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三足

  第296章 三足

  梁王的宴會並不是誰不誰都能來參與的,如今這梁王府內添列坐席的具都是能夠影響一方的強大人物。

  有勛貴、有權臣、有重臣、有三朝遺老。

  但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最前方的那個位置,他們的眼睛中都帶著期盼。

  那裡空著兩個位置。

  其一是今夜這宴會的主人之座位,另外一個則是他們都在盼望的人之座位。

  燈火通明,桌子上放置著不少點心、水果。

  飲食尚且未曾上,因為宴席還沒有開。

  主人也沒有歸來。

  陳府

  陳秋、陳辟兩兄弟的面前坐著一個十分謙遜的人,他的臉上帶著笑容與自信,像是天上一輪皎潔的月亮一樣。

  「兩位,今夜梁王府上有宴,本王想請兩位賞個薄面。」

  在這府邸中,明明梁王才是如今地位最高的人,但他的聲音也好,說出來的話語也好,神色也好,都十分謙卑。

  因為他知道一件事情,自己想要爭奪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就必須是得到陳氏的支持。

  至少也要得到陳氏「不反對」的表態。

  否則皇太弟之事,絕對不可成。

  思及至此,他的神色更加謙卑。

  陳秋二人對視一眼,都是看到了對方眼睛中的無奈,其中陳秋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梁王說道:「梁王殿下實在是太過於客氣了,只是我兄弟二人在這府宅之中居住,自官渡而來後有些水土不服。」

  「今日若非是梁王親自拜會,我二人實在不好推辭的話,應當是要避一避的,以免將病氣過給殿下。」

  陳秋的神色中帶著無可奈何之色,而梁王在聽到陳秋、陳辟話語的時候,也是不自覺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兩人的臉色,明顯是從中看到了一些蒼白。

  他眼睛中划過一抹驚恐。

  但轉瞬即逝,而後看著陳秋兩人,語氣依舊恭敬:「原來如此。」

  「既是如此,本王便不再強求了。」

  他嘆了口氣說道:「只是可惜了。」

  又說了幾句話之後,梁王連忙是站了起來,著急忙慌的走了。

  而等到梁王離開了之後,陳秋、陳辟二人才是冷笑一聲。

  陳辟直接站了起來:「兄長,我已經無法忍受這長安城中的一切了!我決議,待到諸王之亂後,我便請求陛下准允我前往西域。」

  「那裡的黃沙漫漫已經等待我許久了。」

  他的眼睛中帶著堅定:「與其將生命浪費在這些蠅營狗苟當中,不如投入到我真正熱愛的事情裡面。」

  陳秋神色複雜的看著陳辟:「哪怕是你很有可能葬身在黃沙裡面,被其掩藏,甚至連屍體都無法回歸家中麼?」

  陳辟點頭:「不錯。」

  陳秋長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月色隨著他的身體而輕輕的纏繞在他的身旁。

  他低聲道:「若是如此,便去吧。」

  「長安城中的事情,不必擔憂。」

  「有阿兄在。」

  「萬事勿慮。」

  梁王在離開了陳府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到梁王府去開這宴席。

  他需要找一個和陳秋等人身份相當的人,只有這樣才能夠撐得起來這場宴會。

  梁王神色無奈而又複雜的看向遠處的「丞相府」,他要找的人只能夠是「陳拓」了,只是當年關於:「皇太弟」之事與他和儒家爭鬥最為兇悍的便是這位。

  如今他要厚著臉前去請這位

  梁王咬著牙,除了陳拓之後,這長安城中還有誰的身份能夠壓得住那些勛貴,讓那些權臣也好、勛貴也好,讓他們相信自己有把握可以成為「皇太弟」呢?

  沒了!

  丞相府門口

  梁王親自下了車輦,準備前去拜會陳拓。

  可卻提前見到了丞相府那位陳拓身旁的侍從,那人神色恭敬的站立在月色之下,站在丞相府的門口,臉上帶著恭謹,仿佛是一座雕塑一樣。

  見到了梁王后,迅速的趕在梁王下了轎攆之前走到了梁王身前。

  「參見梁王殿下。」

  那人低聲道:「先生病重,今夜方才與從皇宮中回來,已然在床上無法起身了。」

  「聽聞殿下要召開宴會,害怕梁王殿下白跑一趟,所以令仆在此等候,還請殿下恕罪。」

  這小廝的話說的很冠冕堂皇,但梁王卻聽得咬牙切齒。

  病重?

  他這會也反應過來了,方才陳秋陳辟所說的大概也是虛假之言,什麼水土不服,什麼重病?

  就這麼巧合?

  全都是趕在他開宴會的時候一個個的爆發了?

  簡直是笑話!

  這般想著,梁王心口一股怒火奔涌而上,但他強行將這一股怒火壓了下去,因為他知道,只要他還想要得到「皇太弟」的位置,就必須是將這口氣咽下去!

  否則陳氏就有理由名正言順的拒絕自己的請求了!

  待到梁王迴轉車輦而後離去,那侍從才鬆了口氣,回到丞相府內,與陳拓匯報。

  陳拓坐在府宅之中,眸色微微沉著。

  他在紙張上面寫著什麼,像是在布置自己的圖謀一樣。

  梁王府

  當車輦聲響起的時候,宴會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院落外。

  只是很可惜,下一秒所有人都失望的嘆了口氣,心中對梁王的「賭注」又輕了幾分。

  陳氏不表態的話,大概沒有幾個人願意孤注一擲的。

  梁王身側的正是「館陶公主」劉膘。

  若是說原本軌跡中的劉膘,大概能夠鎮得住這群人,但如今?

  不好意思,你是誰?

  若是沒有一個名為「陳氏」的刀懸掛在竇太后的頭頂,以至竇太后不能夠太過於「囂張」,此時的劉膘一定是整個宴會上、或者說整個長安城內最大的靠山!

  宴會如常,梁王神色不變而入席,劉膘坐在他的身側。

  這一場宴會到底是沒有完成梁王最初的期待。

  景元十一年,夏五月。

  不過是半年的光景,半年前那橫掃天下的「戰亂」便被終結了,大將軍周亞夫克復敵軍,大勝而歸,將謀逆的諸王全都是帶回了長安城中。

  而劉啟卻一點都沒有心軟,將謀逆的九王全都直接賜死。

  這一點當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對,但是在劉啟的蠻橫命令下,沒有人能夠違逆這位陛下。

  尤其是能夠限制天子的陳氏也不出聲的時候。

  景元十一年,夏七月。

  大將軍周亞夫得勝歸來,而天子詔令拜其為太尉,加封為太師。

  而與此同時,天子的另外一封詔書則是沒有引起什麼波瀾,甚至大家也都覺著這很正常。

  天子詔令,加此代陳氏家主為「太傅」,追加為「安國王」

  這倒是沒有引起眾人的波瀾,畢竟對於陳氏來說,歷代的家主被皇帝加封為王的事情太過於尋常了,甚至人們覺著天子拜周亞夫為太尉的事情,可能都比這個事情吸引人。

  人們寧願去聽一聽市井當中流傳的另外一個「流言」。

  當今天子看上了一個出身「娼妓」的女子,並且想要將其帶回皇宮。

  這是在民間流傳的說法。

  但事實上,這個說法並不算完全正確。

  天子的確是看上了一個女子,也的確是想要將其帶回皇宮。

  但這個女子卻並不是什麼「娼妓」。

  她只不過是一個「人婦」而已。

  是的。

  人婦。

  這個人婦叫做「王娡」。

  當然了,說王姪是人婦不是那麼的恰當,因為此時的王痣已經和那位金王孫和離了,雖然生育過一個女兒,但卻並不算是什麼大事。

  至少在天子看來這不是什麼大事。

  老劉家的皇帝麼。

  看上人婦不過是一個小事而已,養一些男寵也不過是小事而已,這群流氓皇帝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烙印在老劉家骨子裡的霸道與肆意罷了。

  景元十一年的秋天,隨著一道詔書的落下,王痣真的入宮了,並且被封為「夫人」,這是漢朝時候的一種品階,這種品階類似於後世的「妃」等。

  天子的後宮之事,許多人不是很在意。

  但在某些人看來就十分在意了.

  比如,一個絕定的蠢貨,栗姬夫人。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栗姬夫人都是一個絕對的蠢貨,她的蠢註定是要名流千古的。

  在去歲,也就是景元十年的時候,她因為館陶公主劉膘向天子敬獻了不少的「美人」而不止一次大罵劉膘,她將天子當成是自己的私有物。

  覺著天子是她的「夫君」。

  而景元十年的冬天,她甚至闖過天子的長樂宮,甚至當著天子的面將一個侍妾給打了。

  當然,後來天子對栗姬小懲大誡。

  畢竟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人做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栗姬的驕慢在天子看來也不過是小事。

  畢竟

  栗姬沒有蠢到極點——她沒有打天子。

  而在那一次的小懲大誡之後,栗姬也著實是安分了一段時間,這其中一方面的確是有天子對她的懲戒讓她有些害怕的緣故,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劉膘也老實了一段時間,沒有再向天子敬獻美人。

  天子也因為去歲的諸王之亂而陷入了忙碌當中,後宮如同一潭安靜的死水。

  這些「平靜」就在景元十一年的秋天被打破了。

  為什麼?

  因為之前所說的「王痣」入宮了。

  王痣有多麼得寵呢?

  在薄皇后去世之後,其餘的夫人居住的地方距離天子都很遙遠,而在王痣入宮之後,距離天子第二近的宮殿「長秋宮」被天子賜予了王痣居住。

  除卻長秋宮外,距離天子最近的就是皇后所居住的「椒房殿」了。

  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栗姬的憤怒幾乎是如同覆蓋了油脂的火焰一樣,瞬間爆發,將她的一切理智都給掩埋了。

  這一次,栗姬做出了一件真正的大事。

  她令人將王痣按在水中,差點將其淹死。

  當然——只是差點。

  因為皇帝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後,急忙趕到,將困於水中的王痣救了出來。

  當劉啟看著懷中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眼神中帶著驚慌失措而又有點信任眼神的王痣後,他的理智也同樣被怒火點燃了。

  劉啟眯著眼睛,望著眼前的栗姬。

  他冷笑一聲:「栗姬,你以為此處是什麼地方?」

  「伱以為你要淹死的是什麼人?」

  劉啟的聲音冷酷:「著去栗姬夫人號,幽禁宮中,無詔不得出!」

  他一眼都沒有再看身後崩潰的栗姬,而是抱著懷中的王痣往回走去。

  景元十一年,秋。

  皇長子上書為自己的母親求情,而惹得天子大怒,連續降下數道詔書斥責皇長子劉榮不孝,而在這一年的冬日,同樣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長子劉榮被封王了。

  這是沒有前例的事情。

  哪有皇長子被封王的?尤其是在沒有嫡長子的時候?

  是的,劉啟此時沒有嫡長子!

  劉啟的皇后出自薄氏,這是當年劉恆的母親「薄姬」的母族,劉啟與這位皇后並沒有什麼感情,甚至一點都不來電,自從立後之後甚至沒有夜宿過這位皇后的宮殿中幾次。

  因為歷史記載,這位皇后的長相著實是有點不是很吸引人。

  也就是說薄皇后長相平庸。

  所以一直沒有子嗣問世,在這種情況下,皇長子理所當然應當是「皇太子」的人選,但不知道為何劉啟一直沒有立下皇太子。

  這也是為什麼梁王會對皇太弟有所期待的原因。

  當皇長子劉榮被封為「燕王」的消息傳出後,天下都為之震驚了。

  這不僅僅是封王的原因了,還是被封為「燕王」這種苦寒之地的封王!

  上一任燕王因為謀逆被皇帝削藩了,所以燕國自然而然就空了出來,但沒有人會覺著,這會成為皇長子的封地!

  栗姬宮中

  燕王劉榮的臉色惆悵,他的對面坐著更加憤怒的栗姬,她看著劉榮說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陛下怎麼能夠這麼的絕情呢?」

  「你可是他的長子!!!」

  劉榮的嘴角帶著一抹苦笑:「母親,難道您還不知道麼?」

  「在父皇的眼睛中,長子與否,並不是決定大位的關鍵因為他可以製造嫡長子。」

  景元十二年,夏。

  在一道道啼哭聲中,一個孩童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