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太看到明舒跑了出去,又聽周氏說讓大孫子去尋長子,她自然不希望事情發生什麼意外,就想要去攔住他們。Google搜索
可是她腳崴了,又有周氏攔著,哪裡能攔得住?
撲騰了兩下,最後孟老太太只能氣得坐在地上撒潑捶地。
她怒罵道:「伯年早就已經去酒樓了!孟茹娘,我告訴你,今兒個這丫頭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如果你敢使壞,害了我兒的性命,我就去官府告你忤逆不孝,虐待婆母,不僅讓伯年休了你,還要讓你沉塘......」
周氏:......
就算面前是自己的婆母,這一刻她也氣得想上去打她兩巴掌。
可是現在還有更讓她心急如焚的事情。
她知道她丈夫的性子,那就是個心軟耳根子軟的,如果他真的被公爹逼著,被二叔哄著,很有可能就摁了手印,那她的舒姐兒要怎麼辦?!
想到自己一手養大,從小小的軟軟的才幾個月大的嬰兒,長到現在機靈乖巧的小姑娘,竟然要被賣進窯子,她就渾身發寒,忍不住的全身發抖!
這些人,怎麼就能這麼惡毒下作?!
孟老太太坐在地上罵得越惡毒,周氏就越是憤怒,直到最後,一顆心簡直就像是火燎一般。
「阿娘,您不要著急。」
周氏被孟老太罵得氣得發抖之際,一隻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是從屋外已經迴轉來的明舒。
明舒抬眼看她,低聲道,「阿娘,您不用著急。我不是並非孟家的親生女兒嗎?依大周律,孟家可賣不了我。」
周氏一愣。
她呆呆看著明舒,可是明舒說完這句話卻已經轉過了頭去,看向了坐在地上氣得直喘氣的孟老太太。
她看著孟老太太冷誚道:「賭坊不是勢大嗎?你們不是理直氣壯嗎?那想要拿我去抵了孟仲志的賭債就光明正大的過來家中好了,偷偷摸摸,又哄又騙裝神弄鬼的做什麼?你去酒樓,把他們都叫過來啊。想要賣我,那就當著我的面把話說清楚,再當著我的面簽字摁手印好了,我就在這裡等著。」
明舒微仰了小腦袋,看著孟老太太的眼神鄙夷又厭惡。
這個時候,她早不願再喚孟仲志做什麼「二叔」了。
本來也就不是她的「二叔」。
孟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一時之間竟生出又驚又懼的情緒。
「妖孽,妖孽。」
果然不是他們老孟家的種,看她小小年紀就這麼個樣子,分明就是個妖孽。
賣了才好,免得留在家中招惹禍事。
孟老太太爬起了身,不顧腳上的疼痛,就一瘸一拐,好像身後有惡鬼趕似地跑了。
她得趕緊去了酒樓尋了人來,把這妖孽捆了送走,不能讓她跑了。
明舒放了孟老太太離開。
周氏想攔卻被明舒給拉住了。
她道:「阿娘,攔不住的。酒樓那邊,只要二叔哄了阿爹摁了手印,他們不見祖母帶我過去,肯定還是會過來要人的。」
周氏咬牙,道:「舒兒,我送你去周家,你放心,阿娘絕不會任他們把你帶走的!」
周家就是周氏的娘家。
明舒歪頭看周氏,她倒是忘了周家。
的確,周家是不可能容許孟家為了孟二叔賣了自家的外孫女的。
不過......她可並不是她阿娘親生的。
這又是另說。
她搖了搖頭,道:「阿娘,送我去周家也只是逃得了一時,賭坊拿了阿爹摁了手印的賣身契去要人,他們也護不了我的。」
她看著周氏發白的面色,頓了一下,道,「不過阿娘,我並非是孟家親女,依大周律,拐賣官家女可是重罪。阿娘,您能跟我說說,當初收養我時的情景嗎?」
周氏怔怔看著明舒。
剛剛她太過著急,竟然一時把明舒先前那句「我不是並非孟家的親生女兒嗎」給忘了。
她看著明舒,心慌慌的,只能喃喃道:「舒兒,你,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舒抿了一下唇,道:「阿娘,這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以前就聽到過別人背後的議論,還有二嬸,她經常在私下裡說明明我不是您親生的,您卻還要嬌寵我,穿的用的比憐姐兒還好,簡直是浪費糧食。」
憐姐兒就是孟二叔和孟二嬸的女兒孟憐。
幾天前孟二嬸就帶了兒子女兒回她娘家去了,想來是早和二叔商量了,避禍去了吧。
周氏的臉色一下子又難看起來。
明舒拽了拽她的手,道:「阿娘,那些都不重要,您跟我說說當初您收養我的情況吧,再不說,我怕我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雖然她前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很多細節卻不清楚。
前世她被賣到「風月閣」沒多久,就被來州藝坊的老闆隨夫人贖走了。
來州藝坊雖然也是風月場所,但那裡的姑娘卻多是賣藝不賣身的。
隨夫人的背景比賭坊和「風月閣」背後的老闆來頭更大,在這邊疆,一向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所以隨夫人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就將她弄去了藝坊。
在那裡她跟著隨夫人習舞七年,直到後來被那個人看上,成了他的妾侍。
再一年後她又跟著他去了京城。
然後在京城她見到了她嫡親的祖父母后,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不過就因為她是藝坊出身,曾是樂籍,哪怕她的祖父母發現了她的身份,卻也再不肯認她回國公府,反而讓她做了她的堂妹夏明珠的踏腳石,最後在她母親墳前,用一枚毒針送了她上西天。
因為她是當時在京城已經一手遮天的攝政王,也就是燕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國公府世子夫人,她的那個便宜嬸娘說,因為只有她死了,燕王看在死了的她份上,才會肯娶她的堂妹夏明珠。
哪怕他不喜歡夏明珠,也會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燕王妃的位置上。
呵。
「舒兒。」
明舒出神中,就聽到了周氏疼愛又憐惜的喚聲。
她從回憶中醒過神來。
周氏拉著她的手,道:「舒兒,你過來吧。」
明舒「嗯」了聲。
周氏拉著她到了她的房間,從箱底取出了用布層層包疊的一物,揭開布包,從裡面取出一塊烏木佩,遞給了明舒,等她拿好才慢慢道,「舒兒,這個就是當年你身上之物。」
「你的名字,阿娘便是取自於此。」
明舒不用看那烏木佩,就知道那上面有「明舒」二字。
上一世的時候因為她是突然被騙了出去賣掉,之後一輩子她也都再未見過周氏,這烏木佩周氏也沒能親手交給她。
最後是她大哥拿給她的。
明舒低頭看著手中的烏木佩心頭髮酸,周氏只當她是乍見到身世之物心中難受。
她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舒兒,當年青州戰亂,我們是在從青州城逃回來州老家,遇到抱著你的護衛的。那個護衛遇到我們的時候已經身受重傷,他把你交給我們之後只交代了兩句就身亡了,那時你才幾個月大。」
「那個護衛只是說,你父親是軍中的將領,但卻並沒有更多的信息......舒兒,當年青州城破,我們大周軍幾萬兵馬全軍覆沒......」
既是軍中將領,必也是身亡了。
明舒收了收心中混亂的情緒,她親生父母的事情她早知道,所以再聽此事心中也並無多少波瀾。
她道:「阿娘,除了這個,我身上還有其他東西嗎?」
聽到明舒問起這個,周氏面色有一些難看還有一些憤色。
她道:「有,除了這個,你身上還有一個赤金瓔珞和兩個金腳鐲,另外那個護衛將你託付給我們的時候,還給了我們三百兩銀子。」
明舒沒出聲,周氏頓了一下就道,「這些東西都被你祖母拿走了,那時我們從青州城逃亡回來,家中早沒什麼家當,後來我們能在來州安家,買地買房,家裡的兩個鋪子,還有老家的幾十畝良田,全部靠的都是你那三百兩銀子,還有典當你身上的瓔珞還有金鐲換來的銀子。」
「不單止是那些東西,就是你身上的衣裳,那時憐姐兒出生,你二嬸說你身上的衣裳料子好,養孩子皮膚,也把那衣裳都給借了過去。」
雖說是借卻再沒還過。
明舒:......
她又想起來一事。
她那個嫡親祖母英國公夫人就曾在她面前說過,雖然所有人都說她死了,但她生母福安長公主生前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她,後來她幾經周轉,還真的循著被典當的瓔珞和金鎖尋到了孟家。
那時她阿娘周氏已亡,孟伯年也已續娶。
孟家人就拿出她幼時的衣裳和襁褓說,孟憐就是當年那個嬰孩。
真是愚蠢又可笑,她們以為是唱戲嗎?憑著一個襁褓就想替了她的身份,入國公府嗎?
只是被戳穿後孟家人當然也不敢說他們把她賣去了窯子,就說早些年她就病逝了。
據說她生母福安長公主身體本來就不好,受此事刺激沒多久就病逝了。
就因為這些人。
她到死也沒有見過她的親生母親一面。
明舒低頭慢慢摸著手上的烏木牌。
她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些已經沒有那麼多情緒,心裡也本是清冷無比,但卻還是有一滴淚水滴了出來,就滴在了手上那烏木佩上。
周氏見她如此,伸手抱住了她,道:「舒兒,這些事情阿娘不是不想告訴你,但你還小,阿娘是想著等你大些再告訴你的......這個烏木佩因為看著不起眼,是我偷偷藏起來的......我想著,或許將來你家裡有人尋過來,你總要有個證明身份的東西......就算沒有人尋來,你留著,也能有個念想。」
如果她沒有偷偷藏起來,這東西肯定也會被孟老太太收走了。
明舒用拇指抹了那烏木佩上的眼淚,道:「嗯,我知道,謝謝你,阿娘。」
可惜前世她至始至終也沒有聽到她跟她說這些。
因為她被賣到窯子後不久,周氏就「因病」過世了。
這烏木佩,還是很多年後,她再見到了大哥孟石桉,他才把它交給了她,說是周氏臨終交代她的。
明舒的眼淚猛地涌了出來。
雖然她大哥沒有明說,但她也知道,是因為她,她阿娘才會被孟家人害死的。
她阿娘性子一向烈,她被瞞著賣到了窯子,她自然不會善甘罷休,威脅著孟家人要把她換回來,否則她就去告官。
那時孟家人才想起來明舒很可能是官家女的身份。
而大周律,拐賣官家女,是流放甚至殺頭的大罪。
他們那時候才知道怕了,可事情已經做下了,最後只能為了遮下罪行,直接讓周氏「病逝」了。
這一次,她絕不會讓那些事情再發生。
那些人,賣她的人,害死她阿娘的人,她一個也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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