,從小定了一門親,現在她已經十六歲了,終於可以履行婚禮,對方迫不及待想要與她生活在一起。

  雖然素未謀面,但從長老的言辭中,艾薇兒得出了令人竊喜的信息。

  她的未婚夫是貴族身份,家世顯赫,高大而俊美。

  少女想著,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旖旎的心思。

  她痴痴看著托瑞多,他知不知道,他們其實見過面的?就在那艘浪漫邂逅的輪船上。

  原來這一切都是上天註定好的。

  托瑞多喉嚨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算是吧。」

  艾薇兒沒聽出話語中的戲謔,害羞低下了臉。

  眼看著這個玩具要落到托瑞多的手心裡,其他兄弟看著不爽,一個個跟艾薇兒交談起來,不著痕跡討她的歡心。

  艾薇兒頭一次做了夜宴的主角,興奮得小臉滾燙,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這種單純又不做作的表現顯然取悅了這群吸血鬼,男女之間的氣氛更加融洽了。

  「諾菲勒——」

  柔如羽絮的聲音搔過耳際,在場的吸血鬼脊骨一酥。

  艾薇兒發現他們的動作出現了瞬間的僵滯。

  雙胞胎的哥哥愣了愣,頂著兄弟們似有若無的危險眼神,他嘴角一咧,露出左邊尖尖的虎牙,歪著頭問,「怎麼了,姐姐?」

  「過來,姐姐找你有點事。」

  艾薇兒被眾人簇擁在中間,勉強看到一道窈窕裊娜的身影從沙發上站起來,折向那條狹長幽暗的走道,而她旁邊這個少年毫不猶豫跟了上去。

  長而幽深的走道立著銀質燭台,做成小愛神拉弓射箭的模樣。另一側是碩大華美的哥德式彩色玻璃窗,那月光經過折射,交織成斑駁絢爛的光影。直到第五扇的花窗玻璃下,女親王停了步伐,朝他勾了勾手。

  諾菲勒伸腿邁過去。

  那塗著猩紅指甲油的尾指撩了撩他衣領的絲帶,輕輕唰了一聲,絲帶隨著主人的動作柔順滑了下來。

  少年襯衫的第一顆珍珠紐扣解開了。

  細碎的尾發下,鎖骨的曲線分明而精緻。

  琳琅眯起那雙血紅的瞳眸,這甜美的咬痕,要從哪處下手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