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讓我忍

  趙婧……

  那個被校園欺凌而逃跑的女孩……

  喬知暖立即捧著電話:「在哪裡?!」

  她心裡隱隱已經有了一點難言的感覺。

  因為沈錦赫說話的語氣,並非是欣喜,而是……沉重。

  沈錦赫報出了地址。

  喬知暖驚愕的睜大了眼睛,「警局?」

  原來,今天,是九月一號。

  正是廣大中小學正式開學的日子,會在校園內舉辦開學升旗儀式。

  就在舉行升旗儀式的時候,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體育場的後牆翻了過去,悄悄地從牆邊溜了過來。

  操場上站著的同學們,每一個人都穿著十分乾淨的校服,站在陽光下,看向那正中間飄揚的旗幟。

  而她,就只能縮在這樣晦暗的角落裡,見不得人。

  這兩個月來,她到處躲躲藏藏,為了不讓人找到,她在垃圾桶裡面翻吃的東西,在天橋下露宿。

  她身上又髒又酸又臭。

  她體會到了,身無分文的艱辛,她幾乎都要餓死在路上,終於找到了一份刷碗工。

  一個夜晚,她回去了藺公館。

  在門外,看著門口的守衛,她不敢進入。

  她遠遠地看見了母親。

  她心急的想要跑過去,卻聽見了這樣的話……

  「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回來我也要打斷她的腿!讓小姐太太都這樣焦心為她著急,真是不應該!」

  趙婧停住了腳步。

  她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洗碗間。

  沒有人想念她,她只有一個人。

  直到,八月三十一號這天,她看見了背著書包,穿著校服去上學的學生。

  他們臉上洋溢著微笑,在討論著暑假作業,在討論著新學期的老師……

  她恨!

  如果不是他們對自己的欺凌,對自己的冷眼旁觀,自己又如何能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趙婧一雙眼睛裡迸射出強烈的恨意的光。

  她胸口距離的粗喘著,看向那操場上的人群,從自己的袖口裡拿出來一把水果刀。

  都是他們。

  都是他們的錯!

  她要報復,她要去報復他們!

  趙婧從遮擋的牆面出來,猛地朝著前面跑了過去,狠狠地將手中的刀子,朝著那同學扎了過去……

  …………

  喬知暖趕到警局的時候,看見趙婧坐在審訊室里,低著頭。

  她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可以用衣衫襤褸來形容。

  讓喬知暖吃驚的是竟然還是在兩個月前,她去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她穿的衣服。

  即便是九月份的天氣已經突兀轉涼,有了秋天的感覺,她還是穿著短褲短袖,細胳膊細腿露在空氣里,整個人都完全沒了十幾歲少女的那種朝氣蓬勃。

  魏經天拿著筆錄出來。

  「三人重傷,兩人輕傷,住院了,」魏經天說,「這案子已經移交檢察院了,不過……」

  他把筆錄給喬知暖看了一眼。

  「不管問什麼,她都說兩個字。」

  喬知暖看見了筆錄上的兩個字:我認。

  消息傳到了藺公館。

  莫雅夫人當即就帶著趙媽來到了警局。

  喬知暖站在一旁,和莫雅夫人頷首點頭,而另一邊,趙媽已經不管不顧的衝進了審訊室,抬手就是一個巴掌,猛地扇了過去。

  坐在椅子上的趙婧被掌摑到地上。

  「你簡直是要氣死我!趙婧!你怎麼能做出那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你拿刀去砍你的同學!你怎麼不想想你這是犯罪的!你是犯法!」

  趙婧雙手依然考著手銬。

  她一直都空白的臉,忽然轉了過來,彎起唇角笑了起來,繼而是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犯罪?我犯法!對,我認!他們也都是咎由自取!也都是活該!」

  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趙媽,令人心悸的亮。

  「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我在學校里受到的欺辱受到的暴力對待,你從來都沒當回事兒!你就是一味地叫我忍!但是憑什麼?!憑什麼一直讓我忍!是他們的錯!你是當慣了奴才的人,永遠都只把自己當下人,我不是!我要殺了他們!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哈哈哈!」

  趙婧的一番話,仿佛就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

  趙媽仿佛是被說蒙了。

  她向後退了兩步,「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簡直是給藺家抹黑!你這讓我以後在別人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來啊!」

  趙婧笑的更厲害了,眼淚都笑了出來。

  直到現在,她的媽媽還在怕她給藺家抹黑,還在在乎自己的面子!

  她活的真的失敗。

  同學不喜,以欺侮她為樂。

  媽媽懦弱,一直讓忍受。

  魏經天叫了兩個警員上前去把趙婧先帶到看守所裡面關起來。

  趙婧站起來走的踉蹌,走到趙媽的身邊,停下了腳步。

  「媽,我是保姆的女兒,但是我也是人!」

  趙媽氣的渾身發抖,也痛哭了起來。

  莫雅夫人面色慘白,明顯看起來也已經是搖搖欲墜了,卻還是強硬的撐起身體來,叫人安排好趙媽,再去找律師詢問趙婧的情況。

  她從警局走出來,車還沒有過來接。

  兩邊蹲守的媒體沖了過來,拿著手中的閃光燈在猛地朝著莫雅夫人拍,一個一個尖銳刺耳的問題,好似是潮水一樣拍打過來。

  「莫雅夫人您身為女子女權主義的會長,自己家裡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作何解釋?」

  「你對家裡的傭人是否過於苛待?」

  「聽說您家裡傭人的女兒趙婧是被送進的貴族學校上學,受到校園欺凌想要尋求幫助,你卻一直都在極力的壓制,是麼?」

  「這件事情您是否付有直接責任?」

  莫雅夫人本已經是在安排硬撐,把身邊的人都給遣了去忙這件事情,此時,就她一個人。

  在眾多記者的擁擠之下,幾乎搖搖欲墜。

  話筒伸到她的眼前,晃出陰影來。

  「我……現在不太舒服……」

  頭部眩暈,莫雅夫人扶著腦袋,眼前都已經出現了重影。

  就在這時,她看見有一個人影沖了過來。

  「請你們讓開!」喬知暖擋在莫雅夫人面前,「莫雅夫人現在很不舒服,關於這件事情,她會稍後有重點說明,請大家讓一讓!」

  喬知暖和王子琪一人一邊,扶著莫雅夫人,拼命的推開了擁擠推搡的人群,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車。

  車子立馬開走,記者還都紛紛朝著車追了好幾步。

  王子琪靠在車座上,看著自己手臂上被那些記者的指甲給劃出來的紅痕,罵了一聲shit!

  「真是一幫粗魯人!」

  怪不得一般情況下,有身份的人出門都會帶保鏢。

  實在是太失控了,她感覺如果那個時候莫雅夫人摔倒在地上,那些都已經喪失了理智的人群都要發生踩踏事件了!

  喬知暖手臂上也有一些痕跡,不過並不明顯。

  她拿出來一瓶礦泉水來遞給莫雅夫人。

  「夫人,您先喝點水吧。」

  莫雅夫人點了點頭,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兩口水,緩了緩心神,剛才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才好了一些。

  她靠在車座上,才看清了喬知暖。

  「謝謝你,喬小姐。」

  剛才如果不是喬知暖挺身而出的話,她恐怕還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

  沈錦赫坐在前面,主動伸出手來,「莫雅夫人,你好。」

  莫雅夫人看過去,「沈律師。」

  沈錦赫金牌大狀的名號,不僅僅在安城,在國內都是響噹噹的。

  她又看向喬知暖,頓時有些明白了過來。

  「你們……」

  喬知暖說:「校園欺凌的案子兩天後開庭。」

  莫雅夫人看起來很疲憊,深深的,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趙婧這件事情……有我的錯。」

  王子琪冷哼了一聲,毫不客氣的說:「的確是有你的錯,這兩個月的時間裡,你怎麼就不能多派人去找趙婧呢?失蹤兩個月,我就不信她這麼大一個姑娘,能藏到地縫裡去。」

  這句話一出,莫雅夫人的面色更加發白。

  「是我疏忽了……」

  最近有一個國際的女子慈善交流會,從準備期到最終結束要一個半月的時間,莫雅夫人把這件事情交給管家和張媽就沒有再去管了。

  時間一長,竟然給忘了。

  沈錦赫把莫雅夫人送到了藺公館門口。

  莫雅夫人道謝之後就下了車,誰知道,雙腿有點軟,差點就摔在了一邊。

  「小心!」

  喬知暖急忙扶了莫雅夫人一把。

  她看莫雅夫人面色實在是蒼白的很,便主動提出來要送莫雅夫人進去。

  「去湖邊走走吧。」

  「好,我陪您。」

  「我這輩子做過兩次錯事,」莫雅夫人腳步很慢,微微低著頭,「後悔莫及,卻無法補償。」

  喬知暖在一旁聽著。

  莫雅夫人說:「我在生了孩子之後,因為家裡的顛簸,我把恬恬給留在了鄉下,等到孩子六歲的時候,才把她找回來,那段和孩子之間最珍貴的相處時光,再也彌補不回來了,就算是現在,我和恬恬都還有彼此的隔閡。」

  「第二件事,就是現在……趙婧是個好孩子。」

  莫雅夫人陷入了深深地自責。

  喬知暖扶著莫雅夫人在湖邊長椅上坐了下來。

  「莫雅夫人,佛家有一個詞:造化,不管人生軌跡是如何的,都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