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坐在主家席上吃飯,一邊吃,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人。
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有種別樣的人間煙火滋味。
許是莊稼人都比較隨性的緣故,他們吃席,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而且由於平時吃食油水稀少,為了能夠大飽口福,一些人總結出了「菜到四顧望,手快心別慌,有肉休啃骨,肉少先喝湯」和「眼睛盯住,筷子別慌,先吃中間,後掃四方,一看沒菜,趕緊喝湯」等搶菜吃的竅門兒。
那些壯年莊稼漢和村婦搶菜吃,吃的滿嘴流油,興高采烈,喝酒划拳,遇到強硬的對手或者彼此糾纏僵持不下的情況下,哪怕喝得舌根都硬了也要強撐著......
有些村里老人吃到飽時,忍不住流下眼淚。
「……多少年沒有吃的這麼飽過了,多少年沒有嘗過這麼多油鹽的滋味了……」
「是啊,要是我那老頭子前年熬過來了,多好,眼瞅著咱們日子越來越好了!哪怕今兒來席面嘗口湯,也不算白活了啊……」
「俗話說:無雞不成宴,無魚不成席。可是二十多年了,我就沒吃過這麼全乎的席面了,今兒這頓酒菜,我吃了真是死也甘心了……」
饞嘴的孩子,狼吞虎咽的搶菜吃。
儘管大人也在幫著夾菜,還是不時地踮起腳尖,抓起一大把自己特別喜愛的菜,塞到嘴裡,油油的、甜甜的,未經咀嚼就滑入嘴裡,直吃得嘴巴油光、肚皮滾圓,也不肯停歇下來。
凡是小孩們坐得多的席位,一盤菜剛剛端上來,一瞬間便是筷子與碟盤的密集撞擊聲,風捲殘雲一般,不多時,就杯盤狼藉了。
夏小晚吃完一碗飯,抬起頭,就看到身邊的穆承正望著村里人發愣。
她挑了挑眉,「你怎麼不吃飯?」
穆承一怔,淡然一笑,「我……這會兒不怎麼餓,我想看看他們。」
夏小晚抬眼朝著院子內外掃去。
只見酒席上這些人,大人們在划拳行令:哥倆好、五魁首、七巧關、八匹馬、久長富貴……
小孩們則藉機悄悄地把那喜歡吃的油炸果子等順進口袋。
老人們和婦女們邊吃邊聊天,神色各異,儘是歡喜。
由於坐的是長板凳,有時候坐在另一端的人突然離開了,而站起來夾菜的小孩未加提防潛意識地坐下來,由於凳子失去平衡,一端揚了起來,摔了個仰八叉,屁股蛋子生疼,剎那間,引起鬨堂大笑......
她淡淡嘆了口氣,眼中儘是複雜:「你看著他們,有什麼感覺?」
穆承沒想到夏小晚會這麼問,眼裡閃過了一絲複雜。
想了想,他認真回道:「很熱鬧,很……很溫馨,讓人安心。」
穆承雖然是出生在魔都,家庭條件非常好,可……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體會過多少溫馨溫暖。
就是在軍營里,除了訓練,他也常常一個人待著。
別人都以為他是冷麵兵,其實,沒人知道,他很喜歡這種熱鬧溫馨的場面。
夏小晚聽到穆承的回答,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穆承家庭條件很好,會不喜歡這種亂糟糟的場面,不喜歡農村人吃飯時沒有規矩的樣子。
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麼想的。
夏小晚凝神又看了看鄉親們,長嘆一聲:「現在大伙兒都太窮了,可是未來富了,也不會有這樣的場面了……」
她想起上輩子,二十一世紀以後,村子裡年輕人都外出打工,或者因為各種原因在外居住了。
老人們有些過世了,有些被兒女接出去。
最後只剩些沒什麼人管,老的不行的老人在村里。
好好的村子,凋敝的人口稀少,人情淡薄。
她雖然上輩子一直過的不幸福,但是總記得兒時在村里住,鄉親們對她時不時搭把手的場景,總記得村里熱鬧幸福的樣子。
穆承聽到夏小晚的話,心裡有些奇怪,「你說什麼?」
夏小晚微怔,隨即搖了搖頭,「沒什麼,我說,我想帶領全村一起富起來,未來不管怎麼樣變化,年輕人和老年人都能在這片土地紮根生活,不必出外掙扎,這就是我的計劃。」
重活一生,夏小晚不僅想自己活得好,也想儘量把上輩子一些遺憾給圓滿了。
比如唐山大地震這種天災,她想儘量幫助國家和人民減少損害。
比如各種變態殺人犯這種人禍,她想儘可能幫國家早點抓住。
再比如,幫助家鄉發展好……
她不是聖母,只是一個平凡的,有血有肉的人,她熱愛這片土地,也珍惜正常人寶貴的生命,眷念充滿人情味的鄉音。
如果她沒有能力就算了,可是如今她有系統的幫忙,有天道的認可。
做這些事,輕而易舉,還有功德可以拿。
不是有句話嗎?
能力越強,責任越大。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她不偉大,但有一顆想當俠的心,也算是私心,不是嗎?
夏小晚沒有注意到,她說完這番話,陷入沉思的時候,身邊的穆承深深望著她,臉色如常,但是眼底卻有一種複雜的情緒溢出來。
似驚喜、似欣賞、似敬佩……也似尊敬。
……
吃完飯,鄉里鄉親的,除了實在喝的太醉的一些人,剩下的居然都自願留下來,幫忙收拾殘局。
小孩子們幫忙搬椅子,掃地。
大人們幫忙洗碗,清理桌子,倒垃圾。
眾人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夏小晚忍不住嘴角彎起,這樣的家鄉,如何不值得她為之努力呢?
就在眾人幫忙收拾的差不多,準備各自回家的時候。
外面再次響起了二狗的聲音:「夏姐姐!公安來了!公安來了!」
這下,邁出門檻的人立刻停下了腳步,準備邁門檻的人也收回了大腳。
眾人一致扭頭看向院子裡正在擦桌子的夏小晚。
她放下抹布,在圍腰上擦了擦手。
然後推著一旁的穆承,大步走出院子去看。
院裡其他人這才跟著她身後出去。
夏父夏母等人從後院聞訊趕來。
就見遠遠的,大路上走來小張為首的十來個人。
只是小張是一身軍裝,其餘人都是軍綠色公安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