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情志不遂氣鬱化火

  「我真的錯了!以後絕不…輕易再犯,你的粥都涼了,要不換一碗?」褚時鈺摸了摸她的碗,見她不回應,就揮手讓梅紅來把粥換了。

  「義父,你怎麼又惹娘生氣了?」小秦皓皺眉責怪道。

  褚時鈺斜瞥了一眼,臭小子你懂什麼?就是因為食髓知味,所以才更難忍住!

  見換了碗熱粥,柳如思還是不動,褚時鈺當真是有些急了。

  在她旁邊蹲下,仰頭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央求道:「要不你再加些懲罰?比如回京後也吃降火套餐,加十天半個月,只要你不生氣,一個月也成!」

  原本柳如思一直沉默著,在想到底該拿他怎麼辦,聽見這話,當真是被褚時鈺氣得不行!所謂降火套餐的懲罰,是被他當成交換條件了嗎?!

  「呵…你不用降火了。」柳如思冷笑,伸手把降火套餐里的黃連水拿過來,邊倒邊說:「我才要降火。」

  褚時鈺腦子裡劈了叉,有些驚疑不敢置信的問:「你要降火?」

  看他神情,柳如思更氣了,怒呵道:「怒火的火!」

  思維瞬間回到正軌,眼疾手快的按下她舉起要喝的黃連水,褚時鈺急促而柔聲道:「這個很苦的!而且我問過馬大夫,女子無事最好不要喝,你應該比我懂這些。」

  「怎麼不算有事,我看我最近肝火旺盛,易煩易怒反常得很。」柳如思鬆開杯子,直接拿起茶壺要喝!

  褚時鈺趕忙又劈手搶下茶壺,直接丟給竹青,讓她拎走。

  「還真的是!娘原本脾氣很好的,我記憶里認識義父之前好像都沒生過氣!」小秦皓突然插刀,黑白分明的眼睛認真審視著自己認的義父。

  褚時鈺頓住,輕瞥了一眼小秦皓,回頭看向柳如思的瑞鳳眼裡真真切切的委屈了,語氣有些低迷的小聲問:「那該怎麼做?我克制不住,也不想讓你生氣…我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杏目垂眸不去看他眼中的真切,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褚時鈺糾纏得越發緊迫,她想方設法也杜絕不了他一而再的突然越矩,以後想必還會變本加厲…

  更令她不安的是,她居然沒有意象中那麼厭惡…

  她不能接受,像康王那些美人一樣,安於華麗的牢籠。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心一步步挪移,最後將秦烈捨去。

  防微杜漸,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到了京城,我會買座小宅子,就我和秦皓還有彩雲住。」柳如思認真而嚴肅道,她讓彩雲悄悄打探過了,京城民房價格不算高,地段適中的一進民宅大概一百多兩,也夠他們三個住了。

  褚時鈺眼中的委屈頓時就摻了許多別的情緒,抗拒而警惕,柳如思覺得莫名像是個要被拿走心愛玩具的小孩。

  「到時可以互相拜訪。」柳如思語氣平和,稍稍安撫還蹲在她身前的大熊孩子。

  誰要拜訪啊?!都同吃同住這麼久了,突然倒退到分居各處,他怎麼可能同意!褚時鈺此時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故意來這齣,想讓他著急而妥協…

  「咕~」

  柳如思蹙眉,最近是肚子出什麼問題了嗎?明明不覺得餓,怎麼老是響?

  「好好好,回京陪你買宅子,先吃早餐好嗎?」褚時鈺恨不能給她餵進嘴裡。

  這肚子響得還真是時候,不過柳如思也不想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回身一邊拿起筷子一邊說:「接下來幾日再多幾個素菜吧。」

  伸手把又涼了的粥拿走,褚時鈺求情道:「一頓真吃不下那麼多菜,分攤到以後好不好?」

  「不是給你,我確實該素食幾日,肚子響可能是消化不良。」接過新盛來的溫粥,柳如思開始細嚼慢咽。

  「要不讓馬大夫來給你看看?」

  柳如思先是覺得無需大驚小怪,又覺得不能諱疾忌醫,於是點了頭,她把脈功夫還不到家,給自己把脈更難。

  喝了半碗粥柳如思就放下勺子,褚時鈺又有問題了:「怎麼吃這麼點,菜也沒夾多少,再喝一碗粥吧。」

  「說了可能消化不良,得少吃點。」

  褚時鈺滿眼不信,不過暫時不跟她爭,招手讓人叫馬大夫進來。

  馬大夫早已等在門外,進來後先對端王行禮,同時聽見柳如思熱情打招呼:「馬老師,我這兩天肚子不餓卻總是響,拜託您給我診脈看看是什麼問題。」

  馬大夫點了頭,拿出一條絲帕蓋在她的手腕上,才施手搭脈…

  柳如思笑容微僵,馬大夫為什麼一直恭敬而不相熟的原因她也明白,男女大防而她和馬大夫的老闆端王「有關係」,只是這條絲帕把這些更直觀的表現出來了…令她開始想念李春甫老師。

  「是有些輕微的肝胃不和,多由情志不遂氣鬱化火所致…」馬大夫悄眼看了下端王,隨即補充道:「近日可清淡少食,忌生冷油辣之物,若是急切,可開個溫和的方子給柳夫人,煎一兩副藥吃。」

  「小毛病而已,吃藥就不用了,多謝馬老師。」柳如思面帶笑容的起身,要送馬大夫出去。

  馬大夫連連擺手,目不斜視的就走了。

  柳如思淡笑著往屋裡走去,問題和她判斷的差不多,最近吃少一點清淡一點就行~

  「如思…」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碰了一下,應當是要拉她的手,不過那隻大手又縮了回去。

  回頭看,就發現褚時鈺整個人都陷入了低靡的狀態。

  「我真的,不會再犯了,你別往心裡去。」

  情志不遂氣鬱化火,而她肚子會咕咕正是那日花叢以後的事…

  因為她表現出的情緒時常是帶有目的的,而他無法弄清她真實的情緒,所以他總是留了幾分懷疑來與她周旋…本以為,她沒那麼厭惡的。

  原來她真的很介意,且鬱結在心裡,以至於身體都受到影響了嗎?

  「我去衙署前院…處理些事務。」若她真的厭惡排斥他,一直在她近前會讓她更心煩吧。

  杏目淡淡,將他的情緒看在眼裡,柳如思大約明白他為什麼低落,其實她覺得不是他的原因,但如此境況,由著他誤解可能才是好的…

  柳如思微微點頭,褚時鈺慢騰騰的轉身往外走,她也招著小秦皓往屋裡去。

  「你若要找我,讓人知會我一下就行,我就在前院。」褚時鈺又回身交待著。

  心有些揪起,壓下些微的愧疚感,柳如思雲淡風輕的應道:「你去忙吧。」

  拉著兒子回到房間,小秦皓先試探的問:「娘親今天不教數學了嗎…」

  「額…今天先暫停吧,你們學得很快,剩下的也不多了。」

  柳如思打算只教到初中水平,一是因為小秦皓年紀太小,她不想讓他一下子學太超過。二是因為她有些淡忘了,需要好好回憶整理一下曾經學過的課程。

  「學習的事先放一放,娘想問一下,你剛剛是故意對義父說那句的嗎?」

  柳如思能感覺到,這幾個月里秦皓的心智在加快成熟,雖然沒有到知世故的程度,但已會有意說一些話來影響他人了。

  小秦皓大眼睛左右動了下,有些心虛的問:「那樣說不好嗎?」

  嘶,還真是故意的!柳如思不禁嘀咕自己真的生了個小人精,沉吟了一會兒,輕聲說:「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你最好不要介入娘與你義父的矛盾。」

  「為什麼?義父總是不聽娘的話,我幫娘說話,不對嗎…」小秦皓有些委屈不解,他偏向娘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摸著兒子的小腦瓜,她思考著該怎麼說才合適。兒子還稚嫩的心思手段,她能看出來,褚時鈺未必看不出來,僅管這次因戳中痛點而使他受到影響,然而他可不是能任由擺布的人…

  他一直對她們收著利爪,但也可以隨時伸出,她作為被求偶的對象,便是掙扎反抗得再劇烈,他也能容忍。

  對小秦皓就不一定了,事實上褚時鈺對不是自己的孩子能這麼親近,已經很難得了,但若小秦皓一而再的成為阻礙…就算不會直接傷他,可這世上多得是血肉之外的煎熬。

  「娘很高興皓皓想幫娘親。」柳如思蹲下抱住小人兒,柔聲說:「但皓皓不是也喜歡義父的嗎?說偏幫的話,會讓義父傷心的。」

  「皓皓喜歡義父,但更愛娘親。」小秦皓撅著個嘴,若要選一個人傷心,那還是義父傷心去吧。

  柳如思輕笑了幾聲說:「可娘不想你和義父有矛盾,如果下次義父和娘有爭執,你保持中立好不好?這樣娘就對皓皓很滿意了。」

  小秦皓點點頭,他還是不怎麼理解,但娘這麼說了,就聽娘的話吧,不然和義父有什麼區別?

  見兒子聽勸,柳如思也放下心,這次有後面馬大夫的診斷打岔,褚時鈺應該不會計較…

  「對了,皓皓最近是不是經常跟別人吹噓自己聰明呀?」

  小秦皓神色一滯,小臉有些漲紅,但嘴還很硬氣的辯駁道:「沒有經常,而且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吹噓…」

  柳如思暗自咬牙,兒子太臭屁了,好想打一頓…

  衙署前院,大堂側廊有轉角小亭。

  褚時鈺靠坐在欄杆上,手中翻弄著一根簽子,出神望著艷陽下的小荷塘…

  「三弟把事務都丟給我,自己在這兒好生清閒。」康王在遠處瞧見那身金紋玄衣,便轉向走過去。

  褚時鈺轉眼瞥了瞥,面無表情的把玩竹籤,沒心思搭理。

  「呵呵,怎麼?昨夜還執手附吻,今日就欲求不滿了?」康王倚坐在另一側欄杆上,隨身的美人便夭裊站於身側為他打扇。

  「哼。」褚時鈺鼻哼了一聲,掃了一眼那兩個纖纖弱質的美人,又輕嘆一聲說:「不能聽不能說的花瓶,能讓你滿足?」

  褚時琨眸色微沉,凝視了一會兒,見對面臉上大都是自身的煩悶,不由得嗤笑:「少些許樂趣,也總比望梅止渴的強。」

  「她不一樣,別拿來比較!」褚時鈺與之對視,眼神冷硬起來。

  褚時琨反而神色還暖,伸手把住一個美人的腰,往對面輕推,溫聲笑道:「有何不一樣,三弟不妨試試?」

  那美人如受驚的鳥兒,卻沒有飛開的勇氣,她聽不見對話,但這推搡的意思她是懂的,來回看主人和端王的神色。

  「呵,這便不一樣。先不說我絕無可能將她推向他人,若是她,必然掙開推她的手。」

  褚時鈺看著美人,對著康王揚了下巴,美人看明白他的意思,怯怯的看向康王,見沒有反對,便碎步挪回康王身側。

  「三弟如此分明,想來是傾注了許多心思。」褚時琨靠在柱上,漫不經心的說:「只是不知能留幾分在正業上?這滎州城的事務為兄是幫不了你幾日了。」

  「滎州已無緊要,皇兄走自己的就好,至於我怎麼留心思,不勞多憂。」

  褚時鈺說著,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美人,幽然道:「登於高處必多風聲,防聲不如控聲,他人之耳未嘗不能傳自己的聲。」

  「這便是之前三弟留他人耳目的原因嗎?但好像三弟也不再踐行了呢。」

  褚時琨頓了頓,而後有些奇怪的問:「三弟似乎對為兄這些美人頗為在意?」

  褚時鈺沉默了片刻,乾脆直言道:「皇兄可否不再新添聾啞?」

  褚時琨臉上帶了冷意,也直言說:「我未管你之事,你卻要多管閒事?!」

  確實是有點手伸太長了,但褚時鈺還是想試試達成柳如思的所願,沉吟片刻,正色道:「一府三司幾乎都被掌控,罪名可大可小,此間程度皇兄可有把握?」

  「罪不至死。」康王冷聲道。

  「若是審而不囚,懸案不決,可好?」

  康王認真審視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兄弟,半晌才問:「三弟有手段?」

  褚時鈺幽幽道:「畢竟謀害的是我。」

  「哈哈哈。」康王大笑著搖頭:「之前各罪證奉上,三弟卻一聲不吭,好像事不關己,害得為兄多跑這一趟,還替你理了多日的帳。」

  「狐狸尾巴不先抓出來,怎能安心。」褚時鈺說著神色又冷咧起:「不過,主謀必梟首,皇兄可有異議?」

  「自作主張的東西,勞煩三弟了。」

  康王溫和笑著,站起身,抬手扶過美人的肩,調笑般輕聲說:「為兄有些美人並未碰過,不如送給三弟先解渴?」

  「叫你別添聾啞就是了,誰要你的美人。」褚時鈺「嚯」的起身,大步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