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無欲則剛

  宋父話鋒一轉,沉穩的嗓音閒適淡然,「若相府尚在,我必勸女兒以大局為重,而如今」

  「我宋家門庭已敗落,我亦是戴罪之身,此情此景,我們還在意什麼家族顏面。」

  向母笑意僵在嘴角,婉如也意外地朝父親看去。

  「我官場半生,曾高官厚祿,亦曾聲名敗落,北上一行艱難險阻,跌宕起伏間早已想通。」

  宋父雲淡從容,「什麼名聲顏面,都是虛浮。」

  「人活著,平安康健,開心最為重要,我如今身外無物,有的只是身邊親人。」

  看向女兒,宋父面容慈愛,「我餘生所求,只是女兒們平安喜樂。」

  婉如未想到父親會這麼說,對上父親信任溫軟目光,婉如眼眶濕潤。

  向母狀似不解,「親家……這是何意?」

  宋家這種曾鐘鳴鼎食的書香世家,能不在意顏面?

  想到那日妻子與女兒在屋裡談話,宋父慚愧,再看婉如時眼神柔軟堅定。

  「女兒只管遵照心意行事,自己拿主意,不論什麼決定,我同你母親都支持。」

  婉如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家人溫熱的目光似黑暗深淵裡照進的暖陽,讓迷茫中的她看到前進方向。

  短短凝神,卸下一身愁眉悲悽,婉如定下心,看婆母的眼睛不再閃躲。

  「婆母說得沒錯,男子納妾再尋常不過,我不能生養,更應為夫君張羅妾室,傳宗接代,可」

  婉如語氣堅定,「實在抱歉,我宋婉如此生絕不與她人共侍一夫,這一點,永世不變。」

  「你,你這!」向母瞪大眼睛。

  這種違背禮教的話她也能說出來,還說著這麼理直氣壯!

  哪個女人敢指天誓地說一句不准丈夫納妾,這是違背婦德不賢不惠,可她就這麼說出口了。

  原以為大逆不道的話,可現在說出來感覺也沒什麼了不起,婉如驀然輕鬆許多,壓在心頭的巨石似一下子挪了開。

  這種不被禮教束縛,隨心所欲的感覺讓她心神暢快。

  何謂無欲則剛她此刻終於明白。

  向母以為世家在意名聲,一句顏面大過天,便能讓自己妥協,可若她渾不在意,她便拿捏不成。

  「天爺!」

  向母愁眉凝聚,手帕抵在鼻翼下,帶著哭腔,「這是逼我兒絕後嗎!」

  「這讓我做母親的如何是好,我怎麼能對得住子珩父親,怎能對得住向家列祖列宗!」

  婦人捶胸頓足,捂著胸口痛惜。

  向母這副樣子婉如並未動容,淡淡道:「婆母放心,我亦知是自己有愧,自不會耽誤夫君後嗣。」

  向母懵了,「那這要怎麼辦?」

  婉如暗暗吸了口氣,輕聲吐出兩字。

  「和離!」向母驚訝,「和離二字豈是隨意說出口的!」

  她雖厭惡這個兒媳,本心來說也巴不得將人趕出門,可這事兒絕不能出自她手,否則兒子必恨她。

  真要和離,也得讓兒子親自處理,自己可不能做這個壞人。

  事情發展超出掌控,向母招架不下,一句讓婉如再好好想想,匆匆拜別。

  「女兒想清楚了。」宋夫人問道。

  婉如點點頭。

  跟喜歡的人分開她是難過,可看著丈夫跟其他女人纏綿生子,那種日子只會更難過,她寧願選擇離開。

  ————

  皇宮

  宸妃正倚在貴妃榻上小歇,聽說兒子來了,忙讓人招呼他進來。

  看著母妃精神不振,寧王知道緣故,心裡也悶痛。

  自幽禁一事後,宸妃傲骨折了一半。

  過往寧王是除太子外皇上最喜愛的兒子,甚至勝過七皇子,而在被人舉報時,皇帝竟想都不想將人幽禁,無一點信任。

  宸妃痛心,也看明白了局勢,她是寵妃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皇家的無情超出她想像。

  經此一事,宸妃大受打擊。

  聽了兒子來意,宸妃眉頭又蹙成一團。

  「宋清音是下堂婦,哪裡有將棄婦迎回的?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兒子娶過兩任王妃,一離一死,本就讓人議論,再把廢妻迎回,這實在,唉!」

  宸妃頭疼地捏著眉心。

  寧王將清音曾為他所做一切盡數告知母妃,得知自己過去對那個兒媳的誤解,宸妃也有幾分愧疚。

  「兒臣是這麼想的。」寧王分析眼下處境,「父皇對兒子被禁一事心有愧疚,也許借著這份愧疚,父皇會同意。」

  「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宸妃愁悶,「你別忘了,幽禁一事也能看出你父皇對你並非曾以為的那般情深。」

  「以我對你父皇了解他是不會同意的,你若想事成,除非……」

  宸妃嘆息,「除非等太子繼位。」

  「新君繼位,你若娶個高門貴女他不一定同意,但若娶個沒有母族勢力的王妃他絕不會反對,也許那時會有一線希望,當今天子在位期間就不必想了。」

  這些道理寧王也明白,他原也想靜等時機。

  可今早聽到手下人帶來的官媒那邊消息,他是再也耐不住了。

  ————

  婉如這邊剛安定下來,清音和雲輕兩人便垂頭嘆息歸來。

  「去官府報備個婚書有這麼難嗎?」

  雲輕一進門就嘮叨,「那麼多人成婚都能順利辦了,怎到我們這兒就這麼麻煩!」

  雲輕祖籍在江南,雖在京城定居多年,但官媒給出的話是:男娶女嫁,必須要到男子祖籍所在地官媒報備。

  宋父摸著鬍鬚,「以前官府確實是這麼要求,但近些年來對此已放開,不再嚴卡,難道是我久不在官場,對時下境況不了解?」

  清音沒有說話,這趟的不順利她堵心但又似不那麼意外。

  若沒有猜錯……

  女人的直覺很多時候都很準,她的一切或許真都在某人眼皮下。

  清音在這裡陪著雙親,酒樓還需看管,雲輕先走了一步離開。

  到酒樓時正好遇到前來的寧王。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江雲輕本就不痛快,此時更不想搭理這人。

  知道他來此定是找清音,江雲輕直言道:「姐姐沒在,王爺請自便。」

  少年略帶不敬的態度並未惹惱寧王,他似知曉男子不痛快原因,甚是對這反應還有些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