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規森嚴,只有皇后才是太后正經的兒媳婦,可以喊「母后」,其她妃嬪只能喊「太后娘娘」。
哪怕是寵冠六宮的柳貴妃,為了不被人說柳太后御下不嚴,也得按規矩來。
只有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才會恢復親昵的稱呼。
「姑母,皇后那個賤婦,自己病得快死了,沒精力管六宮事宜,還要讓人分臣妾的權。剛才在乾清宮,您為什麼要同意她的提議?」
柳太后坐在主位上,眸色沉沉:「正因為皇后命不久矣,陛下才要防備後宮被定國公府把持。」
「哀家不問世事已久,才減輕了皇帝的忌憚。今天若同你一起壓制皇后,你讓皇帝心裡怎麼想?」
「就算協理六宮之權,不被良妃分走,皇帝也會在其它地方打壓定國公府。得不償失!」
「橫豎良妃雖身居妃位,卻性子綿軟,成不了什麼氣候,你不必將她放在心上。」
柳貴妃明艷嬌媚的臉上,儘是不以為然之色:「姑母,您就是太謹慎了。陛下如此寵愛臣妾,就算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也不會對定國公府怎麼樣的。」
「這話可是陛下在情動之時,親口說的……」
柳太后有些頭疼:「帝王之心,深不可測,男人的承諾如何能相信?」
她當年若是信了先帝的甜言蜜語,也坐不上太后的位置!
柳貴妃連忙哄道:「好了,好了,臣妾明白了。請姑母放心,臣妾一定會把握住君心,讓陛下相信定國公府忠心耿耿。」
她這個侄女什麼都好,唯獨對帝王一往情深,不明白為君者,從來都是沒有真情的。
柳太后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今日之事,明顯是柳氏指使尹庶人,除掉了康貴人的孩子,順便嫁禍給柔貴人,皇后或許也參與進去了。」
「柔貴人卻能全身而退,還導致柳氏失寵,被褫奪了封號。此女可不簡單!」
想到柳如煙,柳貴妃眼底滿是厭惡:「那個柳氏,整天裝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看著就是個狐媚子,心腸還如此歹毒。只是被褫奪了封號,真是便宜她了!」
若不是沒有證據,她今天定要按死柳如煙!
柳太后耐心道:「哀家是想告訴你,柔貴人這顆棋子雖好,卻鋒芒太露,若是用不好,恐怕會傷及自身!」
柳貴妃眼底閃過了一抹不屑:「區區一個貴人,還能翻出天去不成?她今天讓柳氏白費心機,臣妾心裡很是痛快,瞧她更順眼了幾分。」
「留著她,除了制衡皇后的人以外,還有大用處……」
柳太后饒有興致地問道:「哦?」
柳貴妃撫上自己的小腹,眉眼間帶了幾分傷感:「姑母也知道,臣妾當年生大公主傷了身子,太醫說臣妾此生都再難有孕。可在後宮沒有皇子傍身,還有什麼未來?」
「柔貴人如此得寵,想必有孕也是遲早的事。若能生下皇子,臣妾便將其撫養在膝下,定國公府也算有了希望……」
雖然她愛極了陛下,心裡並不願意撫養,陛下和其她女人的兒子。可是她生不了了,也只能妥協。
柳太后自然希望,下一任皇帝身上,流著定國公府的血。
但陛下早有防備,為了平衡後宮,只讓鎮國公府的女子入宮,不要定國公府的人。
還美其名曰,是因為愛重柳貴妃,所以定國公府的女子,要她一人足矣。偏偏柳貴妃信以為真,不讓家族送美人進宮替她固寵。
既如此,也只有按柳貴妃說的做了。
「若柔貴人真能生下皇子,生母還在,皇子如何能與定國公府親近?定要去母留子!」
柳貴妃一愣。
她向來賞罰分明,原本打算沈知念願意生一個皇子給她,她便記得對方的功勞,給予沈知念應有的榮寵。
沒想到……姑母竟想要了沈知念的命。
「皇子的事還沒影呢,到時候再說吧。」
……
沈知念此時並不知道,她還在計劃什麼時候懷孕合適,就有人惦記上她的肚子了。
隨著沈知念全身而退,尹庶人卻被賜了鳩酒,小李子自然明白,自己做了叛徒的事早就暴露了。
其他參與謀害皇嗣的宮人,都被帝王下旨夷了三族。由於沈知念提前處理了聽雨閣的紅花,沒有證據證明小李子為尹庶人辦過事,他也就成了漏網之魚。
可小李子知道,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都在沈知念的一念之間。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地磕頭:「小主,奴才真的知道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是尹庶人說,聽雨閣宮人眾多,奴才又不得您重用。和元寶公公他們比起來,更沒有任何優勢。就算在聽雨閣熬下去,也沒什麼前途。若是為她辦事,等她成為了寵妃,就讓奴才做她宮裡的掌事太監。」
「奴才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聽了尹庶人的挑撥,求小主恕罪,饒了奴才這一次吧!」
小李子的額頭已經磕得血肉模糊,看起來觸目驚心。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品嘗芙蕖剛做的甜酪,眼底沒有任何動容之色。
若不是小周子謹慎,發現了被小李子埋在院子裡的紅花,她今天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怎麼可能對他心軟。
沈知念之所以沒把人交出去,是因為那樣會惹人懷疑,既然她提前發現了紅花,為什麼不說?
有心人定會抓住此事做文章,說如果她提前稟告,或許就能避免皇嗣被害。
雖然這個欲加之罪有些牽強,傷不到沈知念什麼。可帝王多疑,若心中對她有了疙瘩,對她接下來要走的路十分不利。
沈知念並不怕尹庶人的宮人,把小李子供出來,因為沒有證據,沒人會相信他們的說辭。
而且……她留著小李子,還有一個原因。
沈知念特意讓肖嬤嬤和元寶留下,看向了他們,苦惱地問道:「你們覺得,本小主要不要向陛下稟明真相,將小李子交給陛下處置呢?」
帝王都下旨了,所有涉事的宮人夷三族,沈知念卻問他們這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