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撮合(三更)

  午膳期間,飯桌上皇帝依舊是只談了兩句政務。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等到飯後坐著喝茶時候,他方才和顏悅色的開口:「祁愛卿,去年朕賜給你的宅子,聽聞你還不曾搬過去住?」

  祁文晏一時有些錯愕。

  那宅子,他昨天才第一次過去看。

  這麼巧,皇帝今天就找了他來問?

  他立刻想到的就是同他一起去了宅子的昭陽公主,卻有點拿不準這小公主會為了他那宅子和皇帝說些什麼。

  主要——

  這位皇帝陛下為人一向寬和,就是他將賜下的宅子閒置不用,也當時不至於小心眼的苛責於他。

  祁文晏面上不動聲色,不卑不亢回稟:「微臣忙於公務,又兼之孤身一人,想著宅子大,住進去畢竟冗雜事務也多,所以暫時確實還未挪過去。並非刻意辜負陛下的體恤關心,還請陛下恕罪。」

  說話間,他便要擱下茶盞起身。

  皇帝卻是抬手虛攔了一下,笑道:「不必拘禮,朕不過就是隨口一問,並無苛責愛卿之意。」

  他女兒看中了人家的宅子,他要仗勢欺人搶過去……

  皇帝陛下雖是個女兒奴,但做人的底本地線還是比較明了,尤其眼前的祁文晏還是難得自入官場就被他看好的後生臣子,皇帝陛下卻是覺得自己這般有些出爾反爾的無恥了。

  祁文晏官場上行事雖然嚴謹,卻並非是個不懂變通和察言觀色的愣頭青。

  皇帝今日待他的態度,雖然過分熱情友好了,但瞧著確實不像是有惡意。

  所以,他便大大方方的又坐回去。

  皇帝端著茶盞飲茶,又繼續說:「其實是那地方也不合你心意吧?」

  祁文晏自然要說不是。

  可是皇帝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仿佛也不是真的詢問他意思,繼續道:「朕這裡還有幾處閒置的宅院和園子,又重新給你挑了挑,崇明坊那有一處,比你現在這宅子更大一些,離著你當差的衙門也近……」

  祁文晏這就聽明白了——

  前面種種都是鋪墊!

  這皇帝陛下既非怪罪他晾著御賜的宅子不用,也非真考慮到他會不會是不喜歡那個宅子,他其實就是想重新給自己安排個住處?

  這……

  唱的又是哪一出?

  祁文晏不動聲色。

  從殿外倉促進來的李公公隔著老遠給皇帝陛下擠眉弄眼的打暗示,奈何皇帝陛下太過專注於編瞎話,著實沒分出精神兼顧他,還在繼續往下說:「這樣吧,你把你原來的宅子還回來,朕重新將崇明坊那裡的遇春園賞給你!」

  這語氣有些強勢,其實並非商量。

  祁文晏聽出來了。

  然後還是不等他開口,情急之下的李公公就大聲咳嗽起來:「咳咳咳……」

  這咳的驚天動地,並且不合時宜。

  他這樣皇帝近身的老人兒,即使真是身體不適,忍也該有辦法忍住不在殿前失宜的。

  皇帝和祁文晏齊齊抬眸去看。

  李公公就抬起半邊袖子擋住臉,一邊擋著祁文晏的視線,一邊繼續擠眉弄眼給皇帝陛下使眼色。

  可這會兒殿內就坐著皇帝跟祁文晏兩人,倆人又離得不遠……

  他不能把皇帝叫出去說話,當面咬耳朵根子又屬無效操作。

  情急之下,也便覥著臉給祁文晏賠了個笑臉,樂呵呵的打哈哈:「祁大人,事情呢是這麼個事情,皇后娘娘母家有個姑娘,孤身一人來京投親,也沒個住處,娘娘瞧著是個小姑娘,便格外寵溺些,也便許了她,京里閒置的宅子隨便她挑,結果好巧不巧……您那宅子不是一直也沒住進去嗎?姑娘便誤以為那也是個閒宅,當面跟娘娘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陛下不好駁,又正好那宅子您又沒住進去……」

  他暗中又給皇帝遞了個眼色,這瞎話編排得確實絲毫不耽誤:「這事兒確實有些對不住您,要不老奴再給您在原來那地界附近尋尋,看還有沒有合適的宅子能騰出來?」

  皇帝那裡被他突然搶白,說的一頭霧水。

  祁文晏卻是瞬間懂了——

  那小公主心血來潮,要搶他宅子?

  皇帝陛下雖然心裡納悶,但他與這位李公公主僕幾十年,默契十足,直接就當是自己知情,也順杆道:「這樣也好。」

  然後,祁文晏就站起來,拱手,義正辭嚴道:「可是那宅子陛下許諾微臣在先,微臣眼下已經聘好了工匠,正準備動工整修,現在反悔,怕是不太好?」

  他請了工匠修房子,反悔都不太好……

  皇帝賜給他的宅子,現在要強行收回去給別人,這只會更不好。

  當朝最年輕有為的刑獄官,在皇帝陛下面前義正辭嚴這般勸諫……

  皇帝陛下忍不住老臉一紅。

  李公公人老成精,圓滑的不得了,卻是依舊笑得和藹,協調道:「大人您也體恤陛下一二,皇后娘娘開了口,陛下都已經應承了。」

  皇帝陛下端坐龍椅上,擺出一副朕就是有些懼內的禮貌而不失尷尬的表情來,任由自己的老僕發揮。

  祁文晏抿緊了唇,不應聲。

  李公公喋喋不休的繼續遊說:「對方畢竟是個姑娘家,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要麼……您若實在看中那宅子的地方,好歹也給隔出一半來?」

  還有這種操作?

  祁文晏蹙眉。

  皇帝陛下更是「嗚」了一聲,表情差點沒崩住。

  奈何李公公臉上肉肉堆的多,臉皮也格外扛摔打,絲毫不理會大理寺少卿大人那副看登徒子一樣見鬼盯著他的視線:「您方才也說,孤家寡人住那宅子,庶務多又雜亂,收拾起來耽誤工夫不是?就這麼著吧?宅子您隔出一半來,跟姑娘做個鄰居,這樣陛下對皇后娘娘也好有個交代。」

  這主意,肯定是個餿主意。

  但是皇帝陛下沒打斷,祁文晏這邊眉頭越皺越緊,一時卻是既沒鬆口,也沒做聲。

  李公公道:「您那宅子一直也沒搬,這會兒雜草叢生,也埋汰的很。祁大人您讓一步,皇后娘娘自是要關照自家人,差人去給姑娘修宅子的。正好陛下也可從娘娘那裡拿個人情,叫工部的人一併將您那半邊府邸一起給拾掇出來,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皇帝陛下一心想嫁女兒,瓊林宴那天,祁文晏本就是他特別看好,並且找藉口破格叫進宮裡來的。

  嚴格說來——

  那天要不是他寶貝女兒不配合,攪和的整個宴會無疾而終,在他心裡其他人其實大抵不過都是陪襯,一群新進官場的進士都是生瓜蛋子,會寫幾篇文章人長得也好的是有,看是沒受過歷練,誰知道是龍是蟲,只有這位大理寺少卿祁文晏他是當真里里外外看著都滿意的,其他人不過都是陪襯。

  他便是一開始雲裡霧裡,不知自己這老僕胡攪蠻纏為哪般……

  此刻,本來已經澆滅的心思也立時活絡起來!

  皇帝陛下大力撫掌:「那就這麼定了吧,愛卿你也公務繁忙,你儘管忙你的去,那宅子朕叫人去替你休了。」

  他話至此處,其實已然是不容人拒絕。

  當然,祁文晏若就是想要拒絕,也並非拒絕不得……

  但他沉默了許久,卻也默默地認了,拱手深深地拜下:「多謝陛下體諒,臣,遵旨!」

  皇帝陛下有點小開心,嘴角揚起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李公公兩隻小眼睛閃著精光,連忙又道:「那這宅院如何劃分,兼之祁大人對園林家具的喜好,回頭老奴安排好工部的人手,再喊您過去,當面指教。」

  祁文晏是從小受慣了冷遇,也吃過苦的,生活細節方面的東西,他其實都不挑剔,就是大理寺衙門裡頭那個簡陋的小院他也住的很好。

  原是不必這麼麻煩的,而且——

  他確實也沒心思在這種事情上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可……

  他依舊是沉默了片刻,未曾拒絕。

  待到將他打發送出了御書房,李公公再折回這殿內之時便是笑逐顏開,腳步都輕盈的就差飛身給皇帝陛下舞一曲了。

  皇帝靠左在案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

  他自作主張安排祁文晏這個臣子可以沒下限,可要輪到他自己那個寶貝女兒,便是再不敢托大,牙疼似的直難受:「朕知道為了澄兒那丫頭,你與朕操的是同樣的心,祁家這個老三,朕也著實覺得各方麵條件都極是不錯的,可那個丫頭啊……這回不會又給朕來個下不來台吧?朕下不來台是沒所謂,可那丫頭要再一個不高興,又擠兌人……祁家這個,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性子也頗是高傲。」

  他那閨女老是出口傷人,祁文晏這樣自尊心賊強的人,怕是經不住她幾次傷的。

  李公公是今兒個一早去祁文晏那宅子實地考察,順便為了了解小公主心意,去同她的貼身侍衛打聽了下,剛拿到的第一手消息。

  這便事無巨細,將昨日之事與皇帝陛下一一稟了。

  臨了一句點評:「這就無心插柳了不是?」

  皇帝陛下也未曾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相親宴,連開局都沒有便草草落幕,結果卻柳暗花明,還有後續?

  主僕兩個賊兮兮的咬了半天耳朵。

  皇帝陛下還是覺得這事情有點不靠譜:「那丫頭脾氣是當真有點大,也不是說不好,就朕的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吧……他那家世也有點特殊。朕起初是瞧上了他的性情內斂穩重,可是瞧你這說的,總不能調個個兒,反倒是叫朕的公主遷就他吧?」

  祁文晏雖然出身不太好,甚至到目前為止都是個生母不詳的,但這些在皇帝眼裡都是可以被忽視的。

  嫡庶出身,並非是各人所能選擇,祁文晏身上仿佛是除了這個出身有些拿不出手之外,其他方方面面都出類拔萃。

  他那女兒,便是他的掌上明珠,選駙馬肯定是要選個有能力有擔當的,關鍵時刻能獨當一面,替他女兒遮風擋雨扛事情的。

  單就這一點來說,他就看祁文晏比那些只知道仗著架勢享樂的勛貴子弟都靠譜兒。

  「這位祁大人的脾氣,有時候是略有幾分古怪的。」李公公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老奴倒是覺得,咱們小殿下雖是尋常多有驕縱任性的時候,心地上卻是個極良善的。橫豎陛下您一開始最為看中的就是這位祁大人,成不成的都撮合一下試試……試試,總也沒壞處。」

  皇帝陛下著實拿著他這公主也是束手無策。

  這要是太子的婚事——

  管他樂不樂意,是他看好的,直接定了挑日子完婚也就齊活兒,可是對著寶貝女兒得哄著來。

  昭陽公主突然跑來索要祁文晏那宅子的意圖,皇帝陛下和李公公嘀咕半天,雖然思路是有點跑偏,但總歸有一點判斷沒錯,他們篤定了昭陽索要這個宅子,必是與祁文晏有關的。

  不管她是與人作對作梗還是別的什麼的,總歸她願意搭理人了,這便是好事情。

  李公公對待此事,也是操碎了心,當即又跑了一趟工部,重新統一口口徑,並且做安排。

  皇帝尋常是不會隨便留朝臣陪同用膳的,祁文晏在宮裡吃的這頓飯,下午就在宮裡宮外各衙門傳遍了。

  但是皇帝陛下用膳時遣散了所有宮人,究竟是為了何事單獨留的祁大人,便無人知曉。

  偏這祁文晏還是嘴嚴到近乎不近人情的,下午他的同僚上司旁敲側擊的打聽,他也一概推說無事,只是趕巧他在御書房稟報政務就趕上了午膳時間而已。

  「老三這話,顯然是不足取信的。」晚間自衙門出來,祁正鈺和祁文昂父子仍是同路回家,祁文昂心裡很是沒底,「他當是不會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吧?」

  祁文晏的身世,祁正鈺是有跟他透過底的。

  當年的確是怕楊氏受不了這個翻臉,祁正鈺主動提議,將祁文晏記在了自己名下。

  昨日他翻舊帳,朝著祁文景發難,這事雖然是未叫祁文昂摻合,祁文昂根據種種跡象,大概也能猜到是除了什麼事。

  老頭子冷著臉,一副陰雲密布神情,冷嗤道:「是什麼光彩的事嗎?除非他瘋了!」

  祁文晏的身世,一直是眾人詬病的對象,可再是被人議論,十七年過去,過了新鮮勁兒,也什麼大的影響和餘力了。

  可如果現在再爆出相關的別的猛料,那效果必定石破天驚,又與現在不同了。

  祁文晏就算心裡不忿,也不會這樣沒事找事。

  祁文昂知道,老頭子近來屢次算計都是鎩羽而歸,心裡有氣,也就不再上趕著自討沒趣。

  父子倆自外宮門出來,登上馬車。

  他後知後覺發現已經有一整天沒見管玉生,就又問道:「父親身邊換隨從了?」

  祁正鈺道:「管玉生家裡有事,說是他兄長田間勞作時突然昏厥,回去探病去了。」

  祁歡雖然刻意避著,沒讓秦頌的人在管玉生身上留下明顯外傷,但他挨了簡星海一大腳,卻是被踢出了內傷的,又加上一場風波過後,少不得需要時間調劑穩定心情,此時告假歸家,用的藉口還是真的,祁正鈺的確未有半分起疑。

  父子倆回到侯府,管家已經在門口親自等待迎候。

  這是長寧侯府的規矩,每天祁正鈺這個一家之主回來,都是管家親自等著迎的,如果當天家裡有要事發生,那便稟報,若是無事,打個照面,祁正鈺也好安心。

  然後這日,管家剛迎著他父子二人進府,還不及稟報,卻是祁正鈺手下一心腹也找了過來,直接道:「侯爺,小公子的下落查到了,他人在平國公府。」

  祁正鈺腳步猛地頓住。

  祁文昂倉促之間卻沒太反應過來,脫口問了句:「哪個平國公府?」

  還能有哪個平國公府?整個大覲國土之前,就那麼一座平國公府!

  管家這時也忙不迭稟報:「中午那會兒平國公府的顧世子親自帶著小公子登門,回來了一趟,世子夫人沒露面,卻由大小姐招待他在外院用了午飯,飯後他取了小公子的幾套換洗衣裳,就又抱著孩子走了。」

  那心腹也垂下頭去:「小的們也不好阻攔。」

  祁正鈺父子,這回是徹徹底底愣住了。

  這一天到晚,出的都是什麼匪夷所思的奇葩事兒?!

  ------題外話------

  皇帝陛下:兒子可以隨便娶,女兒一定要慎重嫁!

  太子殿下:食物鏈底端,生無可戀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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