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恭敬拜一禮,「王爺,現已入冬,這過冬所需之物,炭火、棉衣、棉被等物都需購置,還有年關賞賜,各府往來打點,可,可是咱們帳上的余錢不夠啊。」
「老奴據實稟報王妃,可王妃大發雷霆,說偌大王府不可能用度這般緊張,言老奴是故意有所隱瞞。」
管家跪下身,言辭懇切,「王爺明鑑,老奴絕不敢隱瞞!」
「咱們府上確實余錢不多,可王妃不信,老奴再多解釋幾句,王妃便說老奴是故意怠慢,讓老奴自己解決這件事,老奴實在不知該怎麼辦了,只好斗膽請示王爺。」
安雪不理會這等問題,不是言對方矇騙她,就是指責對方拿她這個繼室不當回事,最後放出話,讓管家務必妥善解決此事,她只看結果。
管家哪有能力解決,打死他也沒招兒啊!
走投無路下只好求助男主子,他何嘗不知這樣會得罪王妃,可沒辦法,若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這麼做。
「為何會如此,哪裡出了問題?」寧王詢問。
管家老老實實道:「過去府里雖有些余錢,但數目有限,幾月前王爺大婚,婚事開銷自然是一筆大數目,王爺又吩咐在禮制上加了不少聘禮,這之後,府里就沒了結餘。」
「王妃自入府後」管家頓了頓,小心翼翼道:「正房每月帳目在此,王爺一看便知。」
寧王翻看著帳目,眉頭越來越深,「八月購置月錦蘇繡布料十匹,共計一百七十兩;珠釵首飾六套,一百二十兩;燕窩阿膠各類補品,三十五兩......」
「九月購置天蠶絲被兩床,計七十七兩;珍寶古玩三件,一百五十兩;名人字畫兩套,九十三兩......」
「十月貂裘皮毛三套,六十六兩,名貴香料兩斤,一十二兩,金絲楠木古琴一把,一百六十兩……」
寧王看不下去,這開銷,就是中宮皇后一年俸祿也不過一千多兩!
「她...新婚入府,多添置些也是有的。」寧王嘴上這麼說,卻是雙眼緊閉,一手捏著眉心。
「對了」寧王突然想起一事,「本王記得,以往府中也曾有過虧空,但也都順利過去了。」
管家猶豫再三,終是鼓起勇氣道:「王爺,實不相瞞,從前府中虧空,是,是宋氏王妃用嫁妝一次次貼補。」
「什麼?」寧王眉頭一皺,「嫁妝填補?」
管家確定稱是。
「什麼時候的事,為何無人跟本王說過,到底怎麼回事!」
管家撲通跪地,「王爺,宋氏王妃嫁來前,咱們府里就虧空厲害,王妃入府後,對此也十分頭疼,無奈下只能用嫁妝錢填補。」
隨著管家的話,寧王憶起幾年前。
宋清音好像確實向他請示過府邸虧空問題,他當時是怎麼回應的?寧王回想著。
這些年他跟宋氏說過的話不多,這麼想還是能憶起,他當時好像是說讓她自己想辦法。
她最後竟是用嫁妝錢填的!
「她填了多少錢?」
管家老老實實道出數目,寧王聽了心猛地一沉!
記得宋氏嫁來時,相府備了十里紅妝,照這個數來算,那豈不是把她所有嫁妝都填進去了?
「宋氏王妃填補了所有虧空,之後府里才正常運轉,王妃掌家清明,來往有度,很快府里便有了余錢。」
「王爺再次大婚時,府里余錢用盡,其實,若之後大家都依月例行事,也不至現在這般緊缺,眼下府里其他人份例都如往常,只是王妃這兒略多些。」
「嫁妝填補」寧王默念著這幾個字,「為什麼從沒跟本王提過?」
「是宋氏王妃不准老奴跟任何人說。」管家回道。
「她擔心王爺會怪罪,畢竟動用女方嫁妝總是不光彩,若此事傳出去,王爺難免被人議論,故此事只有王妃與老奴二人知曉。當時形勢緊急,別無他法,老奴也就應下了。」
「那不是一筆小錢。」寧王沉著聲,「女子嫁妝都是私房錢,不屬夫家,不管和離還是被休,都歸女子所有,哪怕人死了,也是要歸還母家,她就是不填也無人指責。」
說到後面聲音漸低,像是說給自己聽。
「是,宋氏王妃說,夫婦一體不分彼此,輔佐丈夫乃妻者職責,都是她該做的。」
直到管家離開很久,寧王一直冥神沉思。
嫁妝都填補到王府,那她離府之時怕是沒多少錢了,她後來日子是如何過的?
想起當初大婚那晚,他將她獨自拋在新房,整整三年,不曾再入過正房。
一句不准她踏入書房,她三年不敢靠近,遇到必要之事,也是在路上候著他。
唯一一次進書房,還是為家中姐妹求情,憶起那日,她額頭磕破,聲淚俱下。
然而他絲毫沒有動容,直到她提出交換條件。
衣衫、點心、帳目,那個過去不屑一顧的妻子究竟為他做過多少事?
寧王心裡再也平靜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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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正房,噼里啪啦的茶盞碎地聲傳出,隔著房門都能感受到裡面人的震怒。
院兒里下人們戰戰兢兢。
「憑什麼縮減我用度?我是一府之母啊,堂堂王妃被縮減用度像話嗎?傳出去我臉往哪兒擱!」
安雪氣的聲音都嘶啞了,嬤嬤在身邊勸慰著。
「王妃息怒,其實也沒有縮減,王爺不是說了嗎,只是讓您日後按照王妃該有的份例行事,這也不算縮減。」
「怎麼不是!」安雪暴怒,「我是王妃,何等尊貴,就是超出些月例又怎樣!」
嬤嬤不知該怎麼勸了,她是真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兒,本來嘛,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奴僕婢子,月例都是有定數的,且王妃月例也不少了,實在沒必要為此大發雷霆。
可安雪不這麼認為。
其他家主母們怎能與她相比!她可是丈夫心尖兒上的人,是對方戀了多年的女子,還為了她冷落了前王妃那麼久。
現在好不容易把她娶進門了,當然要把她當成寶一樣寵著,多給她花些錢是應該的,不然怎麼彰顯她在他心中地位,如何讓世人知曉寧王對妻子情深!
王子王孫娶妻納妾,規格儀制都有定數,宮裡皆按規矩置辦,超出也不是不可,但需由宗室自己承擔。
大婚時,寧王在親王娶親禮制上又填了那麼多聘禮,給足了安家面子,這可是宗室從未有過的,整個京城無人不知,滿城貴婦女眷哪個不羨慕,人人都曉得寧王妃是寧王心頭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