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緋聞前女友(5)

  沈淮換了一身衣服, 開車去了約定好的酒吧。

  燈紅酒綠, 群魔亂舞。

  他坐在櫃檯邊的旋轉高椅上,單腿斜斜支著地,頹靡的氣息引起了女孩們的注意。褪下了高不可攀的神壇光環, 沈淮的面孔不免帶上了幾分厭世的倦意, 仿佛世界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潭死水。

  一個受過心靈創傷的俊美男性,誰不想要成為他心目中溫暖的唯一呢?

  沈淮心裡低嗤,那些女孩子最吃他這一套的了。

  很快, 他今晚的獵物就上鉤了,那是酒吧里最漂亮的一個女孩,蕾絲吊帶將她的誘惑呼之欲出。

  沈淮似乎沒察覺女孩對他的驚艷打量, 左手搖著玻璃酒杯,冰塊撞擊的聲音與台上的搖滾電音在某一頻率上重合。而女孩有些侷促, 微微紅了臉, 對著他說, 「請問,可以給我手機號碼嗎?」

  「僅僅只要手機號碼?」

  他並不看她, 但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依舊虜獲了女孩的芳心。

  不出十分鐘,沈淮敲定了他的床伴。

  方幼姍沿襲了她一貫的吊人手段, 姍姍來遲,等她看見沈淮旁邊的小女孩, 她也沒說什麼,嘴角浮現一縷迷人的笑。

  沈淮啊,面熱心冷的偽裝系, 她想要打動他,自然不能用常人的手段,所以方幼姍聰明將自己的定位放在「朋友知己」,她會關心他的生活,又不過分插手他的作風,甚至陪他一起瘋一起鬧。

  她好歹是前前後後活了幾十年,怎麼會連一個小朋友都拿不下?

  方幼姍如此想著,輕車熟路坐在沈淮的身邊,一手夾著煙,吞雲吐霧,與她平時的乖乖女形象大相逕庭。她知道沈淮的戒心很重,如果不能獲得他的認可,更別說要走進他的內心。

  「猴子他們說今晚有賽車,去看嗎?」

  方幼姍畫著煙燻的大濃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顯得迷人又危險。

  沈淮不置可否。

  方幼姍笑了,「兩個月前來了一個女人,飆車超悍的,跟玩命似的。」

  「哦?」他挑了挑眉。

  這就是有興趣的意思了。

  沈淮帶著他今晚的獵物去了,一來就有人衝著他吹口哨,但大部分人的視線停留在另一輛車上,橙黃色的防風鏡遮住了對方的眼睛。他隱隱聽見這個女人跟另一位賽車大神的交談。

  「彩頭?唔……那我就要他。」

  對方的手指穿過人群,直直戳了他。

  頓時起鬨聲不斷。

  他擺出那副慣有的戲謔面孔,「想睡我?可以,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沈淮一早就認出來了,對戲兩個多月,就算她化成灰了他都認得出來。

  果然是墮落了啊。

  他暗暗地想,甚至有點兒高興,於是他毫不猶豫拋棄了上鉤的獵物,跟在琳琅的後頭上了車。

  「沈影帝,晚上好。」對方沒有摘下防風鏡,「你做好被我睡的準備了嗎?」

  他稍微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卸下了溫和得體的面具,「我不是說的嗎,看你的本事。」

  琳琅低笑,抬手扶了扶鏡框。

  然而等她抬眼,笑容凝固在嘴邊。

  一隻透明的小水母正趴在車前窗上,哪怕沒有眼睛,琳琅依然感受到某種「強烈灼熱的視線」。

  她古怪看了沈淮一眼,對方懶懶靠在車座上,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瞧著這隻小水母舉起了一根小觸手,好奇戳了戳車前窗,被它觸碰的地方立即塌了,形成了一個小圓洞,隨即而來的是它的小觸手,仿佛能夠無限延長似的,一直在不停伸展,眼看著就要戳到她的臉。

  險險停住了。

  琳琅:「……」

  這什麼玩意兒?好好的娛樂世界,給她玩什麼外星入侵?

  小水母使勁伸了伸觸手,還是沒碰到,它有點喪氣。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一陣奇怪的交談聲,晦澀的,比方言還要拗口。

  兩隻體型稍大的水母慢吞吞飄過來,各自放出一隻觸手,把小水母嚴實裹住,又慢吞吞飄走了,像是一朵朵蓬鬆的透明雲。

  小水母瘋狂晃蕩著它底下的觸手,仿佛陷入了某種暴躁之中,結果應該是被安撫住了,戀戀不捨「看」了琳琅一眼,透明發光的身體慢慢融進了夜色之中。

  琳琅:「……」

  莫名被不明生物給盯上的感覺不太好。

  在這短短的瞬間,汽車轟鳴的聲音席捲了眾人的耳膜,數十輛賽車如流星般朝著遠方迅疾飛去,原地只剩下一輛還未啟動的車。

  眾人奇怪觀望。

  沈淮挑著眉,「看來你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

  琳琅回過神來,衝著他自信一笑,「你說的不錯。」

  「唰——」

  她一踩油門,震耳欲聾的叫喊聲甩在身後。

  時速陡然過百。

  沈淮的臉色從最初的鎮定到漸漸發白,他放在腿上的一隻手不由得蜷縮起來,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他下意識去拽身上的安全帶,以此減輕離奇速度帶來的緊張與恐懼。

  這個混蛋簡直在玩命!

  前頭是一輛紅色的改裝跑車,她眼也不眨直接撞過去。

  「臥槽,你他媽的不要命了?!」避讓的車主嚇得魂飛魄散,搖下車窗後,氣得在原地破口大罵,然而留給他的一屁股的汽車尾氣,把「囂張」兩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沈淮的眼睛直直睜大,手心的汗水在安全帶上浸開。窗外的風景被拉成了最原始的色素,除了一片黑與綠之外,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到一個近乎混沌的地帶。無法思考,唯有求生的欲望在緊緊攀附著他。

  他不想死。

  這個人簡直是瘋了,開得這麼快,她是打算帶他自殺嗎?

  「下……下車……」

  他嘴唇開闔,喃出了幾個字眼。

  「你說什麼?」

  對方扣著方向盤,大力一擰,在彎道處來了一個炫目的漂移,沈淮差點以為自己要從車窗飛出去,跌進那片幽藍的海岸里粉身碎骨。

  「我說……我要……」

  「嘩啦啦——」

  車窗猛然搖下,冷冽的風瞬間倒灌進來,沈淮的眼睛被刺激得直接流淚。

  琳琅維持著恐怖的車速,直到抵達終點。

  全場沸騰。

  沈淮臉色蒼白下了車,雙腿發麻。

  對方竟然還笑著問他,「好玩嗎?」

  沈淮不想說話,從皮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盒,哆哆嗦嗦拔出一根煙。單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他重複了數遍,那細長的手指哆嗦著,笨拙極了,幾乎拿不穩那一根小小纖細的香菸。

  他唇瓣嫣紅,咬上了煙支。

  沈淮用打火機點菸時,又重複了好幾次。

  「你在害怕?」

  她湊了過來,看似天真的問話,沈淮卻能聽出她話外的惡劣捉弄。

  「害怕?」他牙齒重重咬了那根香菸,留下齒痕尖銳,「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會害怕?只是今晚有點低燒,不太舒服而已。」

  「是麼?」她嘆了一口氣,「那你為什麼要哭呢?」

  沈淮渾身動作一僵。

  「明明討厭賽車,明明討厭抽菸,為什麼還要繼續碰這些不喜歡的東西?」她的尾指輕輕勾著他的眼臉,沾染上細碎的瑩光,「讓我猜猜,你小時候被人欺負或者嘲笑過,對嗎?」

  「正因為不能反抗,又不想被打得遍體鱗傷,只能放縱自己自甘墮落,偽裝自己跟他們混在一起,以此來尋求那種虛無縹緲的安全感——」

  「夠了!」沈淮麵皮抽搐,嘴裡的煙順著他的胸膛掉落在地,「你以為你是誰,自以為擺出這種救世主的面孔,我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嗎?哈?真可惜,阮琳琅你只是我一個玩具而已,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不,影帝大人你這可就誤會我了。」琳琅低笑,「我才沒有那麼多閒心去拯救你,只是覺得——」

  她的語氣柔和,像是步步引誘獵物的罪惡獵人,「自己弄壞自己那多沒意思,不如我們玩得有趣的,怎麼樣?」

  「有……有趣的?」

  「對,比你想像的,要更有趣。」

  她眨了眨眼。

  方幼姍坐的是其他人的車,速度稍慢,等她到了比賽終點,始終沒看見沈淮的修長身影,她不經意談起了那位橫空出世的女賽車手,「他們人呢?該不會是掉在半路了吧?」

  「哦,怎麼可能——」

  有人笑著搖頭,「那位一出馬,怎麼可能是第二?在你們到達的二十分鐘前,早就走了,深哥上了她的車,嘖嘖,艷福不淺。」

  「深哥」是沈淮的化名,方幼姍一聽,登時錯愕。

  這還是沈淮第一次不跟她打招呼就走。

  旁人交換眼神,「不用管他們了,我們要去喝一杯嗎?」

  方幼姍深吸一口氣,姣好的胸脯起伏時惹來大片注視。

  她掩蓋下怒意,笑著應下。

  一路風馳電掣,琳琅將人拐到了一家大牌衣店。

  「來這裡做什麼?」

  沈淮有些失望,她嘴裡說的有趣的事,是在店裡的換衣間偷情嗎?

  琳琅唇角微翹,俯在他耳邊輕聲說,「聽說過風華路的溫莎莊園嗎?今晚我們去參加他們的狂歡宴會。」

  沈淮怔怔聽完,用一種「你瘋了你絕對瘋了」的神經病眼神看她。

  他如今的身份達到了影帝的高度,但對於那些真正具備皇室血統的貴族來說,他根本不值一提,這種高規格的宴會沒有請柬,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嗎?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也許被風吹傻了?

  「這就要動腦了呀,影帝大人,不然輕鬆過關,還玩什麼?」

  她扔了一套燕尾服給他。

  夜晚漸漸深了,溫莎莊園燈火通明,

  一輛豪車停在了莊園筆直的道路上,兩旁是顏色淺紫的丁香花叢,男人慵懶靠著車身上抽著煙,說不出的風流恣意。

  立即有人停車下來,禮貌問他怎麼了。

  後邊搖下車窗,少女睜著一雙碧綠的異國眼眸,對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東方紳士報以羞怯的微笑,手裡的羽毛面具被她緊張捏著。

  沈淮唇角輕彎,毫不客氣施展他的雄性魅力,把小女孩電得迷迷糊糊,他才半是無奈半是惆悵地說,「我與妻子剛從法國那邊談完生意回來,把請柬落在那邊了,看來今晚無緣公爵的晚宴了。」

  他侃侃而談對公爵的仰慕,神采飛揚的模樣令少女一陣心動,等到他用遺憾語氣說無緣再見,后座的少女扯了扯父親的衣袖,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沈淮似乎沒有察覺父女倆的互動,從車裡取出一個深黑色禮袋,神情不卑不亢,「裡面是為公爵慶生準備的禮物,不知能否麻煩兩位……」

  車主最終邀請他們一起進去,說是禮物要親自交給主人才算「圓滿」。

  沈淮露出了驚喜卻不刻意的笑容,「實在太感謝了。」

  他立馬上車,跟上了前面的人。

  一隻手從旁邊探過來,落到他的胸口上,沈淮揚眉,「怎麼?」

  「嘖,我摸摸,面不改色心不跳,今天之後,沈影帝也許可以正式改名為撒謊先生。」她興致勃勃地建議。

  他斜眼看琳琅,「彼此彼此,騙子小姐,比起你的功力,我可真是自嘆弗如啊。」

  「別這麼誇我,我會臉紅的。」

  「是嗎?真看不出來,你不是塗了腮紅嗎?」

  兩人一路抬槓到停車的地方。

  不知是那位父親對接待員說了什麼,反正這對騙子夫婦很愉快混進了公爵的莊園開始吃吃喝喝。

  「這太甜了。」琳琅對她手裡的一味甜點抱怨,「全是奶油。」

  「是嗎?」他則是在一邊啜飲著紅酒,不動聲色打量起大廳裡衣香鬢影的男女們,多數是華人的面孔,有幾個還是他頗為熟悉的人。

  比如說他跟琳琅的上司,星輝娛樂的太子爺,蔣成勛。

  「我覺得……」

  他慢慢開口,「情況有點不太妙。」

  琳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身灰色西裝的男人正松解著領帶,不經意朝這邊瞥了過來。

  深藍色的露背魚尾裙逶迤及地,女人盤著烏髮,頰邊恰到好處留了幾縷髮絲,雲霧般堆疊,掩映著淚滴狀的珍珠耳墜。她是海妖,披著渾然天成的綺麗鮫綃,星光也要為此黯然失色。

  可惜的是,美人戴著一個狐狸面具,不能讓人目睹真容,儘管那面具將她的神秘氣息襯得更為出眾。

  「怎麼了?蔣先生?」

  合作夥伴笑了他一句,「哪位美人兒有幸得了你的青眼?」

  蔣成勛遺憾收回了眼光,「名花有主了。」

  合作夥伴沒說話,男人口吻里儘是遺憾,可是他眼睛裡卻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他嘖了一聲,又有一朵嬌花要毀在蔣太子爺的手上了。

  太子爺獵艷有三好,女學生,女演員,有夫之婦。

  最後一個標準更是他的心頭好。

  「騙子小姐,你可是個麻煩。」影帝嘆息著說。

  沈淮自然也看到了蔣成勛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太子爺看上的女人,沒一個能從他的金山銀海里逃脫。

  「那你要拋下我嗎?」琳琅仰著頭,衝著他嫣然淺笑。

  也許是有意的,她嘴角還沾染了一抹奶油,他不用湊近也聞到那股美味誘人的香氣。

  沈淮想到了他們拍戲的第一個吻。

  他手指頭勾走了那抹奶油,鮮紅的舌尖慵懶伸出,輕輕舔舐乾淨。做這個動作時,他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著人。

  沈淮沒把琳琅電暈,反而進一步套牢了前來搭訕的碧瞳少女。

  對方穿著蓬鬆的小短裙,羽毛面飾透出公主范兒。她看也不看琳琅,邀請沈淮去舞池跳舞。

  沈淮低頭,徵求他「妻子」的意見。

  「我相信你是不會移情別戀的,對嗎?」

  「親愛的,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兩人旁若無人打情罵俏,道格家的小公主差點繃不住甜美的笑臉。

  自護花使者走後,琳琅被一個英國紳士糾纏。

  蔣成勛看時機差不多了,手指探到胸前的口袋上,一朵紅色玫瑰被主人稍稍旋轉,以最美的姿態呈現在琳琅的面前,「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美麗的海妖夫人。」

  「可以是可以,我怕先生的女伴吃醋,到時候來尋我的霉頭怎麼辦?」她狀似苦惱地拒絕。

  蔣成勛回頭一看,那個艷麗的女郎果然露出嫉妒的神色,她似乎沒想到金主會突然回頭,於是猙獰的表情瞬間凝住了。

  「沒事,一個小爬蟲而已,怎麼能擾了夫人的雅興?」玫瑰被他抬手別入了琳琅的耳邊鬢髮中,與金質的狐狸面具形成獨具一格的風情,妖嬈與美艷在她眼中爛漫搖晃著、盛放著,叫他蠢蠢欲動。

  蔣成勛拉著人進了舞池,炙熱的大掌落在她未加掩飾的後背上,他暗想,怕是上好的羊脂玉也不足以形容這位海妖夫人的肌膚。

  兩人一來一往。

  各懷鬼胎,各自試探。

  從琳琅這邊透露出來的,她身份是已婚,跟著年輕的華裔丈夫回國打拼,她喜歡各種宴會,她享受夜晚的美麗。

  而蔣成勛更加直白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星輝娛樂的太子爺,哪怕沒有全部接掌他首富老爸的資產,在世界富豪榜上也是赫赫有名之輩。

  琳琅微微一笑,從容得很,「那蔣先生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

  蔣成勛並不感到挫敗,倘若她輕易折服在他的財勢之下,征服的遊戲就沒有意思了。

  「可別。」他假裝頭疼地說,「那些女孩子不過是衝著我的錢來的,一個個膚淺的很,哪裡有夫人的一半高雅。」

  琳琅故意拆台,「那真不幸,我也是喜歡金錢的庸俗女人。」

  蔣成勛僵了片刻。

  等她香扇掩嘴,撲哧一笑,他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消遣」了。

  不過……

  蔣成勛瞧著美人腮邊的珍珠亂晃,紅唇被扇子半遮半掩,妖冶的風情眼波流轉著,在燈火煌煌中上演極致的魅惑。

  他被美色所俘虜,一時忘記了步伐。

  「呀——」

  對方發出低聲的驚嘆,高跟鞋踩中了他的皮鞋。

  很疼。

  蔣成勛第一反應皺起了長眉,然而緊接著,他無比感謝自己這次失誤。

  海妖夫人站得不穩,直接摔進了他的懷裡。

  馥郁的香氣幽幽侵入男人的感官。

  「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怒氣頓消,揚起爽朗的笑容,「夫人哪裡話,能被夫人近距離『疼愛』,成勛可是求之不得。」

  暗含挑逗的話語在旖旎的夜色之下,似乎也不是不可原諒。

  畢竟,是月色太美,引人犯罪。

  一舞跳完,琳琅放下了擱在他肩膀的手腕,哪想得男人的指尖拂過她的手臂,最後蜿蜒至手踝。

  猛然一扯,琳琅不得不旋身迴轉。

  裙擺飛舞,細鑽閃爍時如鱗波泛起,晃得人頭暈目眩。

  琳琅被男人再度緊緊簇擁在胸前。

  「現在還沒十二點,夫人就忍心丟下成勛走了嗎?」他故作可憐,配上那丰神俊朗的相貌,更是讓人說不出拒絕的狠心話。

  太子爺在脂粉堆里混久了,練就了一身本事,他獵艷的手段自然不是一成不變的。對待那些天真稚嫩的女孩子,他會表現出成熟男人的溫柔體貼,為她們編織夢幻的情話。而有夫之婦就不同了,在禁忌的花叢遊走,他必須把握好尺寸,免得偷吃還惹了一身腥。

  然而,面對這位他格外喜愛的海妖夫人,蔣成勛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放低身段,嘗試一下小情人的角色。

  「十二點的禁令是屬於年輕女孩兒的禮物。」琳琅抿著嘴笑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偷偷溜走。」

  「那可未必。」蔣成勛一本正經,「日出之前,美人魚會化成泡沫消失,夫人生得宛如夢中之人,我怎麼能放心你獨自離開?」

  「你這嘴……」她唇色瑰麗,「可真甜。」

  蔣成勛眸色深了一下,嗓音嘶啞。

  「那夫人……可要嘗嘗滋味?」

  她歪了歪頭,並不上鉤,「現在的男孩兒都像你這樣直接的嗎?」

  他暗叫遺憾,壓下心頭的火氣,解釋起來,「不,恰恰相反,要不是遇上了夫人,成勛也不會如此大膽,夫人,我——」

  「噓,別說話,讓我們好好享受夜晚。」

  香扇抵在他的唇上,做了一個制止的姿勢。

  本來是扭轉印象的機會,可對方沒有讓他說出來,蔣成勛稍稍感到失敗。好在對方用她的迷人眼睛消除了他心裡的鬱結,蔣成勛拋開了雜念,領著人在舞池裡翩翩起舞。

  這可能是他跳得最心動的一支舞了。

  作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蔣氏皇太子,蔣成勛骨子裡流淌著掠奪的血液,本人也更喜歡熱辣挑逗的西班牙舞,與此相對,他對一些慢吞吞的舞曲簡直到了生厭的地步。

  但在這迷離的燈光下,在她艷靡的笑容之中,他恨不得時間就此停止。

  「我的丈夫在等我。」

  三曲之後,她主動提出了離開。

  蔣成勛的手臂從她的後背滑到腰間,強勢禁錮著人,「就不能不回去嗎?」他鼻尖的熱氣噴灑在她的頸側,隱晦的情火在眸底燃燒著。

  「下次吧。」

  她的神態浮現幾分疏離。

  似乎並不喜歡咄咄逼人的男人。

  蔣成勛心裡轉了一圈,面上的態度愈發溫柔和煦。按照他的手段,看上的美人當然不能讓她白白溜走,可是她的來頭似乎不太一般,他貿貿然出手說不定會惹到夫人身後的龐大家族。

  在琳琅得體的儀態與風趣的談吐中,蔣成勛被成功洗腦,不斷給她補充身份信息:一個擁有異國血統的美艷夫人,出身優越,身邊有著眾多的追求者,然而夫人偏偏傾心於她的現任丈夫,義無反顧跟著他遠渡重洋。

  雖然丈夫對她一往情深,可是整天忙於事業的打拼,不小心就冷落了嬌妻,夫人對此十分幽怨,只好將滿心的浪漫風月放在一個又一個觥籌交錯的晚宴上。

  若不是她眉眼的不耐煩,蔣成勛倒真想什麼都不管了,乾脆像強盜一樣搶人回去。

  「那……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他不想惹人反感,放低了姿態,「如果夫人有什麼煩悶的話,成勛很樂意做一個傾聽者。」他暗示,「無論是打高爾夫球,還是騎馬,都是很好的放鬆運動。」

  「難為你想的周全。」夫人認真思索,重新對他綻放笑容,又有幾分親昵的意味在裡頭。

  蔣成勛鬆了口氣。

  一個東西朝著他拋擲過來。

  男人慌了神,手忙腳亂接過,竟是一把香扇。

  「見面禮,希望你別嫌棄。」她輕輕眨了個眼,活潑的姿態反而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可她的胭脂紅唇在勾起時又那樣香艷。

  這一刻,蔣成勛想為她神魂顛倒。

  他失落看著佳人淹沒在別的身影里,那抹寶石般的藍色就像是夢中的風景,天亮以後就消失無蹤。

  「嘖,你身上這股香氣,看來小公主很喜歡你呀。」她開著「丈夫」的玩笑。

  沈淮也湊近她耳邊說,「哪裡,我可比不得騙子小姐,太子爺還傻傻盯著你的背影不放。」

  她眼尾瀲灩波光,「沒良心的,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我起碼有個面具遮擋,你雖然化了妝,也穿了增高墊以及胸衣改變了體型,難保他不會發現你。」

  「是是是,是我沈淮承你情了,女王大人。」他似笑非笑。

  「什么女王?」她施施然拋了個媚眼,「我是夫人。」

  兩人步出庭院,皎潔的月光宛如輕紗披落,她指尖撫著狐狸面具,鑲嵌的寶石粒子折射出絢麗的色澤。

  「是,夫人。」

  沈淮為她拉開了車門,並用手掌擋在車頂,免得她磕碰到堅硬的東西。

  汽車離開了盛開著丁香花的莊園。

  等行駛到一處僻靜的海邊,沈淮率先下車,讓琳琅換好衣服,他再上去換下燕尾服。

  沈淮倒是毫不在乎旁邊有人看著,琳琅拿過他的洪堡禮帽,手指頭隨意旋轉著毛呢邊沿。

  「今晚好玩嗎?」

  她眉眼彎彎地問,「與皇室貴族打交道的感覺如何?」

  沈淮:「……」

  好不好玩他不知道,心臟病快被刺激得要復發是真的。他是演員沒錯,但今晚的性質跟演戲又不一樣,一旦被工作人員發現他是冒牌貨,沈淮幾乎可以想像明天早上的頭條。

  「我送你回家。」

  這個男人看在她貢獻了「點子」的份上,難得溫和說了一句人話。

  「就這樣?」她揚眉。

  「你還想怎樣?」沈淮反問。

  連跟他做了一年「好朋友」的方幼姍都沒有等到他開尊口的一天,她還敢嫌棄?

  「我以為,會有意外之喜。」她嘆了口氣。

  「你想要的話……」他懶懶挑起眉,搶回了自己的帽子,又壞心大起蓋到她的臉龐上,「我當然不給了!」

  「……」

  前男友一個個都是神經病吧。

  繞過一段公路,琳琅果斷踹人下車。

  於是深更半夜,某影帝在寒風中抱住瑟瑟發抖的自己,一個人淒涼回去了。

  女人……真是壞心眼的生物!

  沈淮暗暗想著。

  而初來乍到的外星人則是對琳琅表示了極高的好感度。

  「你好,心愛的藍星人小姐。」

  一隻小水母趴在門板上,發出了類似稚嫩男童的正太音。

  兩隻大水母一左一右守著他們的幼崽,虎視眈眈瞅著人,生怕這個頭上長毛的醜醜的藍星生物把它們可愛的小殿下給拐跑了。

  「……」

  琳琅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聽了,於是她目不斜視用鑰匙擰開了門,「啪」的一聲重重上了鎖。

  她開了燈之後,到沙發上躺著了一會,舒緩肢體的勞累。琳琅餘光一瞥,看見玄關的門縫裡漫起了藍光,一團化成水的東西慢慢蠕動進來。

  這也可以?

  最前面的那一團藍光穿過門縫之後,又化作了小水母的透明形態,它觸角漸漸伸長,違規常理浮了起來。

  小水母慢吞吞飄到了琳琅的眼前。

  它緊接著伸出一根軟乎乎的觸手,觸碰女孩的臉頰。

  琳琅猛然起身,躲過了它的觸摸。

  小水母:「?」

  這是它們萊萊星人打招呼的常見方式,藍星人不喜歡嗎?

  小水母傻傻看著琳琅上了樓梯,它想了想,還是浮動身子,慢悠悠跟上去,無論如何,身為萊萊皇室的正統繼承人,它絕不能讓藍星人認為它很失禮,連招呼都沒有做好。

  它剛飄到樓梯角,對方突然下來了,還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很久沒有解剖過外星生命了,居然還有送上門來的傻貨……」

  小水母天賦異稟,一來就入侵了地球的網絡系統,成功把它們的萊萊星的電波語言轉換成藍星人能聽懂的話。

  可是……

  「解剖」是什麼?

  「傻貨」又是什麼?

  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它懵懵懂懂思索著,只覺得身體驟然輕盈,它被藍星人小姐抓在手裡。

  有點疼。

  它扭了扭小小的身軀,請求道,「請不要如此粗魯對待勇士的身體。野蠻是美麗小姐的獨有特權,但你生得有點丑,建議不要隨便濫用美麗小姐的特權,這會拉低你吸引雄性的形象分。」

  琳琅當做沒聽到,迅速下了樓梯,把它攤放在平整的桌面上。

  她擦了擦水果刀,寒光照得那透明的小身子哆嗦了一下。

  小水母:「?」

  這是藍星人新的打招呼方式嗎?

  不過也有可能,它的哥哥上一次星際旅行在光歷615年,而它現在處在光歷779年,相隔了這麼久,藍星會發生變化也不算奇怪。

  小水母發出「咿呀」的叫聲,伸出那柔軟的觸手,避也不避,直直碰到了刀鋒。

  透明的液體瞬間流淌出來。

  「咿呀?咿呀!」

  感覺到痛意的小水母差點尖叫起來,考慮到不能在雌性面前流露出軟弱的一面,外星人只能低低昂哼了好幾下。

  它認為哥哥欺騙了它,還說什麼藍星人既膽小又柔弱,很容易就搞定。

  現在看來……

  哥哥什麼的,實在太不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