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獨夫之心
在聽聞這個消息以及口號之前、或者說在諸王犯上作亂之前,陳居和陳彼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並且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吧書69新
哪怕陳氏的勢力再強,面對諸王謀逆的舊事也是需要慎重的。
獅子搏兔尚需要全力以赴,更何況對面不是人畜無害的兔子?
可當劉氏諸王的口號喊出來的時候,天下人都是一副「?」的表情,包括呂雉以及呂氏諸人都是一臉懵逼的神色。
呂氏作亂?
呂氏哪裡作亂了?
呂氏還沒來得及作亂,不就被陳氏的人給鎮壓了麼?
但只是轉瞬呂雉就反應了過來,不過是諸王想要謀逆、想要得到這天子之位罷了,所謂諸呂作亂不過是他們給自己找的一個藉口,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
可以造反的藉口。
反倒是劉盈十分平靜,他只是有些怯懦和溫順,卻並不是愚笨,去歲年末的時諸王前來長安城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諸王眼睛中萌發出來的野心。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諸侯王都有這樣的心思。
劉盈眉宇微動,眼波流轉,代王弟到底是沒有這樣的心思.
德仁三年,秋。
諸王作亂,起兵謀逆,言稱「清君側,誅呂氏!」
天下響應的人並不多,淮南、淮陽、齊王、燕王、代王等五個先王留下來的子嗣中,唯有代王沒有參與到這一場謀逆當中。
長樂宮
呂雉坐在前方,身著素服,表示自己「未亡人」的身份,她此時素麵朝天,面容之上帶著些許蒼白之色,眼睛下還有一圈淡淡的黑色。
她看向坐在面前的陳彼、陳居、蕭何、韓信、曹參、陳平、周勃等人,臉上的神色更加悲戚。
「哀家不過是一未亡人,也未曾干涉過什麼朝政。」
「家中幾位兄長、子侄平日裡雖說有些驕縱了些許,但卻並未干涉朝政,如何稱得上就是霍亂朝政了?」
呂雉像是一個普通婦人一樣,面對敵人的污衊無可奈何。
「諸王只是想要謀逆,攛掇我兒的皇位罷了。」
「皇位乃是先皇所傳下,又是由太子登基,無論是禮數還是什麼,都一應周到沒有差錯。」
「先皇臨終前留下諸位為輔政大臣,還請諸位為妾身做主。」
而韓信等人對視一眼,臉上都划過一抹笑意。
沒有干涉朝政?只是驕縱的些許?
他們心中都清楚,若不是陳氏的鎮國王陳居殿下入宮跟呂后講了講道理,今日的呂氏只怕就驕縱的不成樣子了!
不過蕭何還是輕咳一聲:「太后放心便是了。」
「有大將軍以及鎮國王在此,怎麼會發生被諸王霍亂的事情呢?」
韓信則是有些矜傲的說道:「太后放心就是了,有韓信在此,無論諸王有什麼樣的心思,他們都別想踏進長安一步!」
「臣請命,領兵出征!伐諸謀逆!」
三言兩語中,韓信已經為諸王定了性質。
謀逆!
陳彼和曹參對視一眼,當即也紛紛贊同附和:「臣請攻伐諸謀逆!」
呂雉看向坐在那裡一直未發一言的陳居,臉上帶著些恭敬之色:「鎮國王有何看法?」
陳居緩緩的睜開眼睛,一雙蒼老的眼眸中帶著些銳利,他直直的看著呂雉,像是要將呂雉心中的那一點點小九九全都看穿。
繼而在呂雉越來越緊張的心跳下,緩緩一笑。
「陛下乃當今天下,呂后賢德而居後宮,諸呂雖然有些驕縱卻也沒有什麼大的過錯。」
「諸王以呂后、呂氏作亂為名起義,的確是如同呂后所說,目的單純的為了謀取天子之位。」
陳居緩緩的站了起來,手中用一根拐杖撐著自己的身體。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的朝著遠處走去,步履蹣跚,但看起來卻十分堅定,陽光的影子打在他的身上,顯得十分清晰。
陳居逆著光在往外面走去。
「便以大將軍為首,率大軍迎擊諸謀逆,一戰而功成吧。」
「長安城的布防等事,便交給陳得吧。」
「陳得不死、陳氏不死,則長安無恙、陛下無恙。」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陳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這大殿當中。
而大殿內的眾人看著陳居的背影,神色中都帶著恭敬,哪怕一直對陳居有些意見的呂雉此時也是恭敬的望著那個離去的背影。
德仁三年,諸王謀逆。
天子及鎮國王詔令:令大將軍韓信為主帥,領二十萬大軍攻伐諸謀逆。
詔曰:以令代王出兵,夾擊諸王。
代王欣然響應,出兵三萬以助天子之軍。
戰爭,一觸即發。
鎮國王府內
陳彼看著陳居道:「父親,我總覺著這一次的諸王謀逆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一隻手在其中推動。」
陳居睜開眼疲憊的說了兩個字:「呂后。」
呂后?
陳彼的腦海中划過一道閃電,瞬間將所有的事情都聯繫在了一起。
他皺著眉說道:「難道是呂后還不甘心?」
陳彼剛說完這句話便又搖了搖頭:「不,應當不是這樣。」
他的腦海中一抹靈光一閃而逝:「呂后想要借著這個機會,除掉對皇位有威脅的人?」
陳彼的思路順了下來:「當然,其中雖然有呂氏的手筆,但諸王的謀逆應當是出自自己的心思,只是呂后的人在其中略微挑撥、教唆,諸王就心動了。」
他嘆了口氣:「如今看來,去歲年末的時候詔諸王入長安的事情,恐怕也不是陛下的主意,而是呂后的主意了。」
陳居再次點頭:「不錯。」
「呂后想要用長安城的繁華來吸引諸王,讓諸王心中生出謀逆的心思。」
「那萬王之王的位置、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的位置,怎麼能夠讓人不心動呢?」
「去歲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淮南王以及齊王眼睛中蓬勃生長的野心,我斷定他們會謀逆,但沒有想到這麼快便會行動。」
陳居沒有阻止呂雉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如果諸王沒有這樣的心思,哪怕呂后再怎麼教唆也沒有什麼作用。
畢竟天下五王當中,代王並未謀逆。
是呂后太過於相信劉恆了所以沒有派遣人去教唆他?挑動他?
還是呂后害怕陳氏的勢力,所以不敢做?
都不是。
是代王根本沒有聽從那些人的挑動教唆。
所以,陳居沒有阻止。
「天下動盪啊——」
「若是能夠借著這個機會,削弱諸王,以至將分封削除.」
陳居閉上眼睛。
對天下最好的制度肯定是郡縣制,陳居心中還是想要推動郡縣制度,而非是郡國制度。
他不是聖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對於代王出兵攻伐自己等人的事情,諸王們都有些不滿。
劉長一臉橫肉,臉上帶著憤怒之色:「這個劉恆在搞什麼?難道他以為自己老老實實的,呂雉就不會動他了?」
他冷笑一聲:「現在呂雉不動手,不過是因為有陳氏的陳居在罷了!」
「她要借用陳氏的力量來對抗我們。」
「可若是陳居死了呢?」
「可若是陳氏再次回歸田野之間呢?」
「屆時呂氏會放過我們?」
劉肥則是嗤笑一聲,臉上帶著不屑:「我們這位弟弟啊,平日裡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志向,這一次出兵攻伐我們只怕也是因為不得已吧。」
「聽聞這一兩年的時間,他在自己的封地內好好過日子,對那些黔首倒是挺好的。」
「這一次約摸著是因為朝廷的壓力加上害怕我們禍及他的封地吧。」
他眯著眼睛,輕聲說道:「派人去與他溝通一下,我們會與他做一場戲,然後前往長安城,他不必害怕我們。」
「他若是一直這麼乖順,無論到時候我們誰成了皇帝,都不會對他動手。」
劉友三人對視一眼大笑出聲:「我說大兄啊,如今便討論此事,真的合適麼?」
劉肥冷笑一聲:「你我此次舉兵為的不就是皇位麼?」
「可皇位只有一個,你我早晚是要爭奪這個東西的,何必遮遮掩掩。」
劉長倒是搖頭:「如今長安城尚且未曾攻克,有韓信以及陳得在,有陳居這位鎮國柱石在,此次舉兵的可能性恐怕不大。」
劉肥看向劉長:「你明知道機會不大,還來?」
劉長笑了一下:「為了皇位,總是要嘗試一下的,萬一能夠成功呢?」
「萬一陳氏也想要幫人謀逆呢?」
劉肥一挑眉,轉過頭看向劉長:「你什麼意思?」
劉長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什麼意思?」
「你難道不知道那個民間傳說麼?誰拜陳氏的人為師,成為陳氏的弟子,就能夠成為新的王。」
「這是在秦的時候就有的潛規則了。」
「從陳氏得勢開始,歷代的秦王、秦皇基本上都是陳氏的弟子,人們都說,得陳氏者得天下。」
「有些人是真的沒有野心呢,還是想要等到我們謀逆之後,自己趁著這個機會螳螂捕蟬呢?」
劉肥、劉友、劉建等人都愣了一下,繼而想到了如今陳氏陳彼的唯一弟子,正是方才他們所討論的劉恆!
劉肥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劉恆準備在我們之後再圖謀大位?」
劉長嘿嘿一笑:「我可沒有這麼說。」
「我只是覺著,怎麼會有人真的對大位毫無興趣呢?」
「這一點都不正常。」
劉肥沉默:「那你說,我們應該如何?」
劉長轉過身子,看向代王封地的方向,眼睛中划過一抹狠辣之色:「強逼代王加入我們!若是他不同意,便先將他誅殺!」
「反正他也出兵攻伐我們了不是麼?我們有理由攻伐他!」
劉肥等人略微有些沉默。
攻伐劉恆?
這真的合適麼?
如今的劉恆明顯是沒有用盡全力,可若是他們真的攻伐了劉恆,恐怕劉恆就要撒丫子跟他們拼命了,而一旦劉恆拼命,陳氏必然幫助劉恆。
且理由合情合理。
劉肥當即拒絕:「不可。」
他目光肅穆:「若真的如同你所說的,陳氏站在了劉恆身邊,那麼若我們攻伐劉恆,等同於直接與陳氏、朝堂、以及劉恆作對。」
「如今陳氏的門生弟子們以及陳氏的人並未用盡全力不是麼?」
「陳得甚至沒有率兵攻伐我們,只是守護長安城而已。」
「劉恆也未曾全部出兵。」
劉肥望向遠處根本看不見的長安城,輕嘆一聲說到:「如今我們的目標,不過是長安城罷了。」
「除卻皇位之外的事情,都是小事。」
他看著劉長:「不要忘了我們是為了什麼!」
劉長略微沉默,繼而心中嘆氣。
其實在他看來先把劉恆搞掉才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不會出錯的選擇。
陳氏真的會竭盡全力幫助劉恆麼?
依照劉長看來是不一定的,畢竟當初劉恆被趕出長安城的時候陳氏也沒有出手,若是陳氏出手了,劉恆絕對不會歸回封地。
甚至有極大的可能成為太子儲君。
在當時,劉長一直等著陳氏出手,然後陳氏和劉邦爭出來一個輸贏,但陳氏沒有出手,代王劉恆也沒有絲毫反抗的前往封地。
劉長猜測,或許對於陳氏來說,誰當皇帝並不要緊,只要皇帝能夠治國、能夠對天下黔首好,陳氏便會支持。
但.
劉長看向遠方,他還是想要把劉恆殺死,唯有這樣陳氏才會沒有選擇。
若劉氏沒有選擇的話,他們中的任何一位登上皇位,豈不是都能夠得到陳氏的幫助?
這便是劉長打的如意算盤。
但劉長並沒有如意。
劉肥等人看似愚笨,但卻精明無比,他們不想要擔著得罪陳氏的罪名去攻伐劉恆。
對於陳氏,他們只想討好。
這便是陳氏的威懾力。
代王封地
劉恆並不知道自己之前躲過了什麼東西,他只是在封地內做著自己的事情。
看向黔首、俯首人間。
長樂宮
陳彼正在教導著劉盈,什麼是帝王。
「陛下。」
「您覺著身為一個帝王,應當有什麼樣子的一顆心呢?」
什麼樣的心?
劉盈坐在那裡,想起以往陳彼的教導,試探性的問道:「先生,應當是愛民之心吧?」
陳彼微微搖頭:「並不是。」
此時韓信所率領的大軍已經與劉肥等人的叛軍交鋒了,陳彼坐在劉盈的面前,輕聲道:「一個帝王,應當有一顆「獨夫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