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混著清水流了下來,滴落下來。閱讀
玻璃碎渣在地板上迸濺起來,好似掉落的珠子。
站在墨擎身邊的一個小警員嚇了一跳,猛地向後退了兩步。
魏經天反應過來,沉聲吩咐:「去找方醫生過來!」
方醫生是隊裡的法醫。
不過,法醫也是醫生,一點傷口的處理很嫻熟。
方醫生把墨擎手掌心扎著的玻璃渣都用鑷子捏下來,上了酒精和碘酒消毒,用紗布包住,順便又給他處理了一下手背上的擦傷。
「別沾水。」
魏經天說:「司霆,你先迴避一下吧。」
墨擎閉著眼睛,眉心的褶皺自從發現喬知暖失蹤之後都沒有平展過。
他站起身來走到露台上去,留下一句:「你們繼續。」
墨擎來到露台上,俯身趴在欄杆上。
單手點了一支煙,他吞吐著煙霧。
墨擎眯著眼睛看著遠處一片隱秘的黑色,身後他們在討論著案卷和案情,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以前覺得自己很強大,無所不能。
曾經特種兵部隊的生活,給了他太多強悍的磨鍊力。
他只要是堅持,就算是磨掉一層皮,也能堅持到勝利。
可現在……
他有了軟肋。
他一直在嘲諷著墨司霆,為了一個女人,就喪失了作為男人的自尊。
女人就不能慣著,該狠的時候就該狠。
喜歡一個女人,搶過來不就得了,聽話好辦,不聽話,把她捆起來綁起來丟在床上練!
現在想想,他的論斷,都可笑的很。
真正的愛上了,那是一種想要接近又不敢的克制,是看見她嘴角向上揚的時候那種心有榮焉,是她一個冷漠低落的眼神就跟著心灰意冷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來去逗她開心,博她一笑。
以前他覺得,什麼烽火戲諸侯,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都是一些傻子。
他現在卻也毫不猶豫的踩入了這個「傻子」的範疇里。
他現在只願喬知暖安然無恙,他願意自己減去二十年的壽命,他願意放手願意離開願意讓墨司霆回來,只要……她能安然。
貼身的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來掃了一眼,是時菁的號碼。
本不想接,但是想起墨衍去接墨小墨了,這麼晚了,既然時菁肯給他打電話過來,那墨衍也一定在旁邊。
他按下了接聽鍵,聲音冷而涼淡的說:「餵。」
時菁激動的差點都把手機給丟了!
要知道,她給墨司霆打電話,從來都沒有接過!
她激動的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司霆,我們現在到安麗莎城堡了,這裡真的好遠啊,還黑,說不定這樹林裡面還有什麼野獸呢……小墨在哪裡啊?我們現在就要上去……」
「把手機給墨衍。」
墨擎冷淡的打斷了時菁自顧自的套近乎。
時菁嘴巴動了動,還是把手機給了墨衍。
墨擎報出了一串數字,「密碼。」
墨衍按了幾下數字,打開了城堡的電子鎖。
「在二樓浸透的第三間屋子裡。」
墨衍忽然一驚,「那間屋子不是被燒毀了麼?」
他既然是接手了安麗莎城堡的鑰匙,城堡裡面自然也都是考察過的。
雖然有關於安麗莎公主的曾經是傳聞是傳說,可那被燒的一片漆黑的化妝間卻的的確確是存在的。
「喬喬想要改成兒童房,」墨擎沒有解釋太多,那就好似是他和喬知暖共同的秘密,並不想要別人知道,「你上去看看吧。」
墨衍也沒多問。
他徑直走上了樓梯,去找墨小墨。
時菁卻站在玄關處一動不動。
好豪華啊!
這個喬知暖還真是會享受,當一隻金屋藏嬌的金絲雀,也要選一個最貴的籠子。
時菁抬頭看了一眼掛在兩側和這城堡的環境格格不入的大紅燈籠,嗤了一聲。
一看就是喬知暖那種土包子的風格。
忽然,頭頂的燈滅掉了。
時菁嚇了一跳。
緊接著,她聽到了耳邊的嗚咽,好似是有什麼東西拂動在她的耳朵邊。
「啊!」
時菁嚇得尖叫,也不敢在城堡里亂看了,跟著跑上了樓梯,緊緊的跟在墨衍的身後。
墨衍冷笑了一聲,「還以為你的膽量很大呢,也不過如此吧。」
時菁哆嗦了一下,「鬧鬼,這裡面鬧鬼!」
「鬧鬼?司霆跟喬知暖在這裡住了快一個月了,也沒聽說鬧鬼,是你自己心裡有鬼吧,」墨擎走到房間門口,擰了一下門把,門鎖從裡面是反鎖的,他敲了敲門,「小墨,開門,是大伯。」
過了幾秒鐘,門鎖才輕輕地動了一下,然後門從裡面打開了。
墨小墨紅著眼圈,一下撲在墨衍的懷中。
墨衍蹲下來把他抱了起來,「你怎麼哭了?害怕?」
時菁立即問:「是不是你也聽見這裡面有鬼哭啊?」
看來不是她一個人被嚇到。
墨小墨拿著手機給墨衍看。
【喬喬被壞人抓走了,喬喬不會有事吧,我爸爸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吧。】
時菁也看見了這行字,臉上不禁有點燥。
一個小孩子都比她……
等等。
剛才墨小墨說什麼?
「喬知暖跑了?」
墨衍卻已經看見了走廊上被打碎的玻璃。
是在三樓。
他立即就瞭然墨小墨寫的這一段話,也就明白了電話里墨擎的那些話。
他拍了拍墨小墨的背,「你爸爸會把喬知暖帶回來的。」
墨小墨抽了抽鼻子,一雙眼睛眼圈紅的很,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眼淚就流了下來。
【真的?】
墨衍點了點頭,「嗯,是真的。」
墨小墨抹了一把眼淚,好似是自我安慰的在手機上寫:【我爸爸是無所不能的男子漢。】
…………
無所不能麼?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是無所不能的。
被關在黑色的鐵籠子裡的喬知暖已經快要神經衰弱了。
連紅傑早就離開了。
只留下籠子前面的一大片還沒有處理掉的血跡,以及令人作嘔的味道。
她剛才已經吐了幾次了。
只是胃裡面空空如也,吐到最後,只剩下往外嘔酸水。
只要是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來剛才那男人,拿著美術刀在解剖切割豬的時候,那樣慢條斯理的動作。
他的動作絕對的狠辣,豬一直發出哼叫的悲鳴,也絲毫都沒有影響到他下刀的動作。
部位被一刀一刀的切割下來,滾落在地上,堆在一起。
又被擺放成原本豬的形狀,他說這是藝術品。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會把它剜出來做成標本。」
喬知暖當時只顧著彎腰嘔吐,那種從內心深處涌動出來的恐懼,已經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給吞噬了。
她還記得他在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先乖乖在這兒待著,等我下班回來給你餵食,反正我看你現在也是吃不下東西的。」
喬知暖閉了閉眼睛。
她何止是吃不下,簡直是想起剛才那令人噁心的場景,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
她靠在鐵籠子上,看著天花板。
渾身都沒有力氣,唯獨是只有腦子還在運轉著。
就在籠子的正上方,是有一盞閃著紅點的燈。
那是一個監控探頭。
喬知暖心裡知道,這是預防她逃跑。
可是現在她身體都在疲憊的叫囂著痛苦,動一動手指頭都艱難,根本就不用想要逃跑了。
她現在想的是,剛才那個人說他去上班。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又是在哪裡上班?
她環視了一圈黑漆漆的倉庫,像是一個地下室。
這裡密不透風,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光線。
她的目光似乎是能夠穿過這樣封閉的牆面,看到外面的天。
已經天亮了麼?
墨擎……回去發現她不在了麼?
他發現她不在,肯定會認為她又跑了吧?
喬知暖忽然笑了一聲。
他在遇上她的事情的時候,永遠是那樣的急躁。
…………
重案組將近幾個月的排查嫌疑人又重新過了一下,要在幾個地點進行排查走訪。
「先不要聲張,簡單的走訪一下,重點看這個人。」
魏經天拿出來一張畫紙。
紙張上,是技術本人原根據監控室證人的描述,簡單還原的犯罪嫌疑人的真容。
「重點看眼睛,聽聲音,」魏經天說,「身高大約一米七三,體型偏瘦,應該是從事腦力工作的,避開體力工作者尋找。」
一個警員問:「為什麼避開體力工作?」
魏經天說:「他每次拋屍都是把一個重量大約一百斤左右的成年女性分為三個不同的地點,而且從拋屍地點的監控看,他很吃力,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
他頓了頓,「從現場勘測的腳印來看,他的左腿微跛。」
手下的警員得了命令,開始便衣走訪。
美術刀雕刻刀這一條線索,可以將範圍劃定到美術院,展覽館,大學藝術館,實驗室,更甚至是博物院。
範圍並不算小。
魏經天把手邊能用的人力,全都給撒了出去。
「我和梅琳會出去查看,你在局裡休息一下。」
墨擎站起來,把抽了一半的煙按在菸灰缸里,「我也去。」
魏經天皺了皺眉,「你對這種事情沒經驗,你……」
「你準備把我一個人放在空了的警局?」
「……」
聯想起對方的這脾性,沒人看著指不定做出什麼事情來,那還是帶走比較好。
梅琳開著車,在外面等。
墨擎和魏經天上了車,梅琳已經按下了導航,「去美術館。」