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做不到為應寒年而死(4)

  林冠雷聽著,眼圈也紅了。

  大伯母朝林宜撲過來,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小宜,我就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你放過可可這一回,大伯母感激你一輩子。」

  她話還沒說完呢。

  林宜坐在那裡,目光透著幾分清冷,她看著大伯母臉上的淚痕,淡漠地道,「看在您和大伯父的面上,我不把這些事捅到法律層面上,就追查到這裡,不再往裡深究。」

  「小宜……」

  大伯母激動得眼淚又落下來。

  林冠雷無地自容地坐在那裡。

  「但是,林可可別指望再回來林家,甚至,S城我也不准她再回來,她敢回來,我會拿我自己的辦法對付她,絕不寬恕。」

  林宜態度淡淡的,說出口的話卻是字字尖銳堅決,不容人左右。

  這是她想了多天的解決辦法,追究林可可一時是爽,但大伯父、大伯母卻會為此傷透了心,她住院期間,大伯母溫柔體貼,拿她當女兒一樣在照顧,她不能不給情面。

  「……」

  林冠雷呆了呆。

  「當然,您和大伯父若是想她,可以去外地見她,也可以搬走和她一起住,奶奶我會照顧。」

  大伯母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呆呆地看著她,須臾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哭著道,「小宜,S城是我們的根啊,我把可可教好行不行?她以後要再敢傷你一下,我打斷她的腿!」

  林家世代都在S城,年年祭掃也在這裡,親朋好友全在這裡。

  不准可可回來,以後祭掃無她的份,走親訪友也沒她的事,等於是生生地將根斬斷,只能無依無靠地漂泊在外。

  林宜抽出自己的手,神色不變,抬起手摸向自己臉上

  的紗布,「大伯母,我差點死了。」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份量卻重如泰山,堵得大伯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家都清楚,林宜這麼做已經是念足了親情,誰差點丟性命能不恨不怨呢?

  大伯母整個人都癱下來,林宜抬起手摟住她顫抖的身體,刻意裝著柔弱,「大伯母,我這麼做也是自保,我怕她回來什麼時候再給我放支冷箭,希望您能明白。」

  她就是要讓林家沒有林可可的容身之處,給林可可一點教訓。

  「……」

  大伯母抖得不行。

  林宜看她脆弱絕望的樣子,柔聲勸道,「要是可可能改,在外面一樣可以改過向善,對嗎?」

  「小宜,你不用說了。」林冠雷臉色沉重地站起來,「你是個好的,你已經顧全我和你大伯母了,是我教不好女兒,是我不配為人父親。」

  說著,林冠雷忽然彎腰,朝林宜鞠躬,站在那裡久久不站直。

  「大伯父。」

  林宜一怔,忙站起來。

  林冠雷站直身體,當著眾人道,「今天我在這裡放下話來,我一定將這孽帳好好管教,將來別說害小宜,就是敢說小宜一句不好,我便往死里打!她若屢教不改,我林冠雷就當沒有這個女兒!和她斷絕關係!」

  字字鏗鏘,是認真的。

  一室安靜,只有大伯母低低的抽泣聲。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裡,沒說什麼。

  目的達到就行

  了。

  林冠霆站起來,拍拍林冠雷的肩膀,示意都過去了,不再追究。

  林冠雷臉上難堪極了。

  「噼哩啪啦——」

  外面忽然響起鞭炮的聲響,噼哩啪啦地吵個不停,透著熱鬧。

  林宜站起來慢慢往外走去,站在門口看著庭院中懸掛的響鞭,煙霧繚繞整個院子,遮著半際天空。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過一陣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熱鬧之後,只剩下令人不安的空洞。

  林宜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張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長睫覆住眼中的黯然。

  天地之大,林家別墅不過小小一處,而她,更是小小一個。

  手機突然震動了好幾下。

  林宜仍纏著紗布的手掏出手機,上面竟同時傳來幾條不同人的信息。

  【江嬈:我快要登機了,你好好養傷,雖然以後見面次數少了,但……miss you。】

  【何耀:大小姐,我已經抵達帝城,今後我會為寒哥效命,有事你找我。】

  【姜祈星:寒哥今天做二次修復手術很成功,很快能恢復如初。另外,以後之事不再相告,祝林小姐一切順遂。】

  三條信息緊挨著。

  沒有應寒年。

  當然沒有,他還恨著她呢。

  林宜苦笑一聲,將信息一一刪除,忽然轉身朝車庫走去。

  等林冠霆等人忙活一通,找人吃飯時,才發現林宜已經不見了。

  林宜開著一部紅色的敞篷跑車行駛在路上,臉上扣著大大的墨鏡,風吹起她

  的長髮,進不去墨鏡裡邊的情緒。

  車開到了山腳下,而後義無反顧地駛上山路。

  一圈,又一圈。

  山脈綿延,綠植蔥鬱,天空碧藍清澈,半山上的別墅遮掩在雲煙之間,充滿神秘感。

  這樣美好溫和的天氣,連風都特別舒服。

  可林宜開著車,卻只覺得心裡空空的,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少了一塊,再填不滿、裝不進……

  安闌走了;

  何耀走了;

  江嬈走了;

  應寒年走了。

  曾經陪伴過她,她陪伴過的都走了。

  她握著方向盤,突然間失去方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該努力些什麼。

  車開到半山別墅前的馬路上停下,來往無車無人,安靜至極。

  林宜靠著車門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眼前關閉的大鐵門,她也不知道在自己看什麼,在想什麼。

  車上的收音機里緩緩傳來主播傷感的聲音。

  「直到有一天,你會發現你之所以能成長,不過是因為身邊的人一個、一個、一個地離開。」

  「他們在你身邊熱鬧過,笑過,哭過,就像一場盛大的宴會,結束時,只剩下宴會場上的滿地狼藉和空空蕩蕩。」

  「可人生就是這樣,匆匆從一場宴會逃離,再進入另一場宴會,慢慢的,你會不再難過,不再寂寞,安然接受一切。」

  「因為,你長大了,所以,成熟和麻木變成了一個意思。」

  人生就是這樣麼?

  那人這一生究竟是為誰熱鬧,又是為誰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