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玩泥巴

  次日,柳如思想去瓷器廠觀摩瓶子的製作,順便帶著小秦皓、彩雲和雪霏去玩泥巴。

  當然,肯定是褚時鈺帶隊去了。

  一大早出城門的時候,柳如思一行人看到了施粥的場景,城門的左側城牆邊,支了許多口大鍋,熱氣騰騰的燉煮著粥。

  而四周拉了繩子,劃了塊很大的範圍,那個範圍內只能女人和孩童進,只能在範圍裡面進食,吃多少都可以,就是不能把粥帶走或遞出去。

  對於這些柳如思嘖嘖稱奇也就過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城門右邊,那邊也支了許多鍋,沒有拉繩子。

  旁邊有掛起來的白色條幅,上面寫著:生水沾死氣,開水利生機,自帶容器,免費領開水。

  柳如思的臉上出現錯愕,怔怔的看了很久。

  她轉頭看向褚時鈺,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好像是想看清他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的眼神太複雜,褚時鈺竟分辨不出到底算好還是壞,雖然理智上來說不應該是壞的意思。

  「我覺得你之前說得有道理,燒水對於平民百姓是件費財費力的事,但比起大疫,賑災時燒些水也廢不了太多事。」褚時鈺忍不住解釋道。

  「只是不能強制民眾都喝開水,所以主要以免費供開水的形式鼓勵百姓來飲用,宣揚喝開水的好處。何況,目前需要很多工種崗位來實現以工代賑,光早晚的燒水工就能提供幾百個崗位。」

  靜靜聽他把原因和想法都說完,柳如思揚起柔和的笑說:「你真的很好。」

  被誇很好,按理來說應該是好事,可柳如思的眼神太複雜,而褚時鈺從中分辨出了一絲愧疚還有哀傷,直讓他心都揪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他需要知道她在她在想什麼,否則他該如何應對?

  柳如思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開水點旁邊賣葫蘆的攤位,一副好奇的樣子問:「那些葫蘆是你安排賣的嗎?」

  褚時鈺才不會中這麼低級的轉移話題招數,他又一次追問:「如思,你剛剛在想什麼?」

  一雙顧盼生輝的杏目不知怎麼就紅了,眼中映出水光,她輕聲說:「你值得更好的。」

  還沒等褚時鈺對她的話和淚光作出反應,她就又一次問:「那些葫蘆是你安排的嗎?」

  褚時鈺想馬上反駁什麼苟屁的『值得更好的』,但那雙杏目中的水光像是一道封印堵在他的喉間,話語在其中進退兩難。

  兩人僵持了許久,喉結滾動,另一番無關緊要的話,以有些暗啞的聲音說出:「葫蘆一開始是下面的小官吏安排的,他家有人做葫蘆,見想領開水的人多卻沒有適合的容器,就主動到旁邊賣。」

  「起初比正常價格高了幾倍,後來孫知照讓人跟他溝通,以市價賣才能在旁邊擺。後來他也意識到正常價格才能賣更多,也引來了其他容水器具製販者的效仿。」

  「這對滎州城恢復商貿有一定作用,柴薪和其他買賣也是這樣調節過的,特別是賑災後期,更多的是需要恢復經濟,外城的糧商會自發補足這裡的需求。」

  一番話過後,柳如思又恢復常態,一邊輕輕拍馬繼續往城外走,一邊自然而然的閒談問:「那糧價有調節嗎?目前好像最主要的是糧價。」

  褚時鈺心頭不斷在猜測她的心思,面上也若無其事的回答:「大夏本身就有設常平倉來平抑糧價,但常平倉早就因貪腐而虧空。」

  「至於我們手上的,一是災民手上不一定有錢買糧,二是賑災款還沒到,所以之前都是直接發放糧食,先緩解災民食不果腹的窘境。」

  「不過現在張家的銀兩也到了,可以用銀兩代替一部分糧食作為酬勞,等錢和糧的價值趨於平衡之後,賑災應該就可以結束了。」

  柳如思不斷點頭,一點也不吝嗇臉上的讚賞,聽他說完後過了一會兒,突然問了句:「你這麼多事要忙,帶我們去瓷廠不會耽誤時間嗎?」

  自然是不可能完全不耽誤的,柳如思很明顯是希望他把時間花在正事上,可他現在寧願當個能天天和她遊山玩水的閒散王爺…

  「方向已經把控好了,手下得用的人還算夠,不缺我出來的這會兒。」褚時鈺胸有成竹。

  身後的滎州城,孫知照拿著文書匆匆走到衙署里,一看院子裡沒人,抓住一個僕役問:「王爺呢?」

  「王爺…好像帶著柳夫人出去遊玩了。」

  「遊玩?別開玩笑了,王爺怎麼可能這時候去玩。」孫知照不相信,但一時半會找不到人,而這個城牆修葺的問題也不是很難,那就自己處理了吧。

  一行人騎著馬很快就到了瓷廠。

  這裡之所以叫瓷廠是因為這裡不止有官窯,還有許多民窯,許多工人和商販在這裡形成了一個以賣陶器瓷器為生的小鎮。

  小秦皓慣例是坐在褚時鈺的馬上,此時已經看著四周滿眼新奇。

  到了最大的門坊前,已經有一群人等著了,又是齊刷刷的跪拜行禮,而後將一行人迎進作坊。

  制瓷器的步驟很多,他們能看到的第一步就是拉坯,將陶土塑造成想要的模樣。

  由於柳如思給出的圖紙是方形的,這對拉坯的師傅來說就麻煩了些,不能以旋轉的方式塑造形狀。

  看著師傅忙碌著把泥坯一條條盤築上去,柳如思也蠢蠢欲動,誰不愛玩泥巴呢?

  當即現場申請一些泥,領著兩姑娘一小孩就開始玩。

  這活動自然不可能把褚時鈺排擠開,只不過,褚時鈺大部分的內存還在運行之前的事,當他手下的泥坯又一次變成一坨後…

  「義父,你可能不擅長這種精巧的技藝。」小秦皓一邊說著,一邊把捏出的泥巴牛用木板托起來,展示給眾人看,不能說是栩栩如生吧,也能說可以看出是個牛了。

  褚時鈺無語了一瞬,這小子怎麼越來越惹人厭了?

  「嗯,皓皓捏的不錯,不過比娘捏的還差一點。」柳如思也捏了牛,當把她捏的牛放到秦皓的旁邊,大家就能看出什麼是雲泥之別了。

  「娘!」小秦皓彆扭起來,一邊不高興,一邊又覺得娘好厲害啊!

  雖然又一次被解圍了,可褚時鈺並沒有太多喜悅,他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就想起牛與馬的對話,而牛代表的是秦烈。

  柳如思捏完泥偶之後,就開始學正經的瓷瓶製作,一邊看著師傅怎麼做,一邊跟著模仿。

  試了許久後,她不由得嘆服,別人十幾年練就的技藝,怎麼能是初學者憑手巧就能比較的,何況能成制坯師傅的哪個不是手巧的?

  她需要的瓶子不大,主要是需要輕薄結實,可她再努力制出的瓷坯也不如師傅的均勻而輕薄。

  玻璃瓶當然更好,但目前的時代背景製作不出透明輕薄的玻璃。如果只是融化沙子,那大夏早就會了,琉璃瓦琉璃瓶在權貴間已有流傳,甚至有個別接近透明的瓶子作為皇室收藏,但沒有完整的化工產業鏈,基本不能複製。

  勉勉強強完成了一個瓶子,柳如思覺得自己還是玩別的吧,轉頭看兒子還在精進自己的牛,彩雲在試著弄出一朵花,雪霏一本正經的捏一個碗。

  當她看向褚時鈺,就發現他滿臉的專心致志。

  而他的面前的盤子裡已經有了一隻仰頭嘶鳴狀的馬,褚時鈺正細細用刻刀掏出腿下的泥,勾勒著後腿的線條。

  「王爺,按真實的比例做馬腿,泥坯會支撐不住。」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另一個師傅,小聲指導著他怎麼動手。

  「那總要有腿。」褚時鈺還是按照他對馬的了解塑造著肌肉的紋理。

  「一般我們會在底部留一些裝飾做支撐,例如草叢或者浪花。」

  褚時鈺又想起那破紙條,但已經從洪水裡逃出來了,那凶災應該過了吧?事情過了,就成了和她一起的獨有經歷了…

  「那就浪花,不能太醜,四條腿要能看見。」

  於是師傅開始和他講述浪花要怎麼布局才好看,商量怎麼把腿都體現出來。

  大家都是玩玩,就你那麼認真…

  柳如思看了眼自己之前捏的牛,又端回來開始打磨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