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大氣的宮殿,其華麗僅次於皇帝的宮殿,由於整個皇宮幾乎都是當今皇上新建的,沒有一絲陳舊的氣息。
但褚薇也沒有在這裡感到一絲新生的氣息…
「母后!兒臣不能嫁張家啊!我若嫁過去,這更是要讓滿朝文武確信,他張家深得聖寵,往後會更加登峰造極!」
皇后倚在榻上,幾個清秀的小太監恭順的給她揉肩捏腿,語氣和順的安撫道:「這些臣子間的計較不重要。」
「他張家沒有女眷嫁入宮裡,更沒有皇室血脈,張家辦的金風玉露閣,搜羅來的女子美則美,但終究是些君臣同樂……別說本宮,你父皇也不會讓她們生下皇嗣的。」
「他張家再登峰造極又如何?永遠都是臣子。」
皇后朝太監微微偏頭,便有一顆晶瑩剔透去了核的荔枝,以玉勺送入口中,看那神情,必然是香甜可口。
褚薇卻是心下苦澀,她忘了,母后對於張家獻媚的方式是樂見其成的。
那些從全國各地,甚至周邊國家搜羅來的女子何其美艷,父皇哪還有心理會後宮那些嬪妃?自張家得寵的數年來,宮中都沒有誕下新皇嗣了,母后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穩坐後位。
但母后在意的,不只有後位,思及此處,長公主再次勸說道:「如今張家涉足了稅務、官吏升遷,而外公手掌兵權,我嫁過去後,張家肯定會順著攀扯外公…」
皇后突然笑著打斷:「那豈不是珠聯璧合?」
褚薇一愣,隨即反應過…利益是相互的,張家想涉足軍政,外公家不也覬覦著張家的財富嗎…而且相當於張家就站隊到太子弟弟這邊了,即便只是錦上添花…
而她,是用以替太子弟弟籠絡張家的紐帶…
褚薇眼中有些微不可察的淚意,但在丈余遠的貴妃榻上,她看起來依舊固執。
「將來太子弟弟是要登寶的,張家勢大必定會影響到太子弟弟掌權!而且,現在就有許多清君側的聲音在流傳,我們和張家牽扯太深,極可能受到牽連…」
「行了!」
皇后打斷她的話:「你一個女子別談論朝政,要不是你投了女胎,本宮之前也不至於…」
褚薇的臉色變得難看,她居長居嫡,可她不是男兒,母后為此費了很大的心力,平添了不少亡魂,才將太子之位留給晚了三年出世的親弟弟…
說起來似乎也不壞…母后未曾苛待於她…
皇后臉上的慈愛變得有些敷衍,但見她神色難看,還是安撫道:「放心,母后一定會讓你嫁得風風光光,他張家再勢大也絕不敢苛待你,母后會替你做主,叫那張家子往後只有你一人,不可娶妾,你等著享福就是。」
她知道母后說的不假,自己的未來似乎是一片繁花似錦…
可褚薇的心,卻像是落入寒潭…
今日大夏的輝煌,如烈火烹油,只是不知能經得住幾時?
賜婚聖旨最終還是下了。
天家的婚嫁之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母后都贊同,她不願意又有什麼用…
父皇奢靡無度,而且不僅是己身享樂,還喜歡與人分享,對提供樂趣的人很是大方。張家便是看準了這點,手段百出的討好皇帝,聖寵越濃,權力越大,得利越多,越能找到更多花樣來討好皇帝……
不知該喜還是該憂,父皇並非只對外人好,對自家人更是不求回報的大方,會揮金如土的給予褚家人無盡的榮華。
對於皇爺爺,更是如此,即便已升天的皇爺爺享用不到。
褚薇看著眼前莊嚴大氣的太廟。
對於父皇的揮霍,她唯一贊同的就是這個了。
皇爺爺是該供奉在這樣雄偉的廟堂上。
「見過長公主。」廟祝帶著負責供奉的祭祀們行禮。
「你們都退下,本宮要一個人呆一會兒。」褚薇說罷就逕自往裡走。
廟祝等人也不攔,長公主已經來過許多回了。
雖說太廟一開始是有女子不得進的規矩,可太祖寵愛長公主,在長公主年幼時經常帶她進太廟,現在即便是新建了更宏偉的建築,但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空無一人的空曠大殿,褚薇以目光描摹高高奉在正中的金刻牌位,上面的褚垣二字,看著既溫暖又冰冷…
「皇爺爺…我三個月後就要大婚了…」
皇后寢宮中未展露的淚,在這裡輕易落下。
「可我真的不能嫁…您教過我的,朝堂最重要的是平衡,如今張家已經盛極一時…我嫁過去,大夏恐怕就要倒塌了…」
「您曾說,希望褚家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是人中翹楚…」
抬頭掩住無盡的淚水,她痛哭道:「可是我好恨,我為什麼不是男兒,我若是男兒,我才應該是太子!」
若她是男兒,親弟每日只想鬥蛐蛐又何妨?若她是男兒,母后又怎麼會擔心保不住太子之位?!
若她是男兒……
斷斷續續哭了很久,淚水乾涸,卻依然止不住心中的悲意,痛哭後的無力並沒有使她軟弱,反而使她下定了決心。
「我寧死也不嫁!」
殿內卻響起突兀的少年聲音。
「皇姐的性命,張家怕是不值。」
被嚇了一個激靈,褚薇呼的轉頭,看清來人後,她一邊狠擦著淚痕,一邊慌亂怒斥:「褚天明!你來幹什麼?!」
一身錦衣,但在皇子中算得上素雅,少年撩起下擺,在蒲團上跪下,同時淡聲道:「這是褚家的宗廟,而我姓褚。」
看著少年自然的叩頭,褚薇神色變幻了一陣,最終才歸於自然,褚家子孫,自然是可以隨時來太廟祭拜祖先的。
只是,他們的關係卻有些尷尬,是同父的姐弟,但是敵非友。褚天明比她晚幾個月出世,卻比其他人都早…能活著,並非母后手下留情…
褚天明從容叩完九個,隨即起身道:「既是皇姐在此處神傷,我便改日再來。」
他轉身就要離去,或許是因為決定拋開一切,褚薇放下了一些生來就被定好的立場,輕聲問:「你經常來這兒?」
然而褚天明並不回答,往外的腳步只在臨出殿門時停了一息。
留下一句平淡的話語:「你姓褚,是太祖教導過的長女,整個張家也不能抵你尊貴。」
簡單的言語,卻在褚薇心頭打開了另一條路,是啊,她是皇族,若要有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