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肉真要給那些戰俘吃啊？咱們的將士不嫌棄的！放點薑末、芝麻，再多放點鹽，愛吃得很！」
負責給戰俘發放食物的伙頭兵滿臉可惜，看著一盤盤發出腥味的肉。
之前那一仗有許多傷亡的馬，和人不一樣的是，腿傷了的馬就沒有用了，放血後屠宰後，都會分給大夏將士吃。
這些是當場死亡來不及放血的馬，只有幾十頭，本來是趁天氣還冷，留著慢慢做菜，給將士們下飯的——太咸了，除夕夜加餐也是配著主食吃的。
別的將士也有些不舍，不過很快就為將軍的命令想到了理由，小聲道：「指不定是斷頭飯呢，讓他們臨死前吃好點。」
「這樣啊！」
眾將士頓時就理解了，甚至有人可憐道：「那其實可以好好烹製一下的，最後一頓了，浪費一點佐料也不打緊。」
「將軍來了…」有人小聲提醒。
頓時眾將士都噤聲站得筆直。
穿著主帥鎧甲的高大男人，帶著嬌小但裹得只剩兩個眼睛的女子走到近前。
所有將士便有力的問好：「參見將軍！」
褚時鈺稍稍點了頭，就算回應了，微微偏頭向側後方，對負責俘虜事宜的兩名副將吩咐：「晚些時候，讓監工的將士，把挖煤不怎麼賣力，但工錢卻高的俘虜報上來。」
「是！」
今日是正月初七，西北荒城裡，除了還在養傷的那些將士，都恢復常態，不過將士們不用再勞作了，而是開始日常操練。
褚時鈺表示，荒城這樣就夠用了，過猶不及，但兩族的戰俘們，不能讓他們閒著，就讓他們出去挖煤礦。
還是按工計酬，但挖十斤煤計一文！
有些底層將士羨慕了！努力一點，一天能賺四、五十呢！
要知道他們平時的軍餉也才每月五錢！雖然平時有布匹、油鹽等福利，戰時的軍餉還會翻倍……但這挖煤一個月算下來，也有個一兩多了！要是能和軍餉一起拿，那可多好？
連將士都覺得待遇不錯，何況是這些戰俘們！特別是原本的，幹過活的那些戰俘，對與大夏軍的交易有信任感了！大都挖得『風生水起』！
繁雜的腳步聲，說話聲響起，正是一批幹完活的戰俘，在大夏將士的監督下走過來，開始結算今日的工錢。
五十個人一組，由負責的監工領著，走到發錢的案桌邊。
發錢的將士問監工：「哪組？」
「一組。」
發錢的拿出桌上相印的名單，用蒙語問戰俘：「名字？」
戰俘答了。
發錢的又用漢語問監工：「多少？」
「四十六。」
發錢的一邊用蒙語重複了一遍四十六，一邊在名單上相應的名字邊寫上數字。
這批戰俘是以前的八千人，很是熟練的走到邊上，等另一個將士數出銅錢，戰俘喜氣洋洋的接過，走到監工邊上等同組的人，同時自己又數了一遍銅錢…
五十人都滿心歡喜的拿了工錢，又一起跟著監工，走到分食物的棚子邊，二組的人再上來領。
看見案上的熟肉，頓時許多戰俘就騷動起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互相對話著！
第一個戰俘上前，用手指一下擺上桌待分割的熟肉，嘴上說著伙頭兵聽不懂的語言，捧出自己剛得的一把銅錢。
伙頭兵憐憫的看他一眼，只從他手上拿走一文，丟進攤上的錢罐里。
戰俘一臉驚訝，看著伙頭兵削下一塊肉，丟到一旁的天秤上，一兩多一些，但伙頭兵也不割下來了，就這麼放進一個盤子裡，將盤子遞給戰俘。
一兩肉顯然對於一個成年男性來說，分量太少了，戰俘又拿出銅錢遞給伙頭兵，看著那些肉咽口水。
「一人只能一兩，多了不夠分。」
伙頭兵的解釋戰俘沒聽懂，但擺手的意思是知道的。
戰俘只得遺憾放棄，看向旁邊碼得老高的餅子，還有熱騰騰的飯桶，走到餅攤，向負責賣餅的將士展示手中的十五枚銅錢，扔進餅攤的錢罐，接過三張餅子…
褚時鈺和柳如思都在邊上，仔細觀察著戰俘們…
褚時鈺小聲自責道：「是我的錯，要是剛抓到俘虜就認真辨別，就不用這麼麻煩了…現在戰甲、武器扒了，都灰頭土臉的，根本認不出來誰是誰。」
「應該不是你的問題，如果是瓦剌的將軍或首領，當初受降的時候，我們的將士應該就能認出來吧？身份越高，軍功越多，不可能視作平常的。」柳如思寬慰道。
褚時鈺緩緩點頭，應道：「而將領會被重點保護，比如這次的瓦剌指揮，在步兵包圍的時候就被護著逃了，所以之後選擇投降的才會這麼多。」
而後褚時鈺又有些疑惑：「會有職位不高，但重要的人物嗎？」
柳如思笑道：「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如果，是像方秋和秦燾那樣的呢？穿得跟普通將士沒什麼區別，但能說他們不重要嗎？」
褚時鈺恍然！如果是這樣，一切就非常合情合理了！
方秋如果在敵軍手上，是不會左右對戰爭的主要規劃。但如果敵軍要用一個方秋再加七千九百九十九個普通大夏將士，只換一個沒什麼用的人…
只要是有腦子的大夏人，不管哪個派系的，都會記掛著，儘可能完成這個交換！
一組，幾乎所有戰俘的反應都一樣，拿到比以前多的錢時興高采烈，買肉的時候饞得不行，甚至有人拿到就直接開啃，不等餅或飯裝好就吃完了，根本不在意什麼腥味！
拿到食物後，戰俘們都自覺到一旁的空地上蹲著，拿著一文錢灌滿水囊的溫開水，配著開始狼吞虎咽，許多人吃飽後，會留一、兩張餅，直接塞進衣服裡面藏著，留著下一頓再吃——一天只放一次飯。
第二組，也是差不多…
第三組，兩個觀察者的目光都落在一個臉上還有稚氣的少年身上，這人只賺到二十七文，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也沒有再數一遍。
到了領食物的地方，少年後面的壯年戰俘拿出水囊，用裡面剩下的水給少年洗了手。
然後，少年看著還是有點黑的手，想蹭衣服上，但隨即意識到衣服更髒，停住了…乾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才走到肉攤前…
他也領了肉、飯、餅，裝了熱水…但到一旁吃的時候，咬了兩口肉，就吃不下去了，把肉遞給方才給他洗手的壯年…
褚時鈺和柳如思對視一眼，都是確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