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笑了笑,放下帘子,「沒什麼不捨得,半生噩夢都在這兒,只是感慨,我們倆人最不起眼的人卻是最後唯一全身而退的。🌷🐙 ♪♟」
「是皇上仁慈。」孟羽摸了摸包裹,「這些錢財足夠我們後半生用,等到了禹州,我們尋鋪面做些小營生。」
婦人欣慰,眼中滿是回憶,「自你外祖父母離世我進京投奔親友,幾十年了,再沒回去過,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回鄉。」
孟羽挽上母親胳膊,「這次回去我們以後再不離開。」
看著女兒,婦人幫她捋了捋額前碎發,「皇上他……你捨得離開他嗎?」
孟羽垂下眸。
都說無情帝王家,可她不會忘,難產之際他舍掉子嗣保她性命,他冷峻外表下是一顆溫熱寬和的心。
望了眼皇宮方向,孟羽感嘆:「皇后娘娘是有福氣的。」
再看回母親,甜甜一笑,靠在她肩頭,「皇上很好,但娘親更好。」
母女倆相互依偎,馬車一路朝城外駛去。
————
天朗氣清,查封了許久的相府大門終於開啟。
宋家沉冤得雪,丞相官復原職,朝臣紛紛前來慶賀,府邸張燈結彩賓客如流。
凌驍向子珩陪著宋丞相招待朝臣,宋夫人在女眷席接待官眷貴婦,言歡姐妹幾個幫著母親一同應酬。
「家族冤屈洗刷,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宋大人重回朝堂,家中幾個女兒也個個出息,往後都是好日子了。」
一屋子的貴婦人們笑語奉承。
丞相官居一品,文官之首,家中小女兒為當今皇后,二女兒嫁與朝中重臣,四女兒誥命在身,女婿也是天子信任的翰林清流。
如今的宋家在京城首屈一指,唯一的未嫁女兒紫嫣也成了貴婦們關注的對象。
有這樣的母家背景,又兼太醫院女醫官身份,縱是孀婦依然在貴婦中備受追捧。
家中有未娶妻的子侄者紛紛趁這機會獻殷勤,圍著紫嫣誇讚奉承。
梁紹母親也坐在堂中,看了眼被眾星捧月的紫嫣,婦人低下頭,除了進門時與主家問候了幾句,再未開過口。
一面為閨中蜜友重拾榮耀欣慰,一面想到對方落敗時自家對紫嫣的怠慢,心中羞愧悔恨。
得了個子嗣艱難心術不正的兒媳,還見罪了老友,梁母悔的腸子都青了。
清音再抬頭時,就見妹妹不知何時出去了,許久未歸。
退出房間在外尋了一圈兒,最後在花園見到她獨自一人坐在涼亭發呆。
「前廳熱鬧著呢,怎麼一人在這兒?」
「那邊太亂,我想安靜一會兒。」
清音噗嗤一笑,「這可不像你風格,以往你可是最喜歡這種場合的。」
從小到大,每每這種宴會紫嫣總是沖在姐妹最前面,搶著露臉。
「我知你擔心終身大事。」清音幫妹妹理了理髮髻。
「咱家得以平反,相府千金又有女醫官身份,瞧瞧方才人們對你態度,這回可以放心挑了。」
聽著前廳傳來的笑聊聲,紫嫣面容淡然,夢寐以求的時刻終於到來,可她沒想像中那麼開心。
「若是家族沒有平反,那些人誰會搭理我。」
從家族敗落,尋過往追求者求助卻遭到對方嫌棄,第一次被現實打臉,再往後的梁家蘭家。
經歷一連串打擊,嘗過最底層的辛酸冷眼,而今在看這些阿諛奉承只覺虛假。
→
「她們不是沖我,是沖咱家門楣。」
世上唯一不會因她身份起落依舊把她當寶的,只有那個人。
清音笑微微看著她,「怎麼了,這可不像你說出的話。」
終於有了揚眉吐氣機會,清音以為妹妹肯定高興非常,必得在那些過往瞧不起她的人面前狠狠討回一把,不想她這般平靜。
熱熱鬧鬧大半日過去後,紫嫣回到宮中。
鳳鸞宮裡,紫嫣跟妹妹說著今日府中盛況。
歡笑過後,紫嫣再三猶豫,開口道:「小妹,我聽說皇上要御駕親征?」
琳瑤點點頭,「是,寧王在邊境傳來消息,與天啟幾次交涉不成,這一仗是非要打了。」
「天啟國力強盛,這些年不時騷擾邊境,皇上御駕親征鼓舞士氣,準備狠狠打擊對方氣焰,爭取此次戰後換得邊境數十年安穩。」
紫嫣猶豫了下,「我,我想跟著去。」
琳瑤聽了先是一頓,而後反應過來,「你是擔心陳武那邊會暴露吧,放心,他既有心幫你隱瞞,真要有什麼他會處理好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紫嫣撅了撅嘴,「瞧你說的,好似我多小人。」
紫嫣又將陳武典當傳家兵器給她買鐲子一事告知琳瑤。
「我就是想把東西還給他,還有,我與師傅也許久未見,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瞧著三姐神色,琳瑤心下一笑,她不願明說,琳瑤也不戳穿。
「也好,那三姐到時就一起去吧。」
姐妹倆正說著話,就見單嬤嬤慌慌張張跑進來,一通稟報。
琳瑤站起身,「皇帝哥哥暈倒了?怎麼回事?」
「皇上得知裕王殿下死訊,心痛暈厥。」
琳瑤詫異,「裕王他……」
這些日子裕王反思過往,數年傾心的女子如此不堪,而自己卻為了這麼個水性楊花的賤婦倫理不顧,胡作非為。
毒害妻子,弒兄奪位,大殿上對長嫂侄兒羞辱……
悔恨慚愧的人無顏面對,唯有自我了結。
//
轉醒的蕭胤宸精神頹廢,「怪我。」
「猜到他與孟家意圖時就該勸他,讓他及時醒悟儘早回頭。」
蕭胤宸自責,一手按著額頭,「我卻選擇將計就計,讓他沒了回頭路。」
琳瑤握著他手,「我三姐也遇到過一樣情景,沒有人勸她,她也堅守了良知,成年人不能事事靠人勸說,一念之間,全在自身。」
「都說人之初性本善,人出生時本性都善良,而後隨著環境和經歷發生改變,可我不這麼認為,我始終相信人的善惡是與生俱來,那是流藏在骨血里的東西。」
「裕王是撞了南牆幡然悔悟,可若沒撞這道牆,你的勸說他不見得聽進去,即使當時聽了,事後孟太師再挑唆,沈雲姝繼續引誘,他也難免再受蠱惑。」
「成年人從不是靠人勸說而明理,能讓人真正想通的,是自己和南牆。」
蕭胤宸回握著她的手,嘆息道:「我知道,可有時總在想,若我們兄弟早時坦誠相談,興許誤會能解開。」
「不見得。」琳瑤勸解。
「三姐被人挑唆時自己想通,我與三姐還是好姐妹,甚至通過這件事我們姐妹情更深,可如果當時三姐不是自己想通,而是在別人勸說下才收手,皇帝哥哥知道我日後與她會怎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