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滿意,做了幾十載君王確實也累了,該享享遐福。
退出人們視線,日後對心愛妃子獨寵也好,日日廝磨也罷,不必再守著君王規制,不受規矩束縛,更不會被這幫老臣嘮叨議論。
朝臣無一反對,於是皇帝命人擬下聖旨,擇日太子登基。
新君繼位,各項禮儀事務繁瑣,宮內宮外熱火朝天展開。
得知消息的孟夫人十分激動。
「太子登基,女兒要做皇后了,要做皇后了!」
太師瞟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女兒還在禁足,你也高興得起來。」
每每提到此事孟夫人也來氣,但眼下不同了。
「到底是正室嫡妻,只要沒有被廢,女兒就是太子妃,太子登基,太子妃為後,此乃天理。」
孟夫人眼裡蘊著精光,「我倒覺得這是個機會,本來嘛,女兒只要不認罪便是無罪,一直將人禁足算怎麼回事,趁新君登基也該說說此事,把女兒放出來。老爺,你可要多幫女兒說說話呀。」
「這話倒是不錯。」
孟太師摸著鬍子,深覺有理,「登基就要封后,總得有個交代,那件事也該過去了,太子不能再拖了。」
「趁此時機,推太子一把做出決斷。」
……
婉如傷勢大好,聽到新君登基高興地從床上跳下來。
「聽說當日是太子殿下向皇上求情,還提出了廢除陋習,太子要登基了,待他執掌天下,一定會把這件事落定。」
言歡看著情緒激昂的妹妹笑出聲,「都是朝政之事,你一姑娘家倒挺上心。」
婉如滿目憧憬。
將妹妹拉到身邊坐下,「行啦,先說說你自己的事吧。」
「這幾日妹夫常探望,現在傷也好了,要不要考慮跟他回家?」
說到這個婉如微微低下頭。
言歡拍了拍她手,「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三年苦守,又給你頂罪,命都豁出去了,你就忍心這麼一直晾著他?」
「生養一事他不在意,你現在也不在意,不就剩家裡那個婆子了嗎。」
言歡耐心勸著,「你也說了,這事兒你都看開了,過去她總拿這個拿捏你,如今你沒了軟肋,她還能怎麼著你。」
說話間,就聽聞向子珩又來了。
「好好跟妹夫談談,聽到沒有。」
//
只剩下向子珩和婉如時,向子珩又提出讓她回家一事。
「和離書就不必再提了,當日知府把書證還給我後,我早已毀了。」
婉如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她真是拿這人沒辦法,明明是個正人君子,偏在這件事上這麼……
婉如無奈泄了口氣。
握住她手,向子珩笑道:「你此生都是我妻子,永遠是。」
「婉兒,回家吧。」
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海,看著這個視自己為命的男子,那傷人又傷己的話婉如不忍再說出口。
見她終於點了頭,向子珩溫熱的眼睛泛起濕潤。
「外面的宅子我會讓人收拾好,我們搬出去住。」
「不用。」婉如堅定,「我們就在家裡住。」
向子珩有些猶豫,「你不擔心母親……」
「不擔心。」
女子眉眼笑得清亮,「高堂尚在,你又是家裡長子,向家都靠你撐著,搬出去會讓人指責你不孝。」
向子珩還是擔心妻子,可婉如是真想通了。
曾經不能生養一事是她痛處,她將此事看得重之又重,婆母拿捏著這點,隨隨便便拋出兩句,便能戳到她心窩肺管,令她數日無法恢復。
可無欲則剛呀,人只要沒了軟肋,對方還能怎樣,躲避倒像是怕了她。
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面對死亡都能坦然,又何懼怕面對一個婆母。
丈夫又對她信任情深,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
皇宮,
祭祀天地宗社後,大殿上,身著明黃龍袍的蕭胤宸從父皇手中接過玉璽。
男子目光如炬,渾然天成的貴氣如日月明耀,行至龍椅前,俯瞰芸芸眾臣,宣布從今往後他是大梁國天子。
侍從高昂的聲音宣讀著聖旨,殿中百官再次跪拜,隨之新君繼位詔書傳至天下。
立在下方的孟太師豎耳聽著侍從宣讀,新君禮敬太上皇,又追尊其母,直到大禮結束,全不提封后一事。
照理說新君登基之時應同時宣布後位冊封,皇帝此舉讓孟太師深感不妙。
與此同時,東宮嬪妃也遷至後宮,大封六宮聖旨下達。
【封蘭側妃為蘭妃,寧良娣為寧嬪,孟良娣為孟嬪】
宣旨太監收起捲軸,全程亦沒提孟鳶一字。
人們無一不露出隱晦神色,或奇怪或竊喜,各懷心思。
//
處於後宮西北方的攬月軒,這裡人煙稀少,寂靜清冷。
朱紅大門懸著把沉重銅鎖,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把守。
長巷偶有宮婢太監走過,每每經過此處都忍不住瞄上一眼,隨之低頭快步離去。
透過大門,一道身影呆呆立在院中,女人不復往日雍容華貴,縱然衣冠依舊,可也掩不住渾身的頹廢之氣。
屈辱的日子讓她生過自戕念頭,可又不能這麼做,否則便成了畏罪自殺,還會連累家族。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著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望著遠方雲端,禮樂聲不時隨風傳來,女人一雙眼裡說不出的複雜。
新帝登基,大典熱熱鬧鬧舉行,原本此刻應鳳袍加身坐在高處接受眾人跪拜的她,卻被困於此地無人問津。
天下竟有這麼諷刺之事!
一口悶氣流竄在身體,如何都舒展不開。
鳳位啊,那是她自懂事以來的夢寐以求,而今就在眼前,一步之遙卻如何都觸碰不到,孟鳶心裡像爬滿了螞蟻。
她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當初怎就把那對孩子要到膝下!
招這個事端做什麼!
若非如此,此刻她早坐在鳳椅上睥睨眾生。
當初有多得意眼下便有多淒涼,她是怎麼也沒想到要到撫養孩子一事會毀掉自己,讓她與最珍愛的後位失之交臂。
這代價也太慘痛了!早知今日,她是說什麼都不招惹那對燙手山芋。
想到此刻外界對她的嘲笑,想到東宮嬪妃的喜氣嘴臉,鋪天蓋地的憋悶讓女人幾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