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民國替身前女友(9)

  「走這麼快做什麼?」

  遠離了眾人視線之後, 兩人走到一處迴廊, 檐角懸掛著銅鈴,風一吹,隱約有碎玉撞擊的聲音, 清脆好聽。琳琅扯了扯男人的袖口, 埋怨道,「你瞧瞧,我的腳被你折騰成什麼樣了。」

  「怎麼了?」紀澤緊張問。

  「扭到了唄。」

  話音未落, 琳琅被男人推著坐到了欄杆旁的紅漆長椅上,他單膝跪地,伸手脫了她的高跟鞋, 仔細檢查著傷處。

  「這裡?」他手指按了按腳踝。

  琳琅低低叫了一聲,「疼呀, 你輕點兒。」

  那喊疼的聲音在舌尖繞著吐出來, 無端有一種勾人嫵媚的意味, 對聲音極其敏感的男人聽得口乾舌燥。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替琳琅細細按摩。

  「你親一口就不疼了。」

  琳琅眼波生魅, 用紀澤之前的方式來反攻他。她一手略微抬起,手肘慵懶撐在欄杆上, 後頭是一片碧綠的觀賞型池塘,幾尾金鯉招搖著游過。年輕美麗的女子斜了臉頰, 尾指輕翹,正好支著下巴,耳邊另一側的流蘇散落在唇邊, 襯得那顏色愈發妖麗。

  這一句殺傷力顯然很大,男人乾淨的臉龐立即湧上了誘人朝霞,細長的眼尾也仿佛染了鮮紅的胭脂色,看上去秀色可餐。

  「我……可以親嗎?」他猶豫著問。

  「當然。」

  琳琅蠱惑他,「你剛才的表現讓我很滿意。這一次的賞賜,我允你自己來拿。」

  有懲罰,有獎賞,遊戲才玩得下去。

  他一邊握著琳琅的腳踝,左邊的膝蓋用力撐起了上半身,像是蟄伏的野獸緩緩甦醒。紀澤躊躇了會,仰著臉去親她,從下巴挪移到臉頰,又漸漸轉移到唇角,最後,試探性吻了吻女人的唇珠。

  他睫毛微顫著,小心偷窺著主人的臉色。

  看她是否反感自己這樣「以下犯上」的狂妄舉動。

  琳琅含笑著沒拒絕。

  ——這簡直就是某種令人發瘋的鼓勵。

  他沒有再克制,猛然聳起高大結實的肩膀,猶如一座厚實的小山朝琳琅壓過來,一隻鐵臂繞過她的肩膀,繼而托著那細膩如珠粉的頸子,埋頭深吻下去。

  柔軟的,溫熱的。

  甜蜜而令人窒息。

  琳琅的手指穿過他柔軟的墨發,一開始是溫柔摩挲著,直到對方的攻勢漸漸強勢而顯出某些戾氣後,她舌根被吮吸得微微疼痛,那縷痛楚甚至還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

  越界了。

  琳琅喜歡掌控主動權,也不想讓自己的「甜點享受」變成男人單方面的劫掠。

  她於是緊緊抓了一把他的頭髮,毫不留情,突然往後一扯。

  「唔……」

  頭皮傳來一陣刺痛。

  男人被迫往後仰著腦袋,似是有些不解,迷迷濛蒙睜開了眼,儘管對方表示了終止的意思,他還是會不自覺向前伸著脖子,想要繼續親吻她,就像思慕著清澈溪水的雄鹿,一心只想將所有的甘甜與美好據為己有。

  琳琅用手擋住了他的炙熱。

  「你要是繼續這樣野蠻下去的話,我就提前收回獎勵了。」

  他像是接收到了某種信息,向琳琅保證似的點點頭,再一次用唇瓣輕輕觸碰著,有了之前的「經驗」,這回就溫柔多了——他的親吻全是融化的砂糖。

  男人果然還是要□□才更有味道。

  琳琅暗暗想著。

  讓一個人變成只屬於自己所能開啟的寶藏,不是很有成就感嗎?

  秦慧心進門了好些天,一直沒找到機會見紀澤。

  這人像一條忠心耿耿的狼犬,只會在主人腳邊打著轉兒,討好賣乖,周遭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時間一久,作為「獵人」的琳琅有些受不了那股黏糊的勁兒。

  男主受虐上癮,一天不抽他都不高興。

  琳琅見人這麼「順從」,倒是漸漸有些厭煩了。

  對於沒有挑戰性的東西,她的耐心消失得很快。

  一天,琳琅靠在窗邊看著書,正看得入迷,後頭就貼上了一個寬闊結實的胸膛,男人身上那股細微的藥味闖進了她的領域。

  「不要看這些無趣的書了,咱們好久沒玩綁匪遊戲了。」

  他雙手圈著琳琅的脖子,語氣更像是撒嬌。

  琳琅手都沒抖一下,輕緩翻開了另一頁。

  「你可以自己去玩呀,雙重的角色扮演,也很有意思,不是嗎?」

  他突然問了一句,「你喜歡書,還是喜歡我?」

  琳琅:「……」

  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更像男朋友,被無理取鬧的女朋友逼著回答她與遊戲誰更重要的問題。

  「你說什麼傻話呢?男人跟書怎麼能相提並論去比較?」

  男人臉色微微鬆緩了些,就聽見琳琅鎮定地說,「男人哪有書來得可愛。」

  「……」

  「生氣了?」琳琅斜睨了一眼。

  「……沒有,那你接著看吧,我不打擾你了。」

  他悶悶地應,直起腰,轉頭離開了房間。

  琳琅心想,還說不生氣,這副模樣擺明就是「寶寶生氣了你要趕緊來哄我」。

  她聳了聳肩膀,繼續看她的小黃書。

  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琳琅隨口就問,「大少爺呢?」

  給她斟茶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說,「大少爺上午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出去?去哪兒了?」琳琅掀開茶蓋,輕輕撥動著。

  估計是跑到一些偏僻的地方生悶氣吧。

  真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

  琳琅也沒再追問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那人依舊沒有回來,她才隱隱嗅到了一股兒不對勁。

  果然,她讓人去附近的地方搜索了,都說沒有看見紀澤的身影。

  逃跑了?

  她嘴角微微帶笑。

  難怪她說呢,男主最近這段時間居然如此乖巧順從,是想要放鬆她的戒心?

  「去請伯特老師來紀家一趟。」

  她當即吩咐一個手腳麻利的傢伙去給她帶信。

  伯特很快就來了。

  「夫人,你急沖沖讓我過來,有什麼事嗎?」

  他整了整袖口的紐扣。

  「伯特老師,事到如今,你還想要跟妾身裝傻?」

  琳琅手裡捧著一個暖爐,她漫不經心地說,「是你幫助我夫君逃跑的吧?」

  「夫人,我不明白……」

  「不明白?妾身可不相信,一個能開得起賭坊的精明商人會不明白我是什麼意思。」琳琅報以一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老師是聰明人,奈何也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你放走了紀澤,也無非是想等著人走了,在秦小姐無所依靠的時候能趁虛而入。」

  「老師,不知道妾身說得對不對?」

  這位自詡紳士的男人沉默了,好久才說,「夫人,你這又是何苦呢?有句古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你困住了他的人,也綁不住他想要離開的心。」

  「那又如何?只要我高興,他的想法與我何干?」琳琅手指輕敲著精巧爐子,「話說,伯特老師來這裡也有十年多了,我們的葬禮習俗想必你也明白——你總不會那樣狠心看著風華正茂的秦小姐成為殉葬品吧?」

  異國男人瞪圓了那雙碧綠的眼睛,「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你怎麼能這麼忍心……」

  「伯特老師再不說出我夫君的下落,我相信你明天就能來紀家參加我夫君的葬禮。」琳琅鐵石心腸,根本不為之所動。

  男人被她的心狠手辣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他自認自己比旁人還要冷情三分,沒想到還有一個女人比他更加惡毒,他嘴唇哆嗦了一下,竭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才慢慢地說,「他就在……」

  「這就對了嘛。」

  琳琅伸出一隻手,笑眯眯撫平他領帶的皺痕。

  「為了防止老師說假話,還勞煩你親自跑一趟了。」

  伯特低頭看著撫在自己胸口的手,柔若無骨的姿態,可這人,卻如同罌粟花,沾不得,惹不得。

  他後退一步,不著痕跡脫離了琳琅的觸碰。

  琳琅也不在意,慢悠悠收回了手,「老師,請吧。」

  伯特將琳琅帶到了一處碼頭。

  一艘遠洋油輪靠著岸邊,離出發的時間還剩不到三十分鐘。

  天邊是鉛灰色的雲,嵌著一塊橘紅色的寶石。

  碼頭形成了一個小型的世界,來往的人群身份各異:西裝革履的商人一邊走路,時不時看著懷表,臉上的焦灼之色顯而易見。一群富家太太穿金戴銀,笑說著近來的風尚,與搖著摺扇的寒酸文人擦肩而過。活潑朝氣的女學生留著齊肩短髮,正同國內的女伴們依依惜別。

  更多的是底層的百姓。小販挑著擔子,邊走邊吆喝著他的燒餅。不遠處有光著膀子做苦力的幫工,替富貴人家搬運貨物。

  偶爾也有幾個手腳不乾淨的傢伙,用一對綠豆的小眼睛觀察著路過的人,掂量著要挑哪頭「肥羊」下手。

  琳琅看到這一幕,笑意更深了。

  男主大人倒是挺會來事的。

  碼頭魚龍混雜,人頭攢動,想找一個刻意偽裝起來的犯人,簡直如同大海撈針一樣艱難。

  「你確定他就在這艘郵輪上?」琳琅攏了攏肩上的狐裘。

  伯特說,「他的船票是我托人要到的。」

  琳琅看了他一眼,「那就上去找找吧,既然在這裡,總歸是逃不掉的。」

  由於伯特的特殊身份,琳琅沒怎麼費勁就進到了遠洋郵輪的內部。

  只是轉悠了一圈,並未找到人。

  琳琅又下了甲板進入船艙,打算一個個房間找過去。

  她敲響了七號客房的船艙門。

  「抱歉,打擾了——」

  「有事?」

  出來的是一個戴如意冠、穿著戲服的濃妝女子。

  這戲服十分講究,深藍色貼片的魚鱗甲邊沿綴著殷紅的流蘇,下身是白色錦緞馬面百褶裙,最外面系了一件黃底繡花鑲邊斗篷,掩著裊娜風流的身段。只見這女子眼尾細長嫵媚,一顰一笑儘是不可言說的風情。

  「這位姐姐有禮了。」

  琳琅仰著臉看她,接著好奇地問,「姐姐扮演的是虞姬角色?」

  她對戲劇這一類也算是頗有興趣。

  「妹妹可要賞看一番?」

  女子一開口便是嬌柔婉轉的音色,琳琅覺得渾身都酥軟了。

  「那怎麼好意思……」

  「索性也是自娛,妹妹不要嫌棄姐姐的學藝不精。」

  她羞澀一笑,領著兩人進了船艙。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她袖子一甩,纖腰微轉,重現了虞姬自刎的情節。

  就算是獨角戲,琳琅照樣看得很起勁,可想而知對方的功力了得。

  她唱得柔情百轉,盪氣迴腸,「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整齊乾淨的桌台上只放著一把長劍,女子順勢抽出來,雪亮澄明的光映上了琳琅的臉,猶如一道銀線掠過。

  「罷……」

  女子眼波一橫,妖惑眾生。

  「唰——」

  突然間,那柄長劍突然拐了方向。

  琳琅脖子一涼。

  對方抬手,鋒銳的刀刃吻上了她的皮膚。

  這劍,是真的。

  「夫人,這角色扮演的戲,你看的可還滿意?」

  他微微一笑,手上的力度加重,琳琅的細頸沁出了一縷嫣紅的血絲。

  現在,獵食者與獵物的位置——

  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