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的家

  怎麼能不記得。

  林烽,是羅敏這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男人。

  不是因為深愛,而是因為後悔!

  想當初,羅敏和林烽結婚,林烽隱瞞了他自己的身世,她本以為林烽就是一個再普通再平凡不過的男人,而且還帶著一個拖油瓶的林胤然。

  這樣的苦日子,她怎麼可能忍受?

  她心高氣傲,一心想要攀附高枝,於是就和林烽離了婚,還丟下了孩子。

  可是,不料等到離婚後,林烽才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那樣富麗堂皇的別墅,就好似是從地面上拔地而起一般,直插雲霄,她本已經改嫁,聽到了街頭巷尾的那些傳的風言風語的話,根本就不相信。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個男人,又怎麼可能有那樣吹的神乎其神的大別墅呢?

  她不信,就去看,當她看到那別墅之中,林烽攜著一雙兒女從裡面走出來,去花園之中賞花的那一幕,其樂融融的場景,終究還是扎了她的眼睛。

  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追求榮華富貴,想要嫁入高門,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就這樣生生的錯過了!

  她幾次去低聲下氣的乞求林烽,都被林烽拒而不見,卻相反被後來改嫁的喬玉舒的父親責罵。

  她那個時候,每次挨打挨罵,只對一個人越發恨入骨髓。

  就是林烽!

  現在,面前站著的這個男人,唯有一雙眼睛和林烽越發的相似,別的沒有半分相似。

  「你是誰?」羅敏聲音輕顫的問出口來。

  「你看我是誰?」墨術不答反問。

  羅敏細看這人,「你……」

  墨術輕哼了一聲,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你既然記得林烽,也必然是記得林胤然吧。」

  羅敏聽了,瞳孔驟然劇烈的擴散。

  她手指顫抖。

  「你……你是……不可能!」

  早在那個時候那場大火,將林烽和林胤然父子兩人燒的屍骨成灰。

  墨術輕笑了一聲,唇角輕輕上勾,「為什麼不可能?其實你已經想到了,是麼?」

  羅敏臉上僅剩下的一點紅暈,也徹底消失殆盡了,面如死灰。

  「你……林胤然?不可能!」羅敏驚恐的大叫起來,「你不是死了麼?你們不是給燒死了麼?」

  那場大火,熊熊烈烈,燒紅了半邊天。

  即便是她現在回憶起來,都能回想起來,那樣的天,那樣的地,等到她過去的時候,聞到的那樣刺鼻的氣味。

  墨術的眼神陡然間陰狠了起來。

  這樣的眼神,幾乎讓羅敏倒抽了一口冷氣。

  墨術冷冷的看著她,「我沒死,你是不是心裡很不高興?」

  「我怎麼可能不高興?」羅敏說,「你爸爸也總算是有後了。」

  墨術譏誚的勾了勾唇角,站起身來,雙手背負在身後,「羅姨,我可以不計較你這些年來對我妹妹的苛待,你就算是有點良心,現在就該對她好。」

  羅敏忙不迭的點頭,「我對她一向是不錯啊,和玉舒都是一樣的……」

  她注意到墨術看過來的眼神,猛地閉上了嘴巴。

  一樣?

  這種謊話,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能說得出口的。

  羅敏笑了兩聲,「主要也是我這幾年一直在精神病院,就算是想要照料,也是有心無力的……」

  墨術打斷了她的話,「她拿你的頭髮去做DNA堅定了,你知道麼?」

  「什麼?!」

  羅敏忽然想到了上次被打了鎮定睡過去之後,難道那個時候……

  「這個喬知暖真是學的越發的陰險了!竟然敢用這種方法!」

  「羅姨,看來在精神病院的這幾年,你也還是沒學會說話。」

  羅敏急忙改了口,「是我對不住喬知暖,我發誓,我這次出去之後,一定會好好的對待喬知暖的,只不過那親子鑑定書……」

  「親子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你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這件事情遲早她都會知道的,別說是有血緣的親生母親,你連一個養母的職責都沒有盡到,」墨術說,「我今天來找你,只是想要讓你對當年的事情,三緘其口。」

  「好,好,你不讓我說,我就什麼都不說!」

  墨術點了點頭,「你最好還是放聰明點,羅姨。」

  羅敏看著墨術離開,拼命的衝到了門口。

  「林胤然!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你要把我給救出去!你把我從精神病院給放出去啊!」

  墨術停下了腳步,轉頭掃了她一眼。

  「過幾天,知暖會過來。」

  羅敏眼看著林胤然離開,她雙手扒著門窗,「你說是真的?她都已經知道我不是她親生的媽了,還會來管我的死活?!喂!」

  墨術已經走上了電梯,聽著羅敏這樣喪心病狂的話,冷笑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的說:「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麼?」

  …………

  護士中心沒有聯繫到喬知暖,喬知暖也一直都記掛著親子鑑定。

  就在墨司霆出院這一天,她先去了親子鑑定中心,卻被護士告知,親子鑑定報告已經被人取走了。

  「誰?」

  「是鍾醫生,說是先幫你拿走了。」

  喬知暖腳步一頓。

  鍾澤拿走了這一份親子鑑定報告,那也就意味著墨司霆……也一定是知道了。

  喬知暖道了謝,離開了親子鑑定中心,腳步在走廊上走著,有略微的遲緩。

  臨到了病房門庫,她卻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默默地駐足,轉身又下了電梯。

  墨司霆在病房裡許久,陸北都有點不耐煩了。

  「怎麼喬小姐一早就說來了,還沒到啊。」

  他幾次看時間,都過去了一個小時了。

  墨司霆站在窗前,目光從窗戶的玻璃看出去。

  在住院病房的前面,正對著的是一個小花園。

  此時的季節,小花園之中枝繁葉茂,綠樹叢疊,有不少病人在其中漫步。

  他看見了一抹淺綠色的身影。

  一般人穿淺綠色,只會顯得俗氣。

  可是現在,喬知暖穿著淺綠色的T恤,只覺得清爽。

  他轉身開了門,吩咐陸北:「收拾了東西先去車裡等著。」

  喬知暖站在一棵粗壯的青蔥翠柏前面,停下了腳步。

  樹木長得粗壯,枝葉繁茂。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之中漏出來幾星幾點的金色陽光。

  不遠處,有一個中年男人,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面容瓷白,長得好似是一個洋娃娃似的。

  中年男人將小女孩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爸爸,你看,小鳥!」

  樹枝上撲騰著翅膀,飛起來幾隻麻雀。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是的,小鳥。」

  「我好羨慕它們呀,可以自由自在的飛。」小女孩一雙大眼睛裡,閃爍著靈動的光彩。

  「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坐飛機。」

  「真的麼?」小女孩撲簌著一雙大眼睛,「我的病真的能好了麼?」

  「能的,醫生說的。」

  小女愛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好的!那我就不怕去化療了!每次都很疼的。」

  喬知暖望著這父女兩人,在父親抱著女兒轉身的時候,她看見了父親偷偷地轉頭,抹去了眼角流下了的眼淚。

  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身後腳步聲緩緩走近。

  墨司霆牽住了她的手。

  「你怎麼下來了?」

  墨司霆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服,近些天病癒,他看起來也清瘦了許多,面頰有了淺淡的稜角。

  「你不上來看我,我只好下來找你了。」

  喬知暖低著頭,看自己的鞋尖。

  「你……已經知道了吧。」

  至於知道什麼,不言而喻。

  墨司霆嗯了一聲。

  喬知暖默默地垂著頭,看著大樹樹坑之中鬆軟的泥土。

  她不問,墨司霆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站著。

  「是……麼?」

  良久,喬知暖才開了口。

  「不是。」

  雖然是沒頭沒尾的問話,墨司霆卻給予了一個回答。

  喬知暖長長的疏了一口氣。

  雖然內心深處,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可是當從墨司霆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她的內心,輕鬆又有沉重的複雜,五味雜陳。

  輕鬆的是,羅敏對她與喬玉舒的差別對待,最終可以解釋成親疏有別。

  而沉重的是……她的親生媽媽,究竟是誰呢?

  墨司霆轉過身來,伸出手來,抬起了喬知暖的下巴。

  喬知暖一直低著頭,此時面龐抬起,面頰上布滿了淚痕。

  墨司霆把她攬在懷中,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痕,「哭什麼。」

  一直都在隱忍的喬知暖,聽見這樣三個字,眼淚一下洶湧的噴薄而出了。

  她張開手臂,抱住了墨司霆的腰。

  「我……我以前就一直知道,也一直習慣了,她對我不好,如果對比起來,就連鄰居都說我就是撿來的,喬玉舒就是親生的,但是現在我……她不是我的媽媽……竟然真的不是……」

  「我沒有媽媽了……我沒有家了。」

  她的眼淚滂沱,全都蹭在了墨司霆的衣服上,又覺得不好,攥著他的衣服。

  「你這衣服很貴吧,我把鼻涕都蹭上去了。」

  墨司霆失笑。

  「貴也沒有你貴。」

  墨司霆輕撫著她的背,「你是沒有媽媽,但是你有家,你有我。」

  他低頭吻上她的眼睫。

  「喬喬,我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